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都明白了,我家側(cè)福晉如果這樣, 擦手算什么,我親手扶她上轎子!
四福晉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百口莫辯——很難解釋,爺,我懂你!
凌霄沖她直樂:進宮一趟,還有意外收獲啊~
像我這么能助攻的選手,誰敢再讓我見太后!滿意!
領(lǐng)著凌霄出宮的道兒上,四福晉一句話也不想說。凌霄幫她在寧壽宮刷了好大的名聲,但要夸她……四福晉實在是夸不出口。
她扭臉看一眼興致高昂在宮道上溜達的凌霄,覺得自己識人真是沒錯,凌霄剛進府她就看出來了,這就是個不知尊卑的主兒!
面對她這個福晉沒有敬畏也就罷了,對上寧壽宮一屋子娘娘照樣什么話都敢往外懟,F(xiàn)在想起那句擲地有聲的“一生一代一雙人”,四福晉都很窒息。
十三福晉是坐自家馬車來的,進宮一趟,想說的話真的很多,跟著上了雍王府的馬車。
“格格,”十三福晉跟著十三爺叫格格,也跟著把凌霄當(dāng)自己人,提醒她說,“以后在宮中說話,還是要謹(jǐn)慎些!
話音剛落,四福晉已經(jīng)響亮地冷笑了一聲。
“這個小混蛋!彼母x拿手指恨恨戳凌霄肩膀,“她故意的!”
嘿嘿,凌霄渾若無事,沖對面驚愕的十三福晉咧嘴一笑。
十三福晉看看笑嘻嘻的凌霄,再看看雖然生氣但瞅著已經(jīng)認(rèn)命了的四福晉,覺著自己有空還是應(yīng)該多往雍王府走一走……
馬車咕嚕嚕地行駛著,凌霄復(fù)盤進宮的經(jīng)歷,不由對四福晉說:“福晉,您可要活長久一些,當(dāng)太后多快樂啊。”
你看看博爾濟吉特太后,欸,就是不學(xué)漢語!所有人陪著說蒙語!主打一個任性,隨心所欲!
你死雍正爺前頭多可惜!多活幾年,熬死四爺,你也享幾年小四的福氣!乾隆別的不說,孝順是真孝順。
四福晉沒想到她來這么一句,對上凌霄認(rèn)真的神色,像心里塞了一團棉花,又像點了一盞小蠟燭,暖融融地照著她。
烏拉那拉氏張張口,下意識要教她別亂說話,又第一次感到在這樣的目光中沒有尊卑也沒有身份,小妹妹的關(guān)懷真摯又深切,是她久違近陌生的東西了。
四福晉壓下眼眶淚意,打一下凌霄的手,又舍不得放,輕輕地攥住了。
目睹這一切的十三福晉當(dāng)時眼神就渙散了。
啊,你們妻妾感情這么好的嗎?咱們先不說雍王惦記當(dāng)皇帝這事兒,大清立國以來還沒有太上皇的先例,你一個側(cè)福晉祝愿四哥死四嫂前頭……
感情您在永和宮、寧壽宮還算恭敬的?
還有……您是真沒把我當(dāng)外人!
凌霄笑瞇瞇看一眼祖宗奶奶,繼續(xù)和兩位福晉說:“雖然不能一生一代一雙人,可男人死了,女人能一起打牌呀!
四福晉:“……”
十三福晉:“……”
十三福晉恍恍惚惚換乘了馬車,又恍恍惚惚地進了自己家門。十三貝勒府的幾個格格正等主母回來做主,十三福晉順手處理了她們之間的糾紛,忍不住把她們和凌霄對比一番,失望之余又鬼使神差問道:“你們會打牌嗎?”
格格們:……?
十三福晉揉揉眉心,揮揮手讓她們走。她看過了孩子,處理了家務(wù),一天下來總是坐立不安。
“可是孩子鬧你了?”十三爺回來關(guān)心懷孕的老婆。
十三福晉可算把他等回來,趕緊把下人們都打發(fā)走,雖然是女人們之間的話題,但有話憋著不能說真的很難受啊!
十三爺看她這樣子,很篤定地猜測說:“是凌霄又鬧騰了?”
