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謝卿禮身邊,冰涼的手撫上謝卿禮的臉頰。
少年身量很高, 皇后費(fèi)力才能碰觸到他的側(cè)臉。
謝卿禮沒有動(dòng)。
沒有抗拒, 沒有后退, 安靜地任由皇后的手流連在?眉眼,鼻梁,臉頰, 一寸寸描摹著他的五官,似要透過他去?看到什么人。
“阿禮, 你與?阿姐長?的不太像,許是像了?你的阿爹吧?可惜我沒見過他,他與?阿姐成婚之時(shí)?,我已經(jīng)死了?!
云念看了?過去?。
阿姐?
對啊,她在?夢境中聽?到皇后說自?己姓謝,謝卿禮也?姓謝,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謝家,機(jī)關(guān)術(shù)第一,只有南域謝家。
謝卿禮是南域謝家的人。
皇后是他的小?姨。
“小?姨!
一直沉默的少年開了?口。
云念瞧見他彎了?彎身,興許是怕皇后費(fèi)力,他主動(dòng)俯身方便皇后觸碰他。
皇后彎了?彎眼,淚花涌現(xiàn),抬起手揉了?揉他的烏發(fā):“你的名字還?是我留的,當(dāng)時(shí)?我與?阿姐說,若是男孩便叫卿禮,女孩便叫慕禮,阿姐竟真的記在?心上,為?你取了?這個(gè)名字!
“我出生未覺醒靈根,五歲時(shí)?被拐,是程家救了?我,我在?那次事故中高燒,醒來后記憶有損,想不起來本家是誰,程家便養(yǎng)著我,直到十五歲那年被謝家找到。生恩固然重要,養(yǎng)恩也?不能拋下,左右我只是個(gè)普通人,遲早會天人五衰,索性留在?了?程家,謝家時(shí)?常來看看我!
皇后揩去?眼角的淚花:“你進(jìn)入琴溪山莊之時(shí)?我便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你的身上有墨翡玉,墨翡玉是當(dāng)年我贈(zèng)予阿姐的,她做成了?龍鳳扣……”
皇后說著這里停頓了?瞬,看了?眼他腰間的龍扣,又看向了?云念腰間的鳳扣。
兩塊玉扣可以合成一對,做工精致,雕刻的人花了?不少功夫。
云念敏銳覺察到皇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有點(diǎn)……戲謔?
云念:“?”
什么意思??
皇后笑著搖了?搖頭,少年也?看了?過來,眼底的情緒有些復(fù)雜。
云念:“……是我臉上長?了?花嗎?”
皇后笑道:“云姑娘本身便是朵花!
謝卿禮:“嗯!
嗯。
又嗯什么?
云念只覺得?這兩人都奇怪的很。
她現(xiàn)在?也?沒時(shí)?間在?這里聽?他們說這些,外面流花宴早已經(jīng)開始,江昭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云念不覺得?靠他們留下的那兩個(gè)假人能瞞過傀儡師,撐死也?只能拖延一段時(shí)?間。
她開門?見山問:“皇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皇后垂了?垂眼,輕嘆一聲:“我知道一切!
云念:“我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時(shí)?間浪費(fèi)在?這里,外面亂成一團(tuán),皇帝和傀儡師馬上要?jiǎng)邮至?,而我們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這里還?埋著一個(gè)天罡萬古陣,陣眼我們也?并未找到——皇后?你怎么了??”
云念的話還?未說完,皇后猛地咳嗽起來,臉色漲的通紅。
離她最近的少年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樣??”
他作勢便要為?皇后查看經(jīng)脈。
皇后推開了?他的手。
她別回頭捂住嘴,或許謝卿禮看不到,但云念這個(gè)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吐出的鮮血,順著指縫溢出,落在?地上濺開。
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清淡的雪蓮香悠揚(yáng)擴(kuò)散,幽閉的石室內(nèi)都是這股味道。
謝卿禮不是傻子,修士的五感敏銳,他能聞到血?dú)?。
他不顧皇后的反對,修長?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強(qiáng)大洶涌的靈力自?她的經(jīng)脈中涌入。
越深入,少年的臉色便越陰沉。
云念小?聲問:“怎么了??”
皇后將手腕從謝卿禮手中抽出:“阿禮,沒用的!
她擦去?下頜的血跡,云念將絲娟遞過去?幫皇后擦干凈掌心的血。
“多謝云姑娘了?。”
云念沒說話。
謝卿禮的眸底有些紅,呼吸微微凌亂。
“阿禮!被屎蟮:“別難過,小?姨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是個(gè)死人了?,如今我還?能見你一面,便已經(jīng)滿足了?!
