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江昭要轉(zhuǎn)身離開,謝卿禮抽出?劍,劍光直逼江昭,凜然的劍意劃破虛空帶出?簌簌聲。
江昭下意識抽出?劍回?身抵擋,卻見碎荊劍越過他……釘向了他的身后的草叢里。
鮮血溢出?,被碎荊釘著的東西?扭曲掙扎了幾下,蛇身上覆上薄薄的霜花,最終還是咽了氣。
是條花藤蛇,有毒,不?知在?這里埋伏了多久,若他再向前一步,興許便會?跳出?來咬上他一口。
少年踱步走出?,慢悠悠道?:“一時疏忽,竟讓一條蛇潛了進(jìn)來,小時候鄰居阿伯與?我說,蛇這種東西?極為敏銳,要想抓它們,需得比它們更會?隱匿,方才擔(dān)心驚了它,我便沒提醒師兄。”
他來到了江昭身邊,彎腰拔出?碎荊,劍身上的血跡在?瞬息間化去。
“師兄,這山莊蛇不?少,說不?定你房內(nèi)就有,或許還是漂亮,但劇毒的一條,切莫沖動……”少年抬眸看他,放輕聲音意有所指:“打草驚蛇啊。”
他的話江昭聽懂了,只?消想一瞬便明白了謝卿禮指的是什么,漆黑的眼瞬間便紅了起來,執(zhí)劍的手攥的很緊,用力至骨節(jié)泛白。
他呼吸急促,肩膀在?微微顫抖,無意識摩挲拇指上的玉戒。
他慌張便要往回?走,身后的少年喊住了他。
謝卿禮收回?了笑意,眸無波瀾道?:“江師兄,云師姐還在?這里,傀儡師不?知在?琴溪山莊的哪里,你也是她的師兄,你要保護(hù)的人也有她,她也需要你!
他頓了頓,又道?:“你該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數(shù),師父這些年不?是白教你的吧!
一直到少年離去,江昭按住自己顫抖的手,大口大口呼吸。
青年垂眼,烏發(fā)遮住側(cè)臉,他迅速揩去眼角的晶瑩。
再抬眼之時,他目光森寒,下頜緊繃,除了微紅的眼尾外再看不?出?方才的絲毫慌張。
又恢復(fù)成了往日沉穩(wěn)可?靠的踏雪峰三弟子模樣。
***
云念靠坐在?流光榭湖中央的亭臺,她等了許久,謝卿禮依舊沒有回?來。
她看了眼天,日光漸漸暗淡,已經(jīng)過去許久了。
云念咬了咬牙,起身便要去找他。
他走之前渾身冰冷,也不?知現(xiàn)在?是何模樣。
可?剛走動一步,眼前突然一黑。
白茫茫一片。
情況突然發(fā)生,云念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上一次是她入了夢,這一次她根本沒睡著,為何會?看到這些?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yàn),云念這次根本沒動,站在?原地等著白霧散去。
不?過多時她便聽到隱約的人聲。
是個戲臺子,高處站著些人,為首的一人身穿黑衣,身形高大,他正對?著對?面的一女子念著臺詞。
“阿渺,這里雖不?容我們,可?天下之大,我總能帶你找到容身之處!
“沈郎,你真愿拋下這一切與?我離開?”
他們深情并茂說著臺詞。
云念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而是看向臺下的女子。
依舊是一身素服,神情溫柔看著臺上的表演,懷中坐著個小娃娃在?玩著她的烏發(fā)。
是皇后。
云念知道?出?不?去,于是頗為淡定,來到皇后身邊坐下,隨她一起看向臺上。
這出?戲不?長,不?過半個時辰。
云念看完后得出?了個結(jié)論,臺上的人,除了那名男子,其余都是傀儡。
男子從始至終都沒變過臉,五官不?算突出?,但格外硬朗,身上的衣服會?隨著劇情和場地切換而變化。
他面對?的那些配角,會?雖劇情進(jìn)展不?斷變換容貌,甚至切換性別。
就連不?大的戲臺子也在?變化著情景,這是幻術(shù)。
表演的那人便是傀儡師。
皇后還當(dāng)?真認(rèn)識傀儡師。
直到最后一幕演完,今日這出?戲以大圓滿為結(jié)局,劇情也很合理,是一對?愛人堅(jiān)定不?移地選擇彼此,勇敢面對?世俗和家庭的束縛,最終成功在?一起,愛情事業(yè)雙豐收。
全然不?似傀儡師后來的那些狗血又瘋癲的劇本。
高臺上的人下來,身后的“演員”們褪去皮囊,像是漏氣的皮球一般失去生機(jī),變?yōu)橐粡垙垱]有五官的皮紙。
不?是人皮做的,就是人界常用來做皮影的油紙。
這時候的傀儡師煉制傀儡還不?用人皮,尚且不?是之后的那個神經(jīng)病。
青年來到了皇后身前,親昵地從皇后懷中報(bào)過尚且年幼的太子。
“安之,還記得叔叔嗎?”