十三福晉:“……”
十三爺之前賣雍王煤,就有人鄙夷說堂堂一個皇子如今給上頭哥哥做管家云云,十三福晉當(dāng)面聽過這些說詞,一個字都沒有回家和胤祥吐露。
胤祥一廢太子時被康熙爺厭棄,擼掉爵位,圈禁在養(yǎng)蜂夾道。乃至太子復(fù)立、二廢,皇帝始終對胤祥不假辭色。
如今十三爺手頭終于有件正事來做,哪怕是買賣物流,哪怕他為此嘔心瀝血,十三福晉看他振作起來都是欣慰的。更不必說辦好了這件事,爵位咣當(dāng)一聲就砸頭上了。
十三福晉著實是感激凌霄的,進宮前十三爺叮囑她多關(guān)照凌霄一些,她也一點不打磕巴地應(yīng)了。
進宮之后,嗯……格格實在也不用我關(guān)照。
十三爺問:“是不是一生一代一雙人的事兒?”
“你怎么知道的?!”
“都傳到御前了!”
大孫女在寧壽宮發(fā)狂言,消息傳到乾清宮,來匯報雍王煤推廣事務(wù)的內(nèi)務(wù)府總管十三爺剛眨巴一下眼,四爺已經(jīng)悄默聲兒跪皇帝跟前兒了。
你側(cè)福晉揚言一雙人了,你還不該跪那兒嗎?
皇子妻中出了名霸道嬌縱如八福晉,管束八貝勒甚嚴(yán),也沒有出此狂言!
可以。雍親王跪著想,那句話她咋夸的,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不就給大孫女背個鍋嗎?應(yīng)該的!
在場臣子們都不敢說話,這種發(fā)言是我們能聽的嗎!
康熙卻沒有想象中的怒火,畢竟那位側(cè)福晉是他親冊的凌霄,對本人有一個基本的印象。他不但不惱,還饒有興趣問,然后呢?
小太監(jiān)言辭伶俐,連凌霄夸四福晉那些頗有些拗口的話都能一字字復(fù)述得清清楚楚。
康熙爺聽完就開懷大笑,這哪兒是小孩子嫉妒,這根本是孩子還沒開情愛的竅兒!
這些年儲君的廢立與爭奪,勞神傷心,他老人家很久沒這么快樂過了?滴跖d趣高昂地背手繞著雍親王轉(zhuǎn)了兩圈,哎呀,老四啊。
那日四爺強行站位橫擋在凌霄身前的騷操作,康熙回宮之后想起來就氣得慌!——你爹我又孝順又慈愛,又有道德又有功德,一代圣君!我是那不講究的人嗎!
偏偏因為過于要臉,康熙還沒法公然為此事發(fā)作。
如今凌霄背一句納蘭詞,康熙恍然大悟,怪不得防備我,是你情種老四壓根沒拿下人家。
“皇上沒生氣?”十三福晉問。
豈止是沒生氣。十三爺也不太能理解老爺子的腦回路,他轉(zhuǎn)述福晉:“老爺子當(dāng)場下旨,特準(zhǔn)凌霄跟著四哥一起喊他皇父!
十三福晉:“……”
“你說老爺子咋想的。”十三爺實在是困惑不解,宗室堂兄弟們也有喊老爺子“皇父”的,但莫名其妙給一個側(cè)福晉這樣的推恩,上趕著當(dāng)?shù)蠣斪討?yīng)該不可能知道他大孫女的真實身份吧?這不一下子跟我平輩了嗎?
對了。十三爺問媳婦兒:“你要跟我說什么?”
“我出宮時和四嫂、凌霄一道乘馬車。”十三福晉雙眼發(fā)光一言難盡,“你猜凌霄說什么?”
十三爺突然有點害怕:“……說什么?”
“她勸四嫂保重身體以后快樂當(dāng)太后!”十三福晉憋了一整天的吐槽都倒出來,才算舒服點,她灼灼看著丈夫,等著瞧他的扭曲神色。
十三爺:……
他深深看了正值盛年眉目柔美的妻子一眼,有沒有可能就是說,四嫂沒當(dāng)成太后,但你鐵定做了怡王太福晉呢?
