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樂了:“行, 我回去讓丫鬟喂我~”
凌霄走到門口又扶門回首。她看一眼二格格,念及四爺待她的恩義,再想想這姑娘英年早逝, 主動約她:“我明兒去街上看戲, 你去不去?”
今兒上午連正院座談會都沒參加、閉門學禮的準新娘脫口就要拒絕, 可凌霄說的那些話實在太有誘惑力, 二格格不由把期待的目光投向雍王府的女主子。
四福晉不緊不慢把手頭的緞子點數過一遍, 頭也不抬:“去吧。有咱們側福晉帶著你,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凌霄立刻接口:“就是!我多靠譜!”
四福晉拿手往門外一指, 二格格頭一個先笑了。
歲榮軒來傳過話,要二格格穿得樸素些。二格格穿了最樸素的衣裳,只戴了必要的金釵耳環(huán),跟凌霄出府一瞅,還是富貴得鶴立雞群了。
清廷皇家的奢侈品衣飾凌霄也時興過一段時間,但過過癮之后也罷了。盤一個像樣的能插戴各種漂亮首飾的發(fā)型得在梳妝臺前坐十五分鐘起步,她是沒這個耐心。尤其她之前是煤廠廠長,更得穿點耐臟的、臟了不心疼的衣裳。
時日一久,大家也都習慣了她衣著簡樸。雖說先敬衣冠后敬人……哈,西林覺羅側福晉懸賞機器改進,一出手就是白銀萬兩,你笑一個窮酸試試?
“我要不回去再換一身?”二格格看凌霄穿得要比自己更簡素十倍,有些忐忑。
“別換啦,走吧!绷柘隼埋R車。
近來是康熙皇帝六旬圣壽,普天同慶舉國同歡,九門內外都裝飾起來了,張燈結□□碧輝煌,各處都是熱熱鬧鬧的。有那么一刻凌霄差點產生從前和小姐妹約著逛街的幻覺。
“怎么了?”二格格舒寧看她出神,關懷問她。
“沒什么!绷柘稣UQ劬Γ瑥男渥永锾统鲎蛉毡兪謩釉u選出的優(yōu)秀戲班名單,指著竟得了五顆金瓜子的頭一名,興沖沖說,走!看戲去!
凌霄挽著舒寧一進茶樓,就有在茶樓里混日子的男人們?yōu)樗齻兊拿烂菜@喜。
混人們定睛度量了一下她們的衣著,對這位小姐的身份也有所猜測——如此生面孔,八成是為萬壽節(jié)進京的外地小官、富戶家的小姐。
“小姐可是第一次來過來玩?”有那色迷心竅的一步擋在凌霄和舒寧面前,裝模作樣一拱手,臉上擠出一臉皺紋,“本官給小姐做個向導如何?”
凌霄:……什么惡俗戲碼。
她伸臂將舒寧往后攔了攔,舒寧何等金枝玉葉,還沒有見過這樣主動湊上來的外面男人,敏感覺察到對方目光的侵略性,下意識抓住了凌霄的胳膊。
然后從她們身后躥出四個漢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這人的臉摁地上了,緊接著把人拖離現(xiàn)場,在極有效率的整個過程中這人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
整個茶樓都沒人叫一聲。
連是什么官都不屑問,說摁死就摁死,哪兒來的過江龍微服私訪?!是條龍你穿這樣?
白龍魚服不講規(guī)矩!
茶樓小二極恭敬地繼續(xù)把小姐往二樓引,凌霄渾若無事挽著舒寧往樓上走。
世間一切覬覦、羞辱和侵占,都要依靠暴力來完成。你有暴力做靠山,你怕什么?
舒寧看凌霄全不把方才插曲放在眼里,忍不住一笑。咦,府里給我陪嫁的護衛(wèi)人數是多少來著?
茶樓上今日唱的是梆子,作為五顆金瓜子推薦的戲班子,簡稱五金推薦,的確有水平。凌霄磕著瓜子喝著茶喊好兒,一旁舒寧也嗑瓜子,但是不會喊好兒。
“你要從丹田發(fā)聲,胸腔共鳴,不能光靠嗓子喊!绷柘鍪职咽纸趟案惺艿叫厍坏恼饎記]有?”
舒寧被自己發(fā)出來的渾厚聲音嚇了一跳。
“就這么喊!”凌霄豎大拇指,笑盈盈說:“等你嫁人了,想看戲想逛街,約我也行,約你以后的小姑子啦大姑子啦也可以嘛!”
