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蘇楹系好披風(fēng),眉眼間的憂心分外明顯。
云念學(xué)著以往那般取笑:“我這師兄可真是一步離不開?師姐,蘇師姐,你莫要讓他掛心太?久了,快隨他回去?吧。”
蘇楹起身后無奈道:“那我今日便不叨擾了,你們?早些?休息!
“好。”
云念和?謝卿禮齊齊應(yīng)聲。
直到蘇楹和?江昭的身影消失在流光榭,云念關(guān)?上房門,唇角的笑頓時便垮了下來。
她疾步匆匆來到還在悠哉喝茶的謝卿禮身邊,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早便看出來了?”
少年掀了掀眼皮:“師姐,別著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
云念覺得他實在有些?過?于?淡定了,這般運籌帷幄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她什么都?不知曉,這種身在局中,卻?只能眼睜睜一步步更陷棋局而無法脫身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我們?來這里是四個人?,回去?一個人?也不能少,無論是你、蘇師姐還是江師兄,你們?對我都?很重要,你讓我如何不急?”
謝卿禮拉住了她垂下的手。
少年只輕輕用力便將她拽坐在椅上,“師姐,你信我!
他眉目下斂,神色柔和?。
不似方才面對蘇楹的虛偽,對待她時,他總是柔情似水。
“我們?都?不會出事的,我會帶你們?回去?的,別擔(dān)心好嗎?”
少年握緊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大,可以盡數(shù)包裹住她的手背。
云念并未掙扎,只沉著眸子看他。
謝卿禮躲也不躲,毫不避諱與她對視。
“謝卿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謝卿禮依舊毫無反應(yīng),眼角還掛著笑意。
云念抬了抬手:“皇帝送我這玉鐲一定有別的心思,但你卻?讓我戴上,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但我更想知道,你究竟在瞞著我籌謀些?什么?”
謝卿禮唇角的笑不知在何時消退。
兩人?都?沒說話,看著彼此的眼睛,無形的對峙在爆發(fā)。
明明下午還是那般親昵的關(guān)?系,如今不過?幾個時辰過?去?,似乎又降為了冰點。
雙手還交握著,謝卿禮并未松開?。
他不說話,云念以為他不會再說了。
她似是自嘲般笑了聲,便又聽見謝卿禮道:“玉鐲里有陣法!
“……什么?”
謝卿禮道:“玉鐲里有陣法,但我已經(jīng)震碎了,這陣法早已化為醴粉,如今它不過?是個普通的玉鐲!
“我也知道玉鐲里有皇后的氣?息,她對你沒有壞心,更像是來幫我們?的!
云念:“……你的意思是,皇帝在玉鐲里布下了陣法?這陣法想要害我,但你震碎了它。你讓我戴上這玉鐲,是察覺到里面有皇后的氣?息,你知道她想幫我們??”
“是!
云念沒工夫管他到底是為何不與她說皇后的事情。
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另一件事上。
謝卿禮說他震碎了陣法,想必便是前幾日晚上他來送龍鳳扣之時,他拿了這玉鐲,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時瞞著她震碎的。
云念音量忽然加大:“謝卿禮,不找陣眼強行用靈力碾碎陣法,你會受到加倍的沖擊!”
怪不得他這幾日動不動便渾身冰冷,經(jīng)脈越發(fā)嚴重。
她反手握住少年的手,靈力探進他的經(jīng)脈。
寸步難行,郁結(jié)堵塞,結(jié)滿了冰霜,她的靈力游走的十分困難。
他的經(jīng)脈比來琴溪山莊前嚴重許多。
經(jīng)脈逆行是極為痛苦的事情,他到底是忍著多大的疼痛裝出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依舊守在她身邊。
云念氣?不打一處來,這次并未在與他做樣?,而是真的被他氣?的不行。
她小心用靈力為他融化著經(jīng)脈中堵住的寒霜,少年安靜地看著她。
她垂著眼,長睫撲閃,屋內(nèi)點燃的燭火搖曳,映襯在她的臉上,將她的睫毛拉長陰影向團小扇般蓋在眼瞼。
她皺著眉,明顯能看出來生氣?了。
氣?他不顧身體,氣?他瞞她這些?。
謝卿禮一開?始不與她說這些?便是知道她會生氣?,也會心疼他。
他這師姐頗為在乎他的身體,踏雪峰的人?是一脈相承的護短,她見不得江昭身處險境,擔(dān)心蘇楹的安危,也不想看見他為她受傷。
她的心很軟,裝了很多人?。
謝卿禮握住了她的手,湊身過?去?抱住了她。
他莫名其妙來這一出,云念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下意識便要推他:“你干什么,我還要為你療傷呢!”
