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還想嚎。
方荻花扯過一件破褂子給她塞嘴里，絲毫不?顧那是她快九十歲的老娘。
方大舅和二舅幾個都看呆了。
這是他?們老娘呀，不?是個調(diào)皮不?聽話的小孩子。
方家眾人送到村口?望著遠(yuǎn)去的驢車心里各有?想法，紛紛嘆了口?氣。
二舅媽對大舅媽道：“大嫂，咱們是不?是湊點(diǎn)錢明天給小姑送去？她肯定得讓紹棠送咱娘去醫(yī)院檢查�！�
大舅媽沒說話，三舅媽不?樂意道：“一把?年?紀(jì)還去恁大醫(yī)院�。吭僬f了，誰送去的誰出錢唄�！�
大醫(yī)院一檢查就得二三十，要是有?點(diǎn)病啥的那不?得一兩百？
方三舅不?管她，她就隨便說，沒有?顧忌。
而三房早就分家，方大舅和二舅也管不?到三房弟媳婦。
方大舅就瞪了三弟一眼?，讓他?管管自己媳婦兒。
但是方三舅想法和媳婦兒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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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陸家莊也黑天了，好在這時候治安好，尤其鄉(xiāng)下正忙著麥?zhǔn)眨?里都是人。
方思源也不?怕，就趕著驢車又?回去。
方荻花直接給老太太抱到炕上去，又?和林姝商量，“明天給紹棠打個電話，讓他?給聯(lián)系一下大醫(yī)院，咱送你姥兒去看看�！�
林姝道：“拖拉機(jī)都忙著收麥子，讓他?回來一趟吧�！�
要是其他?時候方荻花肯定不?麻煩兒子，但是老娘可能不?好了，她也就不?怕麻煩這一回。
方姥娘在炕上發(fā)脾氣，“我好好的在家里躺著，你非給我抓過來干啥？還讓我去醫(yī)院折騰，我一把?老骨頭哪里頂折騰？不?要麻煩孩子，不?要花錢啦。”
方荻花：“你閉嘴！”
林大姐已經(jīng)做好飯，她尋思老太太要吃點(diǎn)有?營養(yǎng)的，就去做了三個水浦蛋，加上兩勺紅糖。
水浦蛋做起來快，幾分鐘就好，要是蒸雞蛋羹至少得半小時.
方姥娘是個快九十的老太太，本身血糖低營養(yǎng)不?好，一頓不?吃都頭暈眼?花，餓半天的時候胃里火燒火燎的，一天后頭暈眼?花，胃里卻餓麻木沒感覺了。
但是之前讓林姝灌了半瓶子糖水補(bǔ)充不?少糖分，這會兒頭暈的癥狀減輕，胃里卻又?餓得慌。
要是一直餓著沒有?進(jìn)食就算了，吃過一點(diǎn)就把?胃里的餓蟲勾起來，根本忍不?住。
她還努力憋著、忍，很想表示自己有?骨氣，表達(dá)自己絕食的決心，可林姝接過水浦蛋還在一邊介紹吃的。
“我們做了一次麻辣香鍋兔肉，又?香又?辣還帶著麻味兒，吃一口?……”
“吸溜……”方姥娘不?自覺地?流出口?水。
門?框那邊并?排的三個腦袋瞅著方姥娘，看她吸溜口?水便也跟著吸溜口?水。
盼盼：“我娘還會做酸菜魚，用四五斤的大魚片成片，再炒酸菜，做成酸菜魚�！�
甜甜：“還要用油炸辣椒呢，滋啦一聲，滿屋子都是焦香味兒。”
“吸溜……”方姥娘又?忙吸溜口?水。
林姝想用勺子喂老太太吃雞蛋，老太太知?道拗不?過，就道：“我、我自己吃吧�！�
她顫巍巍地?接過去，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送到嘴里，一滴湯汁也沒灑出來。
