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夫人再見四少夫人的時候,便心里不愧疚也不慌張害怕了。她靜靜的看了幾天,發(fā)現(xiàn)四嫂嫂其實也沒有怪罪她,只是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想要買鋪子。
她總覺得不可思議。
她回去跟母親道:“你要我給大哥哥買鋪子么?”
她母親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也沒發(fā)熱?說什么胡話?你大哥哥是斷了手腳還是斷了頭?”
五少夫人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再見四嫂嫂,便見她看見二嫂嫂如同見了貓。
折綰聽她說了之后笑著道:“二弟妹是個拎得清的,又跟四弟妹好,見她如此執(zhí)迷不悟,自然是想救一救。”
但救了這么多年,還是沒救過來。第二天,四少夫人還過來找她借銀子了,一開口就是三百兩。
折綰笑著應下了,叫墨月給她去取銀子。四少夫人畢竟不是個無賴,是懂禮的,一直臉紅著,帕子在手里都扭成一團麻花了,“我……我有銀子了就還給你!
折綰:“好啊!
但下午二少夫人就拉著她過來退銀子了,兩人雖然是妯娌,卻在一塊這幾年成了親姐妹一般,二少夫人說話還是管用的,她對折綰道:“大嫂不用管她,她是自找的。再者說,四房難道是這點銀子都沒有了?”
肯定不是。但是四少夫人不敢讓四少爺知曉,怕他責備,只好自己出來借。
她知曉折綰不是個多嘴的人。
二少夫人深吸一口氣,“大嫂嫂,你借了一回,必定還有下回,她是越借越多,往后怕是要出事的,還是不借的好!
又道:“我知曉,大嫂嫂是看著一屋子妯娌的面子上借的,是好心,還是要多謝你的!
折綰溫和道:“好,那我就不借了!
四少夫人委屈的哭,“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二少夫人:“你沒辦法了?你不管不就行了?你那幾個兄弟是病得要死了?是活不下去了?要你如此來借銀子!”
四少夫人:“可是阿娘和兄弟們都怪罪我!
二少夫人:“那就讓他們怪罪!我從前不管你,是瞧著你還不是很傻,可如今正是傻透了——”
她道:“今日大嫂嫂在這里,我且問你,你是不是還想把芳姐兒嫁過去?”
四少夫人垂頭。
芳姐兒是她的小女兒。
折綰肅容,“你這般就不應該了!
四少夫人抹眼淚,“母親說兩家該親上加親!
折綰便道:“兩家結親,是要經(jīng)過父親母親的,你沒有……給定下吧?”
四少夫人搖頭,“沒有!
折綰松口氣,便看向二少夫人,“二弟妹勸勸吧。”
二少夫人點頭,帶著四少夫人走了。
瑩姐兒從屏風后頭走出來,好奇問,“大伯母,四叔母為什么這樣?”
折綰:“自小的教導!
她將人抱起來,“之前你祖母要你把毛筆給升哥兒,你沒給。她又教導升哥兒去搶你的,你把升哥兒打了!
瑩姐兒其實已經(jīng)不太記得這些事情了,但還是有印象的,她笑著道:“是,我還跑大伯母這里來了!
折綰:“你跑了,但是你四叔母沒跑成!
“你想想——祖母對你也不壞吧?你阿娘對你也好吧?她們哄著你要顧著弟弟,時日長了,你給不給呢?你會自己給的!
“升哥兒搶你毛筆也是這般,你祖母和你母親事事教導他可以用你的,他用不用呢?”
自然是用的,還會理直氣壯得很。
趙氏和宋玥娘不至于到這個地步,但四少夫人的娘家卻是。
折綰:“所以你四叔母即便嫁人了也沒有跑成……且成婚之后,她還要畏懼你四叔父,你瞧,跟我借銀子也不敢跟他說!
等將來兒子長大了,還要畏懼兒子。
唯一能容易用用的,便是女兒,如今還想著用英國公府的孫女兒去跟娘家結親了。
瑩姐兒不由得問,“那這婚事能成嗎?”