少年的下頜抵在她的肩膀,雙臂虛虛攬著她的腰肢。
“師姐,謝謝你,但是沒用的!
云念忽地便不動了,側(cè)頭看了眼搭在她肩膀處的少年。
他閉著眼,神態(tài)有些?疲憊,長睫上的冰霜顯露又在瞬間化為水珠。
她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瞧見他經(jīng)脈逆行時的模樣?了。
很多次了。
他來到這里,幾乎每天都?有。
云念說不出心里什么感受,酸酸澀澀的,有些?難受,連帶著鼻尖都?好似堵了一般。
“師弟,經(jīng)脈逆行的時候,很疼嗎?”
謝卿禮抱緊了她,悶聲應(yīng)了下。
“嗯,疼!
其實更多是冷。
好像墜入深井,那股從身體深處迸發(fā)的寒意拽著他似要拖入冰川,無論他做什么都?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結(jié)滿冰霜,感受不到活人?的溫度。
好像他已經(jīng)死?了一般。
整整十年了,他每日便這般不生不死?的過?著。
直到有一天,她來到了身前,替他攔下了那些?拳頭。
“師姐,我可以為你做一切,你不必感到愧疚,也不必覺得心疼我!彼淞瞬渌念i窩,將少女往懷里按了幾分:“因為我們?對彼此很重要,你于?險境中救過?我許多次,我自然也可以為你赴湯蹈火。”
“所以不要因此難過?,也不要因為我瞞你生我的氣?,我害怕你傷心,也害怕你生氣?!
更害怕她不要他。
雖然他知道,她永遠不會這般做。
云念很珍視身邊的人?。
他也是她身邊的人?。
云念別過?眼揩去?了眼角的淚花,雙臂攬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脊背。
她輕拍著他,問他:“靈絲繩也沒用嗎?”
少年道:“嗯。”
云念的聲音帶了鼻音,聽著有些?委屈:“我往里融了好幾顆靈火珠呢,小金庫都?破產(chǎn)了,那幾天全靠師兄救濟!
謝卿禮笑了笑,在她耳邊道:“我有很多很多的靈石,都?給師姐花。”
“你這么有錢嗎?”
“是,我有很多錢,師姐想買什么都?可以。”
“那你再多給我買幾顆靈火珠,我再給你多煉幾條靈絲繩,量變引起質(zhì)變,肯定有用的!
“好!
“我聽說北域有火靈狐,我們?也買一只當(dāng)?靈寵!
“好。”
她絮絮叨叨說著話,謝卿禮一點也不覺聒噪,經(jīng)脈在逆行,渾身又疼又冷,鼻息間呼出的氣?息都?夾了些?霜花。
但今日比以往好捱許多。
他抱著她,默不作聲將浮現(xiàn)的霜花融化,聽著她一句句帶著鼻音的話。
他一直閉著眼,卻?對她事事有回應(yīng)。
云念看不見他的臉,卻?知道他現(xiàn)在的情況一定很糟糕,她在他的懷中,能感受到他越來越低的體溫。
一個活人?的體溫怎么可以這般低?
她再也說不出那些?故意掩蓋心亂的話,悄悄側(cè)首看了他一眼。
正好瞅見他滿臉?biāo)ǖ哪?,濃密的長睫都?帶了冰碴,噴涂在她頸窩的呼吸冷的駭人?。
她抱緊他,企圖用自己的體溫去?驅(qū)散那些?折磨他的寒意。
云念啞著嗓子道:“師弟,我會幫你修補經(jīng)脈的,我們?出去?琴溪山莊就去?找全天下最好的醫(yī)修,多少錢我都?給,不夠了我就去?除魔賺錢,我一定幫你療愈好經(jīng)脈。”
謝卿禮彎起唇笑了。
他柔聲回:“好,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