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真誠,商人忍不住笑了,招手:“快來,我這里有大夫,替你弟弟看看。”
少年被人引著去了最后一輛馬車,里面是些零雜貨物,坐著兩個侍從,車停了,兩個侍從先從車里出去,坐久了也想活動活動筋骨,順便給他們騰出地兒,讓大夫看病。
少年道謝,將“弟弟”放下躺著。
而后他長長舒了口氣——演戲好難,還好遇到的人好心,沒有過多懷疑。
沒錯,這兩個去省親卻在半道遭劫的少年就是蕭墨和楚驚瀾。
蕭墨運氣不錯,是商隊車馬,剛好還有大夫,真是太及時了。
仗著楚驚瀾說不了話,蕭墨便占了“哥哥”的便宜,誰讓他暈了,暈著的人乖乖當?shù)艿堋?br />
大夫來時,商人讓車隊整頓,自己也過來看了看,這下看清了楚驚瀾的樣貌,不由道:“你們兄弟二人長得確實像。”
蕭墨隱去了額間的紅蓮紋,笑笑:“是,經(jīng)常有人說我們跟雙生子似的。”
商隊大夫是個凡人,不懂修士的某些傷勢,他把脈后,神色逐漸凝重:“血脈滯澀、氣血空虛,他這身體需要養(yǎng)啊!
蕭墨順著說:“是,早年習武留了暗傷,一直養(yǎng)著呢!
大夫點點頭:“發(fā)熱并不難解決,我去抓藥,吃兩副應當就能下去了!
蕭墨忙道:“多謝大夫!彼煌赃叺纳倘嗽俣鹊乐x,“真是很謝謝您。”
“誒,不客氣,再說你也付過路費了。”商人生得富態(tài),笑起來也親和,“我家中也有孩子,見著你們,就想起許久沒見過他們了。”
馬車再度骨碌碌轉(zhuǎn)動,兩個侍從鉆進車內(nèi)跟他們同乘,蕭墨讓楚驚瀾靠在自己肩上睡,這兩位侍從年紀尚小,不太怕生,羞赧又亮晶晶地對蕭墨笑:“公子,你們長得可真好看!
蕭墨也沖他們笑笑:“謝謝,你們也很可愛!
他這么一笑,對面兩人臉蛋更紅了。
大夫在前面的車架里起了小爐,熬好藥讓人送來,兩個小侍從很積極:“我們來幫忙!”
他們幫忙把楚驚瀾扶好,蕭墨接過藥碗,邊吹涼,邊指上用靈力悄悄冰碗,覺得溫度差不多了,用勺舀了藥,喂到楚驚瀾唇邊。
但楚驚瀾昏得太沉,嘴閉得太嚴,小侍從試著抬起他下頜好打開齒關(guān),卻發(fā)現(xiàn)這位病人哪怕昏死了骨頭也很硬,脖頸好像拗著一股勁,就是不肯順服。
蕭墨愣了愣,之前楚驚瀾剛被廢那幾天,他給昏迷的楚驚瀾偷偷喂二品靈藥,過程很順利?
他疑惑了下,先將藥碗遞給一個小侍從,伸手:“我試試!
他冰涼的手指抵上楚驚瀾下頜,楚驚瀾蹙著眉,在昏迷中很不安穩(wěn),方才脖頸還犟著勁兒呢,但在涼絲絲的冰塊貼上來后,他的勁卻松了,順著蕭墨的力道,嘴唇微張。
旁邊一小侍從笑笑:“哎呀,看來他睡著了也認得親人呢!
