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是為了我呢。”凌霄冤枉極了,漲紅著臉爭辯說:“這是為了大清!挽狂瀾的事,能算為了我嗎?”緊接著說些“挽狂瀾”、“歷史潮流”之類的話。
卻說重修禮樂之事,滿洲大族們原本是很有意見的,雖然華夷之辯大討論里將“剪辮”描繪修飾成一種生產(chǎn)方式的改變、入主中原的勝利,但來自滿清基本盤的阻力大過了前頭的任何一項改革。
好在康熙爺當(dāng)皇上的年份能套兒子三圈,憑借威望和決心壓服了朝廷!亲屇愀陌l(fā)型,但皇室也不選秀了,最重要的是朝廷里選官的滿漢民族比例沒有變嘛。
便是雍國夫人一系新興的“工廠缺”,你就說萬年春是不是滿洲戶口本吧!
等到過年了一瞧,滿洲子弟大多留了長發(fā),用金銀富貴的各種冠戴束起。漢官們反而大多是短發(fā),生怕別人說自己懷念前朝。
問就是雍國夫人為了安全生產(chǎn)要求工人剪短發(fā),短發(fā)就是“工業(yè)化”!雖然半懂不懂,但我等也要追趕“工業(yè)化”的潮流!
男女滿漢,發(fā)型各異地一起上戲樓聽?wèi)颉?br />
各種戲班子如今都排京戲,但只有博士導(dǎo)演的戲目才最是那個味兒!簡稱博導(dǎo)戲!
今年過年,新出的博導(dǎo)戲名為《珠簾寨》!
“多么政治正確!”凌霄指著臺上搬演的大戲,自信滿滿給前來審查的四十三介紹劇情,“大唐皇帝遇到黃巢造反,派人求番邦大王李克用救命!”
聽起來耳熟不?多么熟悉的劇情!
四爺默默坐在臺下看已經(jīng)排好了的戲,倒也看進(jìn)去了,尤其是李克用炫耀自己兒子眾多且各個武藝高強(qiáng)的“數(shù)太!币欢巫屗褚徽稹
《珠簾寨》劇情也足夠妙趣橫生。唐朝使臣知道老大王愛珍寶,備下厚禮,李克用一禮全收來者不拒,卻記恨前仇,執(zhí)意不肯發(fā)兵救駕。眼見唐使沒了轍,鑼鼓急催入場門,轉(zhuǎn)出兩位皇娘。
二皇娘勢逼李克用發(fā)兵,聞聽不允,一巴掌就打過去。你不發(fā)兵是吧?我來發(fā)兵!
謝秋娘理理袖子轉(zhuǎn)身唱:“一聲將令往下傳!太保兒近前聽娘言,二位皇娘掛了帥,你父以為先行官,盡啟番漢四十五萬,轅門聽點莫遲延……”
看戲的四十三:“……”
凌霄:“真就這么演的!不是我瞎改!”
十三爺戰(zhàn)術(shù)喝口水,“我信,畢竟是你寫的還是你抄的,一清二楚一覽無余!
四爺跟著幫腔:“是啊,你編排放足、剪辮那些戲,水平……嘖!
凌霄當(dāng)場氣死:說誰水平有問題呢?本來就是宣傳!是你們代入不了人物!在鄉(xiāng)下演的可好了!
————
今年宮中過年排宴,眾位阿哥彩衣娛親,在臺上合唱“數(shù)太保”為皇父賀敬新年!
注:是昭仁殿中吹拉彈唱的諸位阿哥。四爺沒有混進(jìn)表演團(tuán)隊,坐在康熙爺身邊欣賞節(jié)目。
他只做了一件事聊表孝心——請允圈禁中的廢太子胤礽、皇長子胤褆、皇九子胤禟入宮為皇父拜年!