舒寧想了想:“那我豈不是把她們也帶壞了?”說完先把自己逗樂了,快樂地笑了半天。
少女銀鈴般清亮的笑聲引來一陣側目,但旁邊幾桌坐滿了持刀護衛(wèi),望來的目光都帶了小心。
凌霄也望著她笑,好不容易一個姑娘能依仗皇權不care丈夫,不過肆意也太可惜了。
因帶著舒寧,凌霄見這茶樓還算干凈開闊,也不換地方。她來考察當下戲曲市場,只是做一個了解,為以后培養(yǎng)文化團隊做準備,倒不著急。
又續(xù)了一壺茶,凌霄準備再待一會兒就回府吧,給福晉點心理安慰。正聽著曲兒,樓下傳來一陣喧鬧。
“奴才給雍親王請安!”
四九城里多得是懂朝政的高人,一間茶樓里消磨日子的,居然也有能認出來雍親王的能耐人。
胤禛身穿蟒袍腰系黃帶,背著手在茶樓看了兩圈,一抬頭,女兒和孫女正笑著和他招手。
胤禛上樓先問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兒:“出來逛逛感覺怎么樣?”
“阿瑪~”舒寧笑盈盈地一福身,她輕松自在地消遣了半日,高興地和自己爹說話。
胤禛說了幾句話,微微扭頭去看身后跟著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連忙垂頭,利索打了個千:“奴才納喇星德給格格請安!”
哦豁!凌霄眼前一亮,這不就是二格格的和碩額駙嗎?她和四爺對視一眼,一起去看舒寧。
舒寧不意第一次見到未來額駙是在此時此刻,頓了一頓才輕輕說:“起來吧。”她上下打量著星德,見他是個面目端正的健氣青年,臉上帶了點笑影兒。
“爺!绷柘鋈ダ臓敚拔覀內ツ沁吂涔。”
四爺瞪她一眼,見凌霄堅持,也就順著她的力道起身。星德在一旁整個人都愣了,這不是二格格的丫鬟嗎?什么關系啊,你敢跟王爺這么說話?!
“這是西林覺羅側福晉。”二格格輕聲提醒他。星德大受震撼之余連忙要行禮,凌霄卻已經拉著四爺走遠了。
四爺是從福晉處聽完凌霄帶壞舒寧的現(xiàn)場轉播過來的,為此還特意叫上了準女婿,街上熙熙攘攘卻不能聊這些。
他只說凌霄得罪他的事:“你把本王的荷包給人了?還是給戲班子打賞?”
凌霄回頭看松岳一眼,跟他計較也沒意思,回頭只對四爺說:“不能給人?怎么,這荷包是您親手繡的?”
四爺:“……”
身后護衛(wèi)們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只恨自己多長了兩個耳朵。
四爺知道自己斗嘴是決計斗不過凌霄的,只好放她一馬,與她閑談:“戲怎么樣了?”
還行。主要是得找點戲曲演員,現(xiàn)在府里的昆曲班子不乏會唱花部的,但現(xiàn)有的女角兒都太小了,演不出政治家的氣勢,哪怕不是政治家,總得有點“大人”的意思。
這就是好演員要有好劇本培養(yǎng)的道理了。如今市面上的各類戲曲,主角不是小姐丫鬟,就是妓女尼姑,年歲一大,旦角兒演員們就要各謀出路。
他們隨口談著這些,一邊在茶樓三百米內轉悠,四爺到底惦記著女兒,又匆匆回去。
兩個年輕人看起來處得還行,當然,舒寧旁邊圍了四張桌子的護衛(wèi),可能星德想處得不行也需要勇氣。
等上了回府的馬車,凌霄便積極問舒寧:“你覺得他怎么樣?喜歡嗎?”
舒寧看一眼同在車中的阿瑪,矜持地抿嘴一笑。
凌霄便點頭說:“看來這小子命不錯!
舒寧噗嗤就樂了,樂到一半兒,猛然意識到阿瑪還在,又努力繃住了。
四爺卻道:“昨日凌霄與你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了!
舒寧睜大眼睛,是打斷腿那些話嗎?!
胤禛看著女兒,眼里帶了笑:“她說得對!