折綰堅定的道:“成不了的!
她道:“那般的人家,芳姐兒不會嫁。”
瑩姐兒就突然道了一句,“真沒意思!
太沒意思了。
她趴在窗臺邊看著外頭薔薇花開,“四叔母會回頭嗎?”
折綰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小小年歲,別想這些!
瑩姐兒唉聲嘆氣。
川哥兒眼淚汪汪。
他抱著書回來,后面還跟著刕鶴春。
折綰皺眉,走出去,“這是怎么了?”
刕鶴春大聲道:“他今日還跑去池塘里面撈魚!”
折綰看向川哥兒。
川哥兒抽噎著解釋,“沒有跑去池塘里,沒有撈魚,只是用一根草給魚咬。”
他看書里面說狼尾草可以用來釣魚,他的小廝出去買東西看見了,便給他扯了一根回來。
他趴在池子邊試了試,結果就被父親看見了。
當時升哥兒還在呢,父親就開始罵他,說他“玩物喪志”,說他“愚蠢不堪”。
他自從上回看見父親狼狽的樣子后,便不是那么怕他了,他大著膽子反駁了一句,“父親,我背完書才出來的!
“我是第一次這般做!
但父親卻覺得他是翅膀硬了,“孽子!你還敢頂嘴了!”
他撿起川哥兒放在旁邊的書就摔在他的臉上,“這些書你都看過了嗎?你都能背嗎?我要是抽查一句你背不出來,我就打死你!”
川哥兒被摔得暈頭轉向,被他拎回來了。
折綰深吸一口氣,這事情上輩子也發(fā)生過。
她記得自己抱著川哥兒第一次朝著刕鶴春硬氣道:“你自己有氣,可別向著孩子發(fā)!
刕鶴春把她也罵了,道:“你為什么不看著他?他要是掉下去怎么辦?”
他如此說,折綰便找不到話回他了。
在她的認知里,管著川哥兒確實是她的事情,若是掉進了池塘里也是大事。她只能低下頭,“我以后看著他不去池子邊!
而刕鶴春被關的半年里,川哥兒跟她的關系是最親近的。
她記憶里那段母子相親的日子,就是在這個時候。以至于后面被遠離疏遠,她有時候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他們其實一直不曾親近過。
她緩緩吐出濁氣,看向墨月和茗媽媽,“你們送川哥兒去武先生那邊。”
茗媽媽:“是!
墨月便去牽著川哥兒的手,“奴婢送您過去!
川哥兒懵懵的跟著走了。
母親既沒有安慰他,也沒有不管他。
他看向母親,只見她已經(jīng)皺眉朝著父親說了一句什么。
他側著耳朵聽了一句:“——你自己有氣,可別向著孩子發(fā)。”
川哥兒松口氣。
他也覺得自己是被父親遷怒了。
他出了門,里頭的聲音聽不見了。但離得不遠,父親要是大聲說話,想來他也是聽得見的。
那父親的聲音應該不會大。
他又松了一口氣。
他一點也不愿意喜歡父親了。
而刕鶴春承認了自己沖著川哥兒發(fā)脾氣的事情。
他壓抑著脾氣,低沉著聲音道:“他實在是不上進!”
折綰:“你上進?”
刕鶴春一口氣憋住,“我如何不算上進?”
折綰:“你若是上進,現(xiàn)在應該在書房里面讀書,你跑去池子邊做什么?”
刕鶴春:“……我難道連去池子邊也去不得了?”
折綰:“那你就是不上進!”
刕鶴春氣笑了,卻又不敢罵她,只好憋著氣在屋子里面團團轉,“折綰,你別太氣人!
折綰笑了笑,“你要是再上進一些,還能去跪著。”
她站起來,“你才跪了幾天啊!
刕鶴春不說話了。他低聲道:“……我不知道要被關到什么時候去!
他的腿不能再跪了,再跪就廢了。
英國公也是如此說的,“即便是復官,一個瘸子怎么復?”
他便待在偏院里面看書。
看的是圣上給他之前挑選的那些書籍,是圣上要他自小就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