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衿手指搭在受傷的手臂上, 鳳眸如波瀾不興的深海,那海太深太暗,讓人難以探知深海底下藏著怎樣的心境。
因為要解決岳千里的遺留問題,林青青暫時接手了方子衿對趙成業(yè)的調(diào)查。
見到趙成業(yè)時,林青青挺意外的, 方子衿能在東胡闖出那樣的名聲,便說明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而趙成業(yè)居然毫發(fā)未損。
現(xiàn)有的證據(jù)無法為趙成業(yè)定罪。所有浮出水面的證據(jù)都在證實他是個好官,這才是最令林青青頭疼的。
如若趙成業(yè)沒有問題,那闌珊樓的建成又是誰在推波助瀾?
千陽廟小, 兵戈不止, 誰都知道千陽周邊的北蠻在伺機而動, 指不定什么時候千陽就丟了,鮮有人愿意來這里為官。
有官職在身的便只有知府趙成業(yè)、名存實亡的少尹宋回、千陽總兵鄧為。
宋回沒存在感, 唯趙成業(yè)馬首是瞻,鄧為處處配合方子衿,也受趙成業(yè)調(diào)令,叛變的可能性很低。
乍一看,最可疑的還是趙成業(yè)。
然而,趙成業(yè)不僅很負責(zé)地將染病的百姓安置妥當,也沒有與北蠻來往的蹊蹺行徑,怎么看都襟懷坦蕩。
林青青不確定趙成業(yè)的站向,更無法判定他的成分,便把這個難題交給方子衿。
她也擔(dān)心方子衿可能會廢了趙成業(yè),但在千陽問題上,容不得有一絲馬虎。
而且她相信,只有十五歲記憶的方子衿,內(nèi)心深處仍是那個懷有赤子之心的少年。
在刑房呆了一天一夜,趙成業(yè)滿臉疲憊,林青青問什么,他便答什么。
他先前的話被方子衿證實。
名單上的人隔離在千陽山后的一處洞穴里,他們一開始只是輕微咳嗽,被趙成業(yè)集中隔離后,病情愈發(fā)嚴重。
這些染病的百姓嘴上感激趙成業(yè)為他們尋找治療辦法,實則眼神都帶著恐懼和怨恨。
以上是方子衿勘察后的結(jié)論。
林青青思慮再三,還是讓方子衿繼續(xù)收監(jiān)趙成業(yè)。
岳千里的孫女有輕微咳嗽,病情并不嚴重,林青青將人帶走,留在府衙后院觀察診治。
派去開采山石的人當晚便有了發(fā)現(xiàn),有一名小兵不小心絆倒摔在一塊巨石底下,揚起一地灰,起身后,半邊身體像滾過玻璃渣般刺疼,一邊的眼睛也受了傷,眼下正在大夫那邊治療。
沈殘雨用制蠟的手法,將那些怪灰半凝固,遞交到林青青手上時已經(jīng)是一塊潤滑的石頭,難以看出本質(zhì)。
所幸灰上的巨石也被帶來了衙門。
“這是……”林青青拇指和食指交疊,細細捏過石頭表面,指腹果然像摸過玻璃渣一般細微刺痛,“凝灰?guī)r?”
“何為凝灰?guī)r?”沈殘雨問。
林青青還在判斷這東西是不是凝灰?guī)r,謹慎地解釋道:“一種火成巖,產(chǎn)生于火山活動,由細微的火山碎屑物組成,這種巖石一般會出現(xiàn)在距離火山口較遠的地帶!
沈殘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沒聽懂!
林青青:“你們對火山知曉多少?”
方子衿:“生不盡之木,晝夜火燃,得暴風(fēng)不猛,猛雨不滅!1
“那是什么怪東西?”沈殘雨沒見識過火山的模樣,斷章取義地驚奇道,“一座生著不滅怪火的山?既然是山,不會移動,它要如何活動?”
方子衿對火山的了解是從話本中看來的,當真要形容,那便是:“一旦噴發(fā),便是一片無盡火海。”
“可以這樣說。”林青青擦了擦手指,“凝灰?guī)r形成需要時間,這樣的恐怕是由上千年來的火山灰凝聚而成。”
沈殘雨心驚地攥緊兵器:“那千陽豈不是很危險?”
林青青道:“火山或許在千陽附近,絕不在千陽之內(nèi)!
龍傲天收復(fù)千陽后,千陽便一直是宣國的土地,書里沒寫火山爆發(fā),說明那段時間內(nèi)不會發(fā)生。
何況三年前噴發(fā)過的火山,短則十年百年,長則百萬年都不會再爆發(fā),火山爆發(fā)前都會有征兆,可以被精準判定。
“疫病,大霧,農(nóng)作物無法生長!绷智嗲嗥^看方子衿,“你覺得這一切的聯(lián)系是什么?”
少年用略帶遲疑的嗓音,緩緩道:“火山異動?”
林青青隨手掀開放在一旁的陳舊文書。
“基本可以斷定,那處火山大約在三年前爆發(fā)過一次。
火山爆發(fā)前必生地震,動物表現(xiàn)異常,這也是為何會有杜鵑啼血狼哀嚎的異象之說,千陽距離那座火山至少在兩百里范圍之外,當時的震感不算特別強烈,因此很多人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火山灰四面八方飄散,小部分落入千陽,大霧彌散,致使千陽氣溫驟降。
而千陽呈盆地之勢,中部氣溫較低,濃霧很難散盡,加之山頂與山下的氣溫有著鮮明對比,也就是你說的,達成了冷熱對流的條件。
惡性循環(huán),更無法……”
林青青聲音一頓:“為何山頂氣溫那般高?”
沈殘雨咽了口口水,猜測道:“火山口?”
林青青搖頭:“千陽山上的氣溫之高不是火山口可以解釋的,倘若火山就在千陽,那這時候的千陽已然生靈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