云念和謝卿禮都看著她,周圍的氣?壓低沉,無形的死寂漸漸侵染了?每一個(gè)人。
皇后突然壓低聲音:“姑娘,阿禮,琴溪山莊不止有沈敬和席玉,那個(gè)人也?在?。”
云念忽的看了?過來:“什么?”
“那個(gè)人,殺了?阿姐,囚禁阿禮,滅了?南域謝家的人!
是那個(gè)戴著兜帽的黑衣人。
云念在?聽?霜?jiǎng)持幸娺^他。
她驚愕到聲線不穩(wěn):“他也?在?這里?”
皇后看向角落里躺著的人。
徐從霄垂著頭靠坐在?角落,雙臂被用縛靈繩緊緊捆著沒有反應(yīng),也?不知是不是昏了?過去?。
“你們這位師兄便是那人帶過來的!
云念喉口一陣干澀。
皇后:“我死后身體逐漸腐爛,無論席玉和沈敬想了?什么辦法都留不住,但十年前我卻?突然在?玉鐲中醒來,醒來后便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被重塑,你們當(dāng)真以為?席玉和沈敬有這般大的本事嗎?”
“極北冰蓮在?這世間早已絕跡,席玉卻?能在?魔域?qū)硪恢辏钦l告知他的?”
“這天罡萬古陣的所?有記載當(dāng)年已經(jīng)被裴凌燒毀,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因?yàn)?有人在?背后推動(dòng)這一切。
皇后道:“我不知他和沈敬以及席玉存在?什么合作,但一定與?你有關(guān)。”
從一開始這就是場雙向的合作。
兜帽人幫助皇帝和傀儡師找到極北冰蓮,復(fù)活這具身體,卻?騙了?皇帝和傀儡師,讓他們以為?皇后的神魂被重塑了?,其實(shí)這些年那些血滋養(yǎng)的只有這具融合了?極北冰蓮的身體。
而兜帽人有什么事情需要皇帝和傀儡師幫忙,大抵與?謝卿禮有關(guān),于是雙方一拍即合,布下這樁跨越了?十幾年的大局。
這次的琴溪山莊設(shè)宴,從一開始就是沖著他們兩人來的。
云念的眉心微蹙:“可這與?我?guī)熜钟泻胃上?”
皇后邁動(dòng)步子來到徐從霄身邊,她回身示意云念和謝卿禮過來。
待兩人走上前后,皇后指著徐從霄道:“云姑娘,你去?探探他的識海。”
云念蹲下身搭在?徐從霄眉間。
系統(tǒng)感慨出聲:【這可是你大師兄啊,你師父念叨了?十五年的人。】
十五年了?。
在?外人眼中,徐從霄“死”了?十五年。
竟然沒死。
云念扣上他的手腕,靈力沿著他的經(jīng)脈游走。
越深入,她的臉色越冷。
她收回了?手。
【怎么了??】
系統(tǒng)很少見到云念有這般生氣?的模樣?。
柳眉緊擰,一雙眼里滿是怒意。
“你看出來了?嗎?”
皇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
而謝卿禮不知何時(shí)?也?已經(jīng)單膝蹲下,與?她并肩看向靠坐著的徐從霄:“我方才在?外邊也?探過大師兄的識海,大師兄的識海混亂,嚴(yán)重受損,像是被人生生攪碎!
識海更像是修士的另一個(gè)心,是精神的匯聚之地。
正常人的識海中仿佛有千萬根絲線,雖然錯(cuò)綜復(fù)雜,但交疊有序,各不打擾。
徐從霄的識海紊亂,宛如一團(tuán)亂麻。
識海崩成這樣?,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受罪。
精神嚴(yán)重崩潰,說不定哪一天便走火入魔了?。
誰的手段這般殘忍,這比之萬箭穿心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卿禮:“他并不想殺大師兄,只是想控制他成為?自?己的殺戮工具!
云念只覺得?荒謬:“若是控制修士,有千萬個(gè)法子,下蠱豈不是更好,何必要用這種法子,識海破碎的修士是有很大幾率入魔的,若大師兄真入了?魔,那人要如何控制他?”
“師姐。”謝卿禮抬眸,“你有沒有想過,是他不得?不這般做?”
云念一愣。
被他的話一撞,突然便反應(yīng)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