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能儷摟著祁牧野的肩膀不知如何回復(fù)。時至今日她才第一次感受到兩人之間濃烈的愛意,只是……她抬起頭,看向許朝歌的畫像,搖頭困惑。
只是上天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的女兒,這般折磨這對用情至深的眷侶?
另一邊屬于從墓室中發(fā)現(xiàn)的物件。抄有《字林》的竹簡、用粗布制成的挎包、不起眼的玉鐲銀釵、雕著鳳凰展翅的香粉盒子、那支斑駁的狼毫毛筆、還有那個早已空掉了的酒壇子。
這一件件物什看似沒有任何聯(lián)系可言,學(xué)者做盡研究,將其歸于許朝歌生前的摯愛之物。
不然也不會帶進(jìn)主墓室貼身守著。
然而,這些物什唯一的聯(lián)系便只有三個字:祁牧野。
但世人不知。
祁牧野隔著展柜的玻璃撫摸著那個熟悉的酒壇子,那是她親手開啟卻沒能親手完結(jié)的遺憾。說要釀酒的是她,撒手離去的也是她。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竟能讓許朝歌記那么久,甚至與自己入葬,就為了能在千年后完成那個等待了千年的諾言。
“媽媽,她都記得,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心里了!睖I水浸濕她的口罩,使祁牧野有些呼吸不暢。
祁牧野的哭聲引來了大片注意。
博物館的清潔員走上前,挪開祁牧野的手指禮貌提醒:“為了大家更好的體驗,參觀時麻煩保持一定距離!
管能儷擔(dān)心祁牧野情緒激動又出什么岔子,彎腰道歉后連忙摟著祁牧野走出博物館。
“媽媽懂,媽媽什么都懂。”管能儷心疼地?fù)ё∑钅烈,“母女連心,我怎么會不懂你是什么感受呢?”
祁牧野摘下口罩,大口喘氣,抽噎道:“是我說要與她釀一壇桃花酒,待到秋天煮一碗桂花釀一起吃。但我連酒都沒有做好,甚至連聲道別都沒有說就走了!
“我都不敢想象她當(dāng)時該是怎樣的心境。你知道陳訴嗎?那是許朝歌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啊,前幾日她剛失去他,如今我又不告而別,你說,當(dāng)她滿心歡喜地下樓時,該如何面對那空蕩蕩的院落?”
她說得激動,腦海中不斷想象許朝歌的神情,幻想夢境被打碎時的破碎感,劇烈的疼痛使她揪著衣領(lǐng)彎下腰,一邊哭泣一邊對著地面咳嗽,任她如何用力都無法抑制那鉆心的痛感。
“小牧!”管能儷緩慢蹲下身,摟著祁牧野,“你不要嚇?gòu)寢,你冷靜一些,不要再想那些事,你身體安好,許朝歌才能安心不是嗎?”
祁牧野意識不清,劇烈的疼痛使她的眼角不斷冒出淚花,她揪著衣領(lǐng),腦海中浮現(xiàn)許朝歌向她道別的畫面。
難怪……難怪她的眼中總籠罩著難以磨滅的悲傷,原來,她早已知曉了故事的結(jié)局。
原來,她所謂的努力,不過是自己的狂傲自大,恣意妄為。
所謂歷史,一如她初見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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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 第 107 章
耳邊漸漸沒了管能儷的說話聲,祁牧野慢慢平復(fù)自己的心情,吸著鼻子:“媽媽,我想離開這。”此刻她無法再去面對許朝歌那深沉的思念,她不知道該以什么來彌補(bǔ)許朝歌這么多年的等待,更無法直面她已失去她的事實。
哪怕在故事的開局她便知曉了結(jié)局,她仍無法接受。
耳邊沒有管能儷的回答,周遭一片靜謐,祁牧野疑惑地睜開眼睛,半蹲著身子觀察周圍的事物。
“賣芝麻油嘞,今晨剛榨的芝麻油嘞!”一個戴著幞頭的賣油郎挑著扁擔(dān)從祁牧野身前過去,察覺到祁牧野打量的視線,賣油郎停下腳步,熱情招呼,“姑娘,可是要買一壺香油?”
祁牧野一個踉蹌走到賣油郎跟前,鼻腔里泛起一股酸意,她的嘴唇顫抖,雙手在空中抓了幾回才勉強(qiáng)抓住賣油郎的手指,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哥,今為——何年?”
那賣油郎抽回手,警惕地后退一步,提防著祁牧野:“今為建寧二十三年,姑娘是何方人士,竟連這個都不知曉?”
眼淚倏地從眼角掉落,祁牧野抬頭望向前方,街道的人群熙熙攘攘,交談聲叫賣聲此起彼伏。和煦的春風(fēng)路過人間,柳枝揚起擦過祁牧野的耳后,惹得心尖癢癢的。
時隔四年,她終于回到了這個魂牽夢繞之地。
賣油郎覺著愈發(fā)奇怪,后退幾步就想離開,免得壞了今日的氣運。
“小哥!逼钅烈斑B忙追上去,“許朝歌現(xiàn)在在何處?”
“許朝歌?”賣油郎低頭思忖片刻,猛地抬頭,手指在空中輕點幾下,“你說許大人吶!今日休沐,她該是在自己家中,亦或是在那學(xué)堂之中!
“只是姑娘是何人?怎么直呼許大人的名諱?”
祁牧野沒等賣油郎的話說完就抬腿朝家的方向跑去,她穿的衣服難得合適,在柔和的春風(fēng)中不斷飄動。祁牧野憋著一口氣,緊握著手心凝聚全身的力氣,她的眼角早有淚意,卻一直強(qiáng)撐著。
她想,她該是沒有資格哭泣的,被拋棄的人不是她,一直苦苦等待的那個人也不是她,她不過離開了一段時間,許朝歌都從未說些什么,她又有什么立場委屈?
她跑得倉促,幾乎算是橫沖直撞,前方是何事物都來不及躲閃,直沖沖地撞上去,再后知后覺地轉(zhuǎn)身擺手致歉。身后是一片嘟囔與罵聲,祁牧野全然不顧,鉚足了勁憑借記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