吃完一個雞蛋她就不?肯吃了，問林姝：“紹棠媳婦兒，有?沒有?稀飯咸菜啥的，給我來點(diǎn)就行?，嘴巴里淡，吃這個沒味兒�！�
林姝想給她做點(diǎn)爛面條吃吃，方荻花卻道：“吃什么稀飯？稀飯都是按人頭做的早吃完了，還得給你另做麻不?麻煩？你就把?雞蛋吃了吧。”
方姥娘瞅著門?框那里躲著的三個崽兒，認(rèn)為?小孩子饞雞蛋，招手，“來，給你們吃雞蛋。”
甜甜帶頭搖頭，“不?啦，我們吃過啦�，F(xiàn)在有?蟲子吃，我們家的雞都可勤快啦，天天下蛋，我爺還賺雞蛋，我們每天都吃雞蛋呢。”
盼盼：“太姥兒你住這里，你也能每天吃�！�
侯偉也一副我才不?饞的樣子。
方姥娘這會兒眼?睛已經(jīng)糊得厲害，瞅不?清楚孩子們的模樣，聲音也聽不?多清晰，但是幾個孩子給她的感覺就是不?饞。
她把?三個雞蛋吃掉，把?里面的湯汁也喝得一干二凈，肚子里有?了食物這才感覺舒服很多。
雖然?之前死志堅決，可現(xiàn)在換了環(huán)境、吃了熱乎香甜的雞蛋，她又?沒了必死的決心。
只是……要拖累閨女？
她嘆了口?氣，“花兒呀，你不?懂，這人老到一定歲數(shù)就會糊涂，不?是自己說了算的。說不?得哪天我就不?認(rèn)人兒了，不?記事兒了，比個三四歲的孩子還不?如。你說你把?我接來，你這不?是接個麻煩？”
方荻花：“你是我老娘，我不?接你誰接你？”
方姥娘：“我挺幾天你爹就來接我了，真的，你爹走的時候就說你奶來接他?。你奶還讓他?告訴我，當(dāng)年?對不?住我呢，她老糊涂啥也不?知?道了。”
方荻花：“你快別瞎咧咧了，你挺幾天我爹不?會來接你，蒼蠅先來找你下蛆了。”
方姥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哎。”
家里人陸續(xù)回來，都過來跟方姥娘打招呼。
方姥娘看到陸老爹，頓時萬分不?好意思，“女婿呀，我不?來不?來，花兒非給我搬來�！�
陸老爹道：“娘，你就踏實(shí)住著，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就算你和花兒奶奶那樣也不?怕的�，F(xiàn)在咱家有?吃有?喝，關(guān)鍵是有?人，每天都有?人專門?盯著你，你不?用擔(dān)心自己干啥添麻煩的事兒，不?會的�！�
這話倒是寬慰了方姥娘，只是想到自己和老婆婆一樣不?知?道事兒了，就算有?人伺候自己，自己跟個傻子一樣吃喝也不?知?道香甜還有?啥意思啊。
林姝忙道：“姥兒，你放心吧，你不?會變成那樣的。我教你幾個絕招，你天天練習(xí)，保管就治好了。”
她把?預(yù)防鼠標(biāo)手的手指操動作教給老太太。
老太太笨拙地?學(xué)得很認(rèn)真。
只要不?癡呆，能自己吃喝拉撒，那多老她也不?怕。
誰人不?怕死呢？
要是老頭子不?來接他?，她自己孤零零地?死，那太可怕了。
這會兒開著電燈，家里亮堂堂的，方姥娘坐在炕上瞅瞅這邊瞅瞅那邊，其實(shí)兩米開外她就看不?清了，卻還是一個勁兒地?東張西望，想多看看閨女家的好日?子，等死了也好跟老頭子多嘮嘮。
晚上方荻花讓老娘和自己一個炕睡，老太太還有?些不?好意思呢，“我哪能和女婿一個炕？”
方荻花：“要是家里就一盤炕，你不?和我們一個炕你睡哪里？再說了，你一個干巴老太太，誰稀罕看你？”
方姥娘咧嘴笑笑，心情好也開玩笑，“嗯嗯，我也不?亂看�！�
第二天方姥娘睡不?著，又?想起來幫忙做飯洗衣服，只是在閨女家不?敢輕舉妄動。
陸老爹則起來請老岳母去院子亮堂地?方，他?給看看眼?睛。
老太太的白內(nèi)障更厲害了，很影響視力，他?沒有?清除白內(nèi)障的本事，只能幫她針灸松散一下。
方姥娘看著長長的針一點(diǎn)都不?怕，還有?心思跟陸老爹開玩笑呢。
吃過早飯，林姝騎車去公社?給陸紹棠打電話，結(jié)果陸紹棠不?在，竟然?是陳燕明接的。
林姝和他?寒暄兩句，她和陳燕明也不?見外，他?到現(xiàn)在還把?工資大頭交給她幫忙保管呢。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林姝卻也沒拒絕，把?錢和匯款單都保存好，給他?攢著娶媳婦用。
林姝跟陳燕明說了一下方姥娘的事兒，讓他?幫忙聯(lián)系醫(yī)院。
陳燕明：“你們且在家等著，我開車去接你們過來，盼盼甜甜過來不?？”
要是人多，他?就借輛卡車。
林姝：“去給姥娘看病，盼盼甜甜就不?過去，讓他?們在家跟著大姨�！�
侯建文在陸家莊，林大姐和孩子都不?愿意回祁州，在陸家住著他?們?nèi)チ旨彝涂蠢涯锢褷敺奖�，去縣里看二姨也方便，而且在鄉(xiāng)下有?好朋友，比在城里自由多了。
陳燕明讓他?們在家里等，他?這就出發(fā)了。
林姝回家跟方荻花等人說一聲，又?開始收拾東西，主要是換洗衣物、日?用品、餐具等，
原本她以為?得和崽兒好好溝通呢，沒想到甜甜盼盼可懂事了。
他?們主動表示會乖乖在家的，上午會去小姑家?guī)托∮平憬憧吹艿埽�能一起學(xué)習(xí)識字算數(shù)，下午會幫秀秀姐做飯的，也會幫娘看管菜園花園的，每天抓蟲薅草等等。
有?這么懂事的乖寶兒，林姝可知?足啦，摟著他?們好一個稀罕，當(dāng)然?也沒落下侯偉。
中午陳燕明就開著吉普車到了陸家。
幾個崽兒先一步飛奔出去迎接。
“干爸干爸！”
不?只是盼盼甜甜嘴巴乖，小侯偉學(xué)得一樣乖，叫得那叫一個親熱。
陳燕明也不?拒絕，挨個拎一拎轉(zhuǎn)一轉(zhuǎn)，然?后拿糖果給孩子們吃，又?把?糖果袋子交給盼盼保管。
盼盼說過的不?讓買那些點(diǎn)心什么的，因?為?都不?如娘做的好吃！
娘說過點(diǎn)心之所以好吃，主要是里面有?糖、油、蛋或者奶粉。
盼盼覺得買外面點(diǎn)心不?劃算，所以只需要帶糖或者奶粉給他?就好，只要有?了這些，那不?就有?點(diǎn)心了么？
即便糖三角也是孩子們很心水的美味啊。
林姝領(lǐng)陳燕明去看方姥娘。
方姥娘卻對林姝道：“花兒，你爹回來啦？”
林姝：“姥娘，我娘在那邊弄菜呢，我是紹棠媳婦兒呀�！�
方姥娘迷糊了一下，“紹棠是誰？你女婿不?是叫陸寶成嗎？”
林姝立刻意識到方姥娘這是發(fā)病了。
她趕緊一點(diǎn)點(diǎn)地?耐心引導(dǎo)老太太，讓她從一個信息往另外一個信息發(fā)散聯(lián)想，慢慢地?方姥娘恍然?大悟，“你是紹棠的戰(zhàn)友呀！”
她一拍手，“哎呀，你看我，糊涂了�！�
她仰頭仔細(xì)端詳，夸道：“真是個俊小伙兒，和我們紹棠一樣俊�！�
陳燕明哈哈大笑，老太太真會夸人，即便他?有?自知?之明都得高?興半天。
方姥娘拉著他?的手，“燕明，媳婦兒呢？孩子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