外人說的真心實意,但只有蕭墨自己清楚……可我不是他的親人。
蕭墨捻了捻指尖殘存下的溫熱,他也不理解,最后只能認為大約是自己體溫辨識度太高,讓病中的人有點舒適吧。
畢竟他除了涼的跟冰塊似的,也沒其他什么特質(zhì)了。
小侍從幫忙端藥碗,蕭墨一手扶住楚驚瀾下頜,一手喂藥,一碗藥很順利喂了下去。
又過片刻,蕭墨摸了摸楚驚瀾額頭,發(fā)現(xiàn)溫度確實在消退,終于松了口氣。
入夜前,商隊在路邊扎營,他們帶的帳篷管夠,蕭墨和楚驚瀾也分得一個,侍從和護衛(wèi)起了柴火架上鍋子,烤了肉,還煮了面糊,遞給蕭墨兩碗。
蕭墨喂完楚驚瀾吃飯,看著自己那碗香噴噴還加了肉絲的面糊,蕭墨無疑是喜愛美食的,但聞著這么香的味道,他卻居然在猶豫。
但只頓了頓,蕭墨還是張嘴吃了下去,神色如常。
很香,是人類的食物,是他許久沒有享受過的熨帖。
片刻后,蕭墨不得不暫時拜托小侍從照看一下楚驚瀾,他不好意思指了指樹叢:“我去方便一下。”
小侍從點頭,表示讓他放心,蕭墨匆匆走近樹叢里,去了稍遠的地方,然后按了按胃,彎腰張口,吐出一些黑色的粉末來,遠遠看去,像是噴了一口黑色的血霧。
“噗,咳,咳咳咳!”
心魔當然不需要吃東西,但既然偽裝成沒有靈力的凡人,不吃不行,如果是靈物做的東西入口,他還能全部轉(zhuǎn)化成靈力,但凡人吃食雜質(zhì)太多,黑色的粉末便是雜質(zhì),留在靈體內(nèi)只會讓他渾身不適。
“咳……”
蕭墨吐完雜質(zhì),用清潔術(shù)抹過唇角,半酸不苦笑了笑:“好不容易有張嘴吃東西了,居然變成了折磨!
味道還真挺好的。
“沒事的宿主,”系統(tǒng)安慰,“等之后楚驚瀾修為恢復混到高門大派里,什么靈食珍饈,您想吃多少吃多少。”
“唔,”蕭墨不走心地說,“那我期待一下!
原著這時候的筆墨主要都去描寫蘇白沫的視角了,寫他上了中界幻劍門,靠著對戴子晟的救命之恩,得到幻劍門資源,加上戴子晟的庇護,正一邊修煉,一遍陷入新的愛恨情仇。
而楚驚瀾在重修的路上經(jīng)歷了多少磨難,原著卻沒怎么提,當楚驚瀾再度出現(xiàn)在原著中時,他已經(jīng)成了上界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
仿佛從前的被廢只是一場夢,他至始至終都是皎若明月的天之驕子。
他的出場翩若驚鴻,以蘇白沫的視角來描述,極為打動人心,讀者直呼不愧是初戀,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最純粹的情愫,還覺得諸多角色里,作者對楚驚瀾甚為偏愛,每次都寫的那么帥。
蕭墨嗤之以鼻。
偏愛個鬼。
他們?nèi)缃癫贿^剛離開暮城,就過得這么不容易,之后楚驚瀾一路爬上去,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可這些都被帶過了,只讓人……不,應該說是只讓蘇白沫看到驚才絕艷的楚驚瀾。
苦難仿佛不值一提,眾人覺得他生來就在天上,無人在意他受過的傷。
蕭墨走回扎營地點,在火堆邊坐下,讓楚驚瀾的頭靠著自己肩膀睡。
別人在不在意也無所謂,反正他是要跟著楚驚瀾走一遭,做個見證者的。
想想剛穿來的時候各種抵觸,決定撒手不管,啊……臉疼。
沒辦法嘛,蕭墨想,畢竟身邊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張看得見摸不著的紙片。
大家此時都還圍著火堆說笑,有漢子跟蕭墨閑聊:“小小年紀出來走走也好,受挫沒事,權(quán)當經(jīng)驗了!
蕭墨自然點頭稱是。
又有人問:“你們?nèi)タ赐膫親戚?”
蕭墨張嘴瞎編:“表叔,也是許久未見了!
這時有個渭城本地人開口:“他住哪兒啊,說不準我還見過呢!”