沈之硯如今已經(jīng)可?以說話了,將口水糊到青年的臉上,奶聲奶氣道?:“席叔叔!
皇后看的笑了,取出?帕子擦干凈沈之硯手上的口水。
云念始終坐在?椅子上看著這三人。
皇后眉宇間帶著哀愁,縱使是笑著,依舊能看出?來是在?強(qiáng)顏歡笑。
青年表面抱著那嬰孩,實(shí)際上一雙眼全在?皇后身上,眸底的情誼濃的快要溢出?來。
傀儡師喜歡皇后?
青年道?:“阿清,近來身體可?還好?”
“我很好,阿玉呢?”
青年點(diǎn)點(diǎn)頭:“我依舊那樣,不?好不?壞地過著!
皇后從他的懷中將沈之硯抱過來,道?:“阿玉,我們很久——”
話還未說完,門?被叩響了。
門?外傳來內(nèi)侍小聲告知的聲音:“娘娘,陛下還在?等您!
皇后臉上的笑一瞬間便消失了。
青年也冷了臉,道?:“阿清,我可?以帶你——”
“算了,阿玉。”皇后替懷中的沈之硯擦擦口水,莫不?在?乎道?:“我與?他是不?死不?休的命運(yùn),逃不?開的,如今我只?盼著安之能平安長大!
青年有些生氣:“他既如此待你,若早知他是這般模樣,當(dāng)?初我怎么都不?會?讓你跟他走的!”
門?外的人又敲了敲門?,“娘娘,陛下還在?等您!
皇后的視線有些虛無,像是在?看某樣?xùn)|西?,又像是毫無焦點(diǎn):“是啊,當(dāng)?初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皇后抱著沈之硯踱步走去,云念一直跟在?她身邊。
懷中的嬰孩抱住了她的脖頸,口水又淌了滿身。
皇后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惜青山不?復(fù)在?,綠水也難長流,誰不?會?變呢?”
她走到了門?邊,身后的青年扣住了她的手腕:“阿清,我?guī)汶x開!
皇后沉默了一瞬,抬起頭笑道?:“這是命數(shù)!
她推開了他的手,拉開了大門?。
陽光照射進(jìn)來,云念和皇后齊齊閉了閉眼。
云念聞到一股龍涎香,隨后是低沉的男聲:“阿清。”
她睜開眼,便見著一襲龍袍的皇帝展開雙臂。
云念嚇得急忙往后退。
皇帝根本沒看見她,伸出?手接過了皇后懷中的太子。
他一手抱著太子,一手拉著皇后的手,看似是尋常的夫妻模樣,但行為上的占有欲幾乎人盡皆知。
皇帝笑著將皇后拉在?身旁,冷淡瞥了眼跟著皇后出?來的人:“今日辛苦席玉公子了,天色已晚,席公子早日出?宮吧,靈石朕會?派人送到席公子府上。”
皇帝無視青年冷沉的神情,牽著皇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送席玉公子出?宮!
皇后回?身看了眼席玉,沖他溫和一笑,示意他離開。
云念作?為唯一隱形的旁觀者,清楚看到席玉的攥緊的拳頭,知道?他已經(jīng)處在?暴怒的邊緣。
她喟嘆出?聲,對?這一樁多邊形的感情糾葛有些無力。
云念感受到一股拉力,在?撕扯著她的腰身,將她往皇后身邊拉。
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離皇后很遠(yuǎn)了。
云念連忙跟上皇帝和皇后的腳步。
皇帝一手抱著沈之硯,一手與?皇后十指相扣,宮女和內(nèi)侍們在?身后不?遠(yuǎn)處跟著。
一路上皇后和皇帝無人說話。
沉默的樣子仿佛彼此是陌生人。
直到回?到寢殿,皇帝將懷里昏昏欲睡的太子遞給宮女。
“將太子抱下去!
宮女應(yīng)了一聲,抱著太子便離開了這里,偌大的寢殿只?剩下皇后和皇帝兩人。
皇后始終垂著眼,以冷漠對?待著皇帝。
皇帝臉色很冷,像是想要說什么,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糾結(jié)的模樣是在?不?像是那個殺伐果斷的人族君主?。
他看了皇后許久,終于還是低下了頭。
“阿清,日后換個班子來為你排戲吧,你畢竟是皇后,與?他走的太近了些!
皇后一言不?發(fā),抬起微紅的眼看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