我死在四哥前頭,四嫂又得努力死在四哥后頭,才能找您太福晉打打牌!
等到十三爺去雍王府書房議事,看見凌霄在院里溜達散步,他快步上前一拍大孫女肩膀,“你前日跟四嫂說什么了?”
凌霄挑眉,“夫妻感情挺好啊。”
十三爺哼笑一聲:“你不怕我告訴四哥?”
“說了又怎么樣!绷柘鼋z毫不受威脅,反洋洋得意說,“這是我反勸他保重身體呢!
他倆在角落斗嘴,幕僚們一個個神色怪異——你倆是不是腦袋湊得太近了一點?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
幕僚們正猶豫著,四爺大步邁進了書房的院子。
鄔思道連忙上前迎接,大聲喊:“王爺來了?”
“鄔先生早啊。”四爺喜氣洋洋地左右掃視一圈,在幕僚們緊張的觀察中看見了一邊說小話的倆人。——跟沒看見一樣,他腦袋也湊過去了。
幕僚們面面相覷,三位真是磊落之輩啊。
“凌霄的身世,只有我們?nèi)酥獣,皇父這道口諭著實是莫名其妙!笔隣斠娝臓攣砹耍⒖剔D(zhuǎn)移話題。
凌霄道:“總是好事啦!痹缫惶煊锌滴踹@么個皇父,她能掐著腰在寧壽宮把玉堂春從頭背到尾!
咳。其實四爺?shù)故怯兴聹y……但四爺想告訴爹,我不是怕你當(dāng)唐玄宗,我是怕你上趕著當(dāng)祖宗……
和老阿瑪這么心有靈犀,四爺心里很酸爽。
看著他純潔的十三弟和純潔的大孫女,四爺立刻轉(zhuǎn)移話題,“出了件大事,我們進屋說!
眾人在書房坐定,四爺向大家通報御前大新聞——方苞被圣旨特赦出獄了!
鄔思道驚得一下子站起來:“方苞?兩年前因戴名世《南山集》案羈押進京的桐城方苞?!”
幕僚們大多是漢人、文人——四爺門客里身在八旗的早就外放為官了,對方苞可太有代入感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凌霄在一邊兒聽著也聽得差不多。
方苞,家鄉(xiāng)桐城,一位江南大儒,前幾年因為文字獄進去了。因為著實是很大的大儒,文人圈一直惦記他,想法設(shè)法營救他。
昨日皇帝嘆息朝中沒有能寫散文的,大學(xué)士李光地立刻抓住機會沖鋒,因為受戴名世牽連入獄的方苞能寫!
康熙微微一笑,除了他呢?
李光地:第二個能寫的就是戴名世本人了!
凌霄聽到四爺說到此處,簡直要為李大學(xué)士鼓掌!政治中樞從來不缺少猛人啊哈哈哈哈。
康熙帝也是久經(jīng)猛人考驗了,李光地做到如此地步,他哈哈一笑配合表演,把方苞召來考較才華,命他白衣入值南書房!皇子們自三爺以下挨個喊老師!
……所以這關(guān)我啥事兒呢?凌霄打個哈欠,我還要去和姐妹們打牌呢。
“方苞入獄兩年,想救他的人也努力了兩年!彼臓斏裆珡(fù)雜:“這次老爺子之所以問起此話,緣頭是召了文臣們品鑒‘不拘一格降人才’!”
你是方苞大恩人!方苞得謝謝你啊!
皇子們一個個比著賽著拉攏南方士人,三爺誠親王都不必說了,主持修書沒少“禮賢下士”。八貝勒也不虛,他幕下文人何焯回江南守孝,八爺連何焯的閨女都留在府里撫養(yǎng)。
然而,這些才子們的聲譽摞在一起都未必能和“江南第一”的方苞打個平手,何況是侍從滿洲權(quán)貴的文人vs入獄的方苞。
幕僚們齊齊看向凌霄:前兩天是哪位姑奶奶豪言說要得罪半個官場的?
還沒來得及得罪,天降文人聲譽大禮包!
四爺又想起他三哥了。
三爺:你拜的是什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