霍褚河不屑地冷笑一聲，離開房間便恢復了正色，立刻派人去查方子衿這個人。
林青青用半日時間走遍祭壇。
有些房間是古老的祭祀場所，有的則是儲藏室，堆滿了保存已久的古老書籍，上面寫著鬼畫符一樣的古月氏文字。
不論是室內(nèi)，還是場外，都飄蕩著一股說不清的香氣。
走至半路，方子衿盯著一處破損的石碑，突然站定腳步。
林青青轉(zhuǎn)頭望了兩眼：“在看什么？”
方子衿指了指，道：“那一塊是郇州界碑的一角，不知何故輾轉(zhuǎn)至此處�！�
郇州界碑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林青青很難相信被東胡占領(lǐng)的郇州城與宜城會有聯(lián)系，何況兩城隔著大半的宣國土地。
“會不會是看錯了？”
“左下角有半個被槍擊碎的‘州’字�！�
方子衿抬腳走過去，抹開上面的灰塵，果然有半個州被擊碎，還有斑駁久遠的血跡。
有人搬遷石碑的可能性微小，但并非不可能。林青青在意的是，郇州的事情過去那么久，方子衿竟然連塊石碑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每件事都記得這般清楚嗎？”
方子衿察覺林青青意有所指，啞聲道：“我忘不掉�！�
他望著石碑，“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哥哥，”少年扯了扯唇角，“你知道嗎？不論我想不想記得，愿不愿意想起，每一件事，每個細節(jié)，一切的一切，都牢牢地刻在我的腦子里�！�
不是記憶太深刻難以忘記，而是他的腦海自發(fā)記住所有畫面，痛苦、絕望、悔恨以及恐懼在內(nèi)的所有的記憶，他想忘也忘不掉。
林青青深吸口氣。
當初看原著一目十行，她沒特別關(guān)注方子衿的病，依稀記得這個病不僅有癥結(jié)，還有病根。
龍傲天記憶力驚人。
因為記得太過清楚，總以為自己活在當初，誤以為后面發(fā)生的是一場夢，而人的腦海潛意識不去記錄夢境的內(nèi)容，便有了他現(xiàn)在的病——記憶回溯。
第43章
一片冰涼悄然化在眼角, 林青青眨了下眼睛，仰起頭看向天空，雪花漂泊而下，搖曳回風。
宜城的雪和京都的不同, 輕煙一般, 來時纖塵不染, 落地草木不驚，碰到稍有溫度的物體, 便立刻融化成水。
影二取傘歸來，林青青接過傘柄，慢步走向石碑，停于少年身后, 為他擋下溢散陰寒之氣的綿綿細雪。
“倘若前方無路, 不妨回首看看�！�
細碎棉絮般的白雪灑在少年的睫毛、發(fā)絲上，越積越多，他半蹲在石碑前，回頭看她：“路？”
“過去只能停留在原地，而你要一直向前走�！绷智嗲嗄：浧鹪�(jīng)聽過的一段話, 輕聲道，“人的一生至少會遇見一束光一個指引，一條能堅強走下去的路。若你還未找到，可以先跟著我�！�
“我能跟你到何時？”方子衿仰頭凝視林青青的眼睛，眼底深暗, 卻又充滿迷惘, “假以時日, 我們沒有這般熟稔了，我還是要一個人走下去。”
“趁我們現(xiàn)在熟稔, 多走一步是一步。”林青青伸出手，掌心向上，“在你的假以時日到來之前，我盡力為你找一條能走下去的、不那么難走的路�！�
方子衿遲疑著抬起手掌，觸碰到滾燙的溫度，掌心陣陣發(fā)麻。
“終于找到你們了�！毙煨奕莶饺肼短旌笤�，快步走向林青青，不一會肩頭和發(fā)頂落滿雪，見林青青他們也支走了引路的守陵人，開口便道，“不對勁，這里很不對勁�！�
林青青拉起方子衿，問道：“可是有所發(fā)現(xiàn)？”
徐修容面色凝重，左右看了看身邊的環(huán)境，目光幾次停留，最終看向方子衿身后的石碑。
林青青：“這里有問題？”
徐修容收回視線，道：“祭壇的風水沒有問題，大體物件也是祭祀場所的常規(guī)布置，可有幾件東西狀態(tài)極為怪異，顯得格外違和�！�
如今他們深入虎穴，一絲一毫的遺漏都有可能帶來危險，他來找林青青，便是寄希望于林青青能夠重視，以防落入不為人知的陷阱。
林青青：“說清楚�！�
“說不清楚�！毙煨奕葑隽藗�“請”的手勢，“煩請移步客房。”
林青青跟著徐修容來到霍褚河為他們準備的客房，以為徐修容有要事相商，方子衿轉(zhuǎn)身關(guān)門。
“不必。”徐修容阻攔道，“門開著，能看得更清楚。這間房，你們可有感覺哪里不對？”
祭壇很大，房間都是中空的石室，鏤空雕花窗桕攀爬斑剝的瀝青，中間放置不大不小的香爐，空氣中飄蕩淡淡的香，說不出來是什么的氣味。
一架輕便小巧的古琴斜放床頭，琴弦覆有一層紅褐色的污跡。林青青用劍尖輕輕刮下琴弦上的污跡，凝成塊的污跡竟是一層風干的血痂。
“從地面的灰塵厚度觀測，此地至少百年未進過人�！毙煨奕蒉D(zhuǎn)開琴背面，將中空的地方露出來，琴背后鑲嵌劍柄，里面短劍不知去向，劍柄上方方正正刻著兩個模糊的小字。
“但這把琴卻是新放置的，而且其上有宣國文字�！�
“藥……”林青青仔細辨認劍柄上的字，“另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