不提胤礽、胤褆離開圈禁處只覺大清整個變了樣,胤禟往康熙爺面前一跪,已是痛哭流涕。
八爺跟著抹眼淚,對比老大老二又是巫蠱又是謀反鬧得天翻地覆,九弟你何其冤也~
老大老二要聽圣裁。對于老九,四爺看在八爺?shù)拿孀由希呀?jīng)準(zhǔn)備跟康熙求情了。
“你不是正愁沒有通譯的人才嗎?”四爺對凌霄說,“老九通外語,正好去鴻臚寺!
凌霄:“……嗯。”
除了家宴,皇帝還要大宴群臣,宴席換了,節(jié)目照舊,康熙爺就愛聽“數(shù)太保”!
家宴上康熙眼睛只看廢太子,到此處,懷中卻抱著東宮四阿哥,臉上的慈愛連四爺看了都泛酸水。
什么弘晳?這個平準(zhǔn)戡亂的三歲小娃娃弘歷才是康熙爺永遠(yuǎn)的好圣孫!
大宴熱熱鬧鬧人聲鼎沸,凌霄離座走走透透氣,恰碰上了陳鵬年。
遠(yuǎn)處聲響隱約,凌霄在冷風(fēng)中和陳鵬年打招呼:“陳大人。”
陳鵬年嚴(yán)肅的臉在望見凌霄時柔和了一些,行個禮,比較親近尊重地喚她:“博士!
兩人在太和殿下走了幾步,凌霄突然問他:“我聽說四十六年圣駕南巡,因你反對加派百姓、供奉簡單,廢太子暴怒,欲至陳大人于死地?”
陳鵬年往笙歌和弦處看了一眼,輕聲說:“那時下官還是江寧知府。如今下官未死,忝為督撫,可見天子仁德,政治清明。”
凌霄不置可否,朝他拱手一拜。
“我觀博士三年之內(nèi),成事無數(shù),下官不及。只是虛長幾十年,倒有一言相贈!
“陳大人請講!
“莫執(zhí)虛妄之念,且盡有用之軀!
一語說罷,陳鵬年端端正正回她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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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初七,大清的年味兒還是很濃郁。八爺也還能閑散幾天,親自陪著八福晉去戲樓看謝秋娘,徑往二樓包廂坐了。
“以前你看梁祝,我在一旁膽戰(zhàn)心驚的!卑藸斣u價說,“現(xiàn)在倒看出些許滋味!
八福晉吃著自帶的酸棗,拿眼瞅他。
八爺用手帕接了她吐出的棗核,笑道:“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如今看旁人,俱不如我!
八福晉往一樓探頭,沒接茬。八爺且要追問:“你沒有同感么?”
八福晉道:“俱不如我,也只有底下那位有資格說了!卑藸斖乱豢,坐第一排茶座的正是凌霄。
凌霄倒不單是來給謝秋娘捧場的,只是喜歡茶樓中的熱鬧罷了,她往這里一坐,誰都能來和她說上幾句,凌霄磕著瓜子和大家嘮嗑,倒比在御前答對快樂多了。
“可是凌霄博士么?”又有人含笑近前。
凌霄定睛一看,見面前短發(fā)男子年三十余,身形挺拔,精神煥發(fā),心中泛起些熟悉的好感。
凌霄點一點頭,對方立刻拱手:“久仰大名。聽聞博士有萬兩懸賞,在下帶一播種機(jī)前來,愿獻(xiàn)于博士!”
播種機(jī)?搞農(nóng)業(yè)的?凌霄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好好,可比什么投詩的人才強(qiáng)一萬倍。
對方往茶座另一邊坐了,卻一改之前的迫切樣子,只朝凌霄一笑:“我還聽聞博士有半句殘詩,等人相對!
凌霄一愣,下意識念道:“茍利國家生死以……”
對方應(yīng)聲接道:“豈因禍福避趨之!”