蕭墨:“……”
好問題,我怎么知道這位不存在的表叔住在我沒去過的渭城的哪個角落。
“系統(tǒng),趕緊查查渭城有什么街道名!”
系統(tǒng):“馬上!”
蕭墨話頭停住,本來想等系統(tǒng)查完趕緊編,他肩頭卻有個聲音替他把話續(xù)上了:“東華巷,表叔雖輩分比我們高,但年紀卻差不多,最愛窩在屋子里看書,足不出戶!
是楚驚瀾醒了,他張口聲音還有些啞。
也不知剛聽了多少,竟這么快就圓上了蕭墨的話,可以,這波配合滿分。
那人笑了:“不愛出門,那我跟他大約是沒緣分見了!
楚驚瀾慢慢從蕭墨肩上挪開,蕭墨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欣慰:“嗯,退燒了!
細膩冰涼的觸感貼上額頭,楚驚瀾肩膀一繃,大約是因為身體不好反應慢了,竟然沒有下意識躲開他人的接觸,他感受著額頭上的舒適,肩骨悄悄松下,輕輕“嗯”了一聲。
對面有漢子扯著嗓門:“醒了就好!小兄弟,多虧你哥哥機靈,有兄弟就是好,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你哥,你病著時都是他在照顧你!
哥哥?
楚驚瀾緩緩看向蕭墨。
蕭墨占了便宜,半點不心虛,點頭:“您放心,我弟弟懂事,最為敬重兄長了!
說得煞有介事,幾位又忍不住夸他們兄弟感情真好。
楚驚瀾聽了會兒,才終于慢條斯理開口:“是,他對我好我必銘記在心,互相扶持,哥哥!
最后兩個字帶了點莫名溫度,其他人沒聽出來,可身為楚驚瀾的心魔,蕭墨感知可太敏銳了,他忍不住將舌尖抵了抵牙關(guān):……怎么聽著有點麻?
明明是他占了便宜?
見蕭墨沒吭聲,楚驚瀾居然慢條斯理,把這兩個字細細嚼了一遍:“是吧,哥、哥?”
篝火的微光跳動在他眸子里,深邃又玄妙,眸光合著他的語氣一起,把蕭墨整個兜住,骨頭心窩都跟著顫了顫。
靈體沒有骨頭,所以只好整個都顫了顫。
蕭墨:“……”
救命——我錯了你別叫了,你才是哥哥行了吧!
第26章
蕭墨被楚驚瀾兩聲哥哥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恨不能直接化身黑霧鉆回識海,或者找個地縫他也認了。
蕭墨連忙傳音過去, 請他高抬貴嘴,收了神通。
【憑我倆的長相,扮演兄弟最合適,更容易讓大家相信,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也就隨口一說】
【嗯,我懂】
蕭墨剛想舒口氣,就聽傳音里楚驚瀾說【你應對得很聰明, 哥哥】
蕭墨:“……”
沒完了是吧!
【……您最大,我不敢當】
火光跳動在兩人臉上,楚驚瀾連日里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松了松, 自打宛玉去后,他如同一張隨時會斷掉的弓, 弦若是一直不松,先毀掉的只能是自己。
入夜后天寒, 即便有篝火,楚驚瀾也不適合在外面多待,蕭墨帶著他進了兩人的帳子,旁邊就是侍從的帳篷,因此他倆在帳子里全用傳音交談, 不讓外人把話聽去。
蕭墨把怎么碰上的商隊,還有兩人的身份設定都說了說,楚驚瀾聽著, 點頭:“有商隊在, 很快能到渭城!
蕭墨坐在帳子里, 手指滴溜溜轉(zhuǎn)了下笛子:“楚家那邊如果不再派人過來最好, 我一直把神識感知開著,要再有,我們借口離隊片刻,去殺了他們!
要不是楚驚瀾身體不大好,本可以讓蕭墨附身或者帶他直接飛去渭城的。
楚驚瀾低頭看了看手掌,這具身體如今太廢了,連趕個路都是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