二格格只覺得心間猛然奔涌過一股暖流,只把渾身都熨帖得暖洋洋的。堅實的靠山鼎力支持她去做一切事,她眼睛模糊了,喃喃喊:“阿瑪……”
“有哪里不痛快了,只管回府和阿瑪說,看我收拾他們。”四爺難得和女兒有這么溫情的時刻,一激動什么話都往外說。
凌霄聽著就覺著星德未來必能飛黃騰達——只要哄好了媳婦兒讓二格格愛他。
“你留一步!边M了王府,四爺放舒寧去正院見福晉,卻拉住了凌霄。
“你與我說實話,可是舒寧……未來的命數,”四爺說話都是輕輕的,“有什么不妥?”
凌霄也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痕跡,不過這些本來就沒必要隱瞞,只是四爺沒問過而已。她便緩緩說了二格格不幸英年早逝——反正是沒活到你登基,公主都是追封的。
至于為什么去世?不清楚,不知道。
凌霄只能建議胤禛給二格格配幾個厲害嬤嬤能護著她,但也不能太厲害。日子怎么過,還是得看舒寧自己,萬一是死于產關,那更是沒處說理去。
四爺對此也是無言,已經為女兒求過留在京城的恩典,再壽數不永……唉,還跟嬤嬤學什么規(guī)矩,出嫁前多跟格格混幾天吧,四爺只盼她能多像凌霄一點。
既然已經問過了女兒,四爺猶豫了一刻,還是問:“弘時,弘時可是有什么不妥?”論理,親王世子包括日后的太子,都該是長子弘時的。
四爺生怕未來雍正朝也有什么奪嫡爭斗,幾個兒子都還小,他不愿用未來發(fā)生的事錯待幾個小兒,因此知道乾隆帝名諱弘歷也就罷了。
如今卻再也忍耐不住,他統(tǒng)共就幾個兒女,個個都當寶似的,總是愿意為他們趨吉避兇的。
可凌霄卻露出了和他問起二格格時全然相反的為難神色:“弘時……弘時,您確定要聽嗎?”
四爺臉色白了白,最后還是點頭,最差不過謀反罷了。
“您登基之后,弘時被您賜給了八爺當兒子。”
四爺:“……”
四爺:“??!”
四爺被自己的騷操作完全震驚到。
凌霄觀察著他確實是個剛強的漢子,沒有要暈厥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接著說:“后來您把老八削宗籍,弘時也就一起削了。他死了,您也沒給他恢復宗籍!
這個兒子送得徹徹底底。
可謂生是老八的兒子,死是老八的兒子鬼。
至于弘時到底得犯了多大事兒?不清楚,不知道,您有什么頭緒嗎~
四爺不明白,四爺大受震撼,四爺迫切想見他十三弟。
第31章 被迫單打全場呢
聽說弘時被四爺打了一頓。
三阿哥親額娘李側福晉自然是心疼的, 但也就是心疼而已。老子打兒子,有什么道理可講?當娘的再心疼,也不能轉頭去打當爹的一頓。
福晉作為嫡母, 盡責地問明了緣故。聽聞是弘時在上書房和老八老九家的孩子走得近, 涉及皇子們之間的糾葛,福晉也就罷手了。
后院其他女人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鈕鈷祿格格和耿格格膝下的阿哥剛會走路, 這么小的娃娃連能不能立住都不知道,現(xiàn)在操心弘時得不得王爺歡心可太早了。
倒是二格格對弟弟挨打有個自認為八九不離十的猜測。
弘時被四爺叫去之前正和即將出嫁的姐姐說話,話里透出些對西林覺羅側福晉的不滿——弘時前頭夭折了兩個哥哥,后頭兩個弟弟年紀幼小, 他是側福晉所出的長子, 卻還不是雍親王世子。年側福晉進府時,上書房皇孫之中就有傳言, 說萬一年氏生子必定是世子云云。如今西林覺羅氏側福晉, 比之年側福晉,聲勢何止?jié)q了百倍千倍。
弘時把堂兄弟們?yōu)樗治龅霓D述給同胞姐姐:姐, 你就說,為了額娘, 也為了我們姐弟在府里的地位,是不是得多多警惕這位圣旨親冊、有錢有寵有才華的側福晉?
二格格舒寧聽得心驚肉跳——弟啊,你在整座雍王府里格格不入!
舒寧當時看著弘時去見阿瑪的背影就為他擔憂, 你就算怕側福晉日后生子威脅你, 好歹也該裝一裝, 把對庶母的不滿只差擺在臉上, 阿瑪專打不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