【全文完】
第59章 番外壓卷一首沁園春(上)
整個世界停頓了一剎那。
凌霄對上眼前人飽含善意的目光, 身體僵硬,欲言訥訥。
那對詩之人沉著地等待著,周遭的人卻為這半句詩沸騰了, 四下嗡嗡傳遞著“茍利國家”“豈因禍!钡淖志。
直到轟動了半個茶樓, 只差連臺上的戲也暫停拉幕,凌霄才驚醒般回神, 說一個“你”字,氣聲淹沒在周圍涌來的人群中。
對詩的人緩緩道:“我曾背過一首沁園春,不知博士可有印象?”
沁園春?凌霄凝望著他,點點頭。
他在眾人鼓噪聲中念誦道:“北國風(fēng)光, 千里冰封……”
北國的風(fēng)光是千萬里的雪飄冰封, 雪飄長城內(nèi)外只留白茫茫大地,冰封黃河上下不見流水滔滔。群山好像銀蛇在舞動, 高原仿佛有白象在奔跑, 它們都想與天公比比高低。等到晴天的時候,看紅日照在冰封的大地上, 格外嬌艷美好。
上闋誦畢,凌霄哽咽著接道:“江山如此多嬌, 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
她一句起,四下皆驚。只有對面人暗自松一口氣,含笑問道:“惜秦皇漢武?”
凌霄流著淚慢慢誦念每一個字:“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
“稍遜風(fēng)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
“俱往矣!”
“數(shù)風(fēng)流人物, 還看今朝!
臺上已停了鑼鼓, 梁祝一起聽這驚世詞章, 整座茶樓寂然無聲, 只看凌霄胡亂抹去眼淚, 與聯(lián)對之人重重握手,相攜而去。
二樓上八爺聽完“豈因禍福避趨之”一句便坐不安穩(wěn)了, 怎么品怎么像原句。〈犕贽D(zhuǎn)述的一篇沁園春,胤禩重拍欄桿,眼瞅著凌霄已與那男子不見了蹤影,火急火燎便要進(jìn)宮去!
八福晉莫名其妙:“用得著你去傳這個話?”
八爺:這八成就是凌霄親爹來了!
凌霄火急火燎帶老鄉(xiāng)直驅(qū)歲榮軒,喝令眾人不許進(jìn)入,為了防備皇權(quán)偷聽,還汲取經(jīng)驗大開了門窗。
她老鄉(xiāng)卻笑了,往耳朵里一摸,居然摸出來一個黃豆大的……耳機(jī)?!
凌霄震驚了:“你帶耳機(jī)穿越的?”太豪氣了吧?
老鄉(xiāng)反問她:“你穿過來什么也沒帶?”
凌霄沉默,扎心了老鐵,我只帶了一張會忽悠的嘴。
老鄉(xiāng)卻把耳機(jī)遞給她,凌霄疑惑著又很懷念地把耳機(jī)塞進(jìn)耳朵,這小小的東西居然發(fā)出了爽朗的人聲:“凌霄同志,你好!
凌霄瞠目結(jié)舌,手摸上耳朵,睜大了眼睛只瞅眼前老鄉(xiāng)。
老鄉(xiāng)老神在在,自信一笑:“不用開窗,如果有人來,指揮部會監(jiān)控到的!
。!凌霄拼命控制著自己不發(fā)出尖銳爆鳴聲,啊啊啊啊啊你們是什么穿越類型?。!
“自我介紹一下!泵媲袄相l(xiāng)站起身,拉一拉衣擺,沖她利落敬個軍禮,“xxxxxxx某部,參謀林千。”
耳機(jī)里也一陣轟然,有許多聲音一起向她報名,“xxxxxxx某部,張山/李石……給您拜年了!”
凌霄哇哇大哭。
這哪是老鄉(xiāng)啊,這是親人啊。她嗚嗚哭著上前抓住林參謀的手:“你們終于來了嗚嗚嗚嗚嗚嗚你們終于找到我了!”
林參謀:……嗯,找不到你也挺難的。
凌霄利索把眼淚一擦:“你們是來接我回家過年的嗎?啥都不用收拾,咱們這就走!”
林參謀對上凌霄滿是希冀的臉,很不好意思說,“暫時還不行……咱們還沒有完全掌握穿越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