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覺得自己好似站在懸崖邊,窺見了一絲的天光,向前一步是真相,也是深淵。
裴凌依舊坐著,仰頭看著云念:
“這是天命,不可曰!
云念想錘爆他。
她氣的牙癢癢,強行抑制怒意:“那換句話問,您為何會知道這些?”
裴凌笑笑:“小姑娘,你渡過飛升的雷劫嗎?”
云念笑的敷衍:“您看我像渡過嗎?”
裴凌點頭:“等你渡個就知道了!
云念氣的低聲咳嗽了幾下,震得胸口的傷疼。
江昭連忙上前攙扶住她:
“裴前輩,如今已經(jīng)第十五天了,過了今日便是故陵劍墟關閉的日子,您這時候把我?guī)煹芘M去,究竟居心何意?”
云念生生止住自己的咳嗽,緊握江昭的衣袖:“你說什么,今天已經(jīng)是第十五天?”
江昭頷首:“是,你進去了整整十五天。”
云念在劍境里面待了將近二十多天,全然不知道外界已經(jīng)過了十五天。
十五天了,今天過后故陵劍墟將會關閉,再開啟又得三百年。
而裴凌還在笑。
云念現(xiàn)在越看越覺得他討厭。
她忍著怒意問:“您為何現(xiàn)在把他拉進去,若碎荊選了他,前幾天為何沒動靜!”
何況,碎荊劍呢?
她根本沒見到碎荊。
裴凌像是看穿了云念心中所想,他站起身來,身量頗高,微垂著首看云念:
“碎荊的劍身可不在這里!
“它在哪里?”
“它嘛……”裴凌笑了笑,道:“我便是它。”
云念倏爾擰了眉。
“小姑娘,這里要塌了,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迸崃璧,“就當幫那小子一把,聽霜!”
裴凌的話剛說完,像是地面崩塌了一般,云念和江昭的重心不穩(wěn),震感順著腳底傳向四肢。
“前輩!”
四面的墻壁上滾下來碎石,落在地上掀起厚重的灰塵,裴凌的身影逐漸虛化,他站的很穩(wěn),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云念伸出手想要去夠他,身側(cè)一直環(huán)繞著她的聽霜劍不知何時變得巨大,勾起云念和江昭的衣領便將兩人掀了起來丟到劍身上。
本來平整光滑的石壁向兩邊裂開,逐漸顯出一條冗長的隧道,聽霜劍載著兩人一鼓作氣躲過掉落的石頭沖入隧道。
兩人被迫被帶著離開劍閣,巨石落下,掩蓋住了裴凌的身影。
也遮住了去往劍閣的入口。
云念滿腦子都是:
完了。
她掙扎著要下去,可胳膊被江昭緊緊握著,制止住她的動作。
“師兄,放開我!”
“你下去作甚,能改變什么!”
江昭腦子還算清醒,知道劍閣的路已經(jīng)被掩埋。
他將云念鉗制在懷中,隨著聽霜劍載著他們逐漸遠去,被掩埋的劍閣也逐漸縮小,直到肉眼無法看見。
江昭的唇角緊繃,“我知道你擔心他,但他未必便會死在這里,碎荊選擇他自有道理,若他真能通過劍境,碎荊會帶著他出來的!”
而且……
他相信裴凌。
縱使裴凌做的一些事情令他不滿,但裴凌是修真界創(chuàng)世以來最為杰出的劍修,他當年以一己之力逼魔域退避至極北魔淵,就算為人自負自強,也是一心向道之人,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一個晚輩的性命。
云念只能眼睜睜看著聽霜載著她和江昭離開。
她聽到自己慌亂的心跳,好似在劍境之中背著謝卿禮被人追殺之時的感受。
云念怎么可能不慌,她知道在原書中謝卿禮是平安拿到了碎荊的,但也提及了這過程并不輕松,他幾乎去了半條命。
而且誰也不知道謝卿禮是何時進入的劍境,又花了多長時間出來的。
如今故陵劍墟只剩半天便要關閉,他能趕在劍墟關閉前出來嗎?
云念和系統(tǒng)已經(jīng)慌成了一團。
江昭死死攬著云念的胳膊,就怕她趁他不注意跳下去救謝卿禮。
劍閣已經(jīng)被掩埋,她也進不去碎荊的劍境,回去只是送死。
江昭喃喃:“他不會有事的,裴凌既然能把他拉進去,便應當篤定了他能出來!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碎荊會選擇謝卿禮。
就好比他不知曉云念為何這般在乎謝卿禮一樣。
云念茫然拽住他的衣袖,細白的指尖還帶著血。
江昭默不作聲用靈力為她療傷。
這翠竹渡本該兇險外分,但在聽霜的帶領下,出去的路暢通無阻。
云念得了柄上品寶劍。
江昭神色復雜地看向身前的人。
裴凌說,時間不多了。
裴凌還說,云念會是轉(zhuǎn)機。
要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他看了許久,在瞧見不遠處的光圈時,幽幽嘆了口氣:“師妹,我們要出去了!
江昭將云念的頭按向懷中,用身子替她擋著厲風。
聽霜載著兩人沖了進去。
墜落感似水般將他們包裹起來,兩人聽見耳邊的風聲。
***
剛下過一場雨,霧靄灰蒙蒙看不太清,沿著花蔭小徑而行,穿過亭臺長閣。
空氣中盡是雨后的新霽,湖邊立著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
少年冷眼看著湖面倒映的畫面。
大雨沖刷了厚重粘稠的血跡,殘肢斷臂隨處可見,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他聽到有人哀嚎著求他放過他們,他見到有人拔劍朝他置喙說要鏟除他。
然而最后的畫面,卻是少女撲進他的懷中。
她緊緊抱著他的腰身,身上的血染紅了他身前的白衫。
樹上滴落顆水珠,落入湖水打亂了本來安靜的一切。
圈圈漣漪蕩起,模糊了她的臉。
“這就是云念的劍境,她渡劍境的時候你不是一直都在看著嗎?怎么還在看?”
身后有人走了上來。
謝卿禮冷眼看過去。
裴凌不知哪里變出了個扇子,自顧自搖著,一派玉樹臨風的模樣,姿態(tài)閑散的像是來度假般:“年紀輕輕總是臭著張臉!
謝卿禮道:“前輩廢話真多!
裴凌便笑:“再加一條,目無尊長。”
謝卿禮別過頭,只覺得跟他說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裴凌也不生氣:“你知道她渡劍境之時,我為何要將你的一縷意識拉進聽霜劍境?”
謝卿禮不說話,垂下的手卻悄然捏緊。
他看到了一切。
他的一縷意識被拉進了聽霜劍境,他能看見一切。
看到云念抱著他在密林中逃命。
看到云念紅著眼為他療傷。
看到云念替他引開了那些人,與他們廝殺了整整三個時辰,累到跪地都要搖晃著起來找他。
看到云念在他要殺江昭的那一刻,沖進了他的懷抱。
抱住了他。
湖面上的畫面定格,云念閉著眼埋在他懷中,長睫上還帶著淚珠。
被抱住的人神情怔愣。
那是比之現(xiàn)在的他更為成熟的一張臉。
“謝卿禮,這姑娘對你沒有一點壞心,無論你受多少次傷,她都會去救你,我就是要你看到這些。”
謝卿禮這次接了話:“閉嘴,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置喙我的事情?”
他不想聽,裴凌偏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