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隨喝完了藥,叫住范冬蓮,“范姑娘,今日我過敏的事情,勞煩你守口如瓶,不要同外人講。”
范冬蓮點?頭?:“明?白!
她正要往外走,外頭?時雨和莫春羽一路小跑著來了。
“大人,出事了!”
那兩人一進(jìn)來,屋里頭?陡然聚滿了人。
時雨猶豫著是否要開口,宋隨朝他點?頭?,他這才繼續(xù)道:“承曦公主歿了。尸身被發(fā)現(xiàn)?在韓府韓夫人的后院,現(xiàn)?下陛下和妍妃正往宮外趕。兵馬司和刑部的人都已在路上了!
宋隨眉心一跳,承曦怎會突然出事?
他放下藥碗,看向范冬蓮道:“范姑娘,能勞煩你同我走一趟么?”
承曦的尸身需要檢驗,事發(fā)突然,他怕是沒空去尋仵作來。
范冬蓮點?點?頭?。
宋隨起身正要出發(fā),梁雁拉住他:“我也要去!”
他往外抽開手,“你去做什么?”
梁雁又一把抓上去,“我就去看看,絕對不會壞你的事!
時雨方才寥寥幾句話,信息量實在是太大。
這事情似乎牽扯上了柳瑜,她想跟去看看。
若是無事她便?能放下心了,可若是有事,韓明?那邊……
宋隨盯著她,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些明?顯的不快。
“你是自己想去看,還是想替韓明?去看?”
屋里的氣氛霎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范冬蓮上前?拉過梁雁,轉(zhuǎn)圜道:“宋大人,讓梁姑娘一起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我也好有個幫手!
梁雁也點?頭?,干笑道:“對,多個人,多份力!
這哪里是多份力,分明?是多份氣。
宋隨的面色絲毫沒有軟和下來。
梁雁看見他臉上有些顯眼的紅疹,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拍拍范冬蓮的手,讓她和莫春羽等人先出去,自己則和宋隨留在了后邊。
那幾人前?腳剛走,宋隨沒有松下口來答應(yīng)她,轉(zhuǎn)身也準(zhǔn)備離開。
梁雁從妝臺上拿了一盒脂粉,著急忙慌地上前?攔住他。
她笑著,態(tài)度極好,甚至有些諂媚了。
“宋哥,你臉上的紅疹我?guī)湍阏谝徽,你答?yīng)帶我去行不行?”
又來。
有事時便?是一口一句的親熱的‘宋哥’,無事時便?是冷邦邦的‘宋隨’。
他伸手奪了她手里的脂粉,“我自己來。”
她無計可施,搖了搖他的手臂,撒起嬌來:“你又看不見,還是我來吧!
那人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說著要走的步子也沒再動。
梁雁趁機(jī)從他手里將脂粉盒子抽了回來,行云流水地打開,用?手指蘸了粉往他臉上抹。
梁雁的指尖微涼,下巴上長了紅疹的地方又發(fā)著癢。
她蘸著脂粉往上輕點?的時候,那股有些灼熱的癢意被冰涼的粉質(zhì)壓下去。
冷熱相觸間,無端勾起一陣無可名狀的酥麻怦然。
梁雁踮著腳,用?手指點?點?他的下巴,“你往下點?,我夠不到?!
宋隨依著她屈腿低頭?,由著她的指尖在自己臉上輕點?游弋。
此時倒是一句反駁都無。
梁雁瞧著他這會頗為乖順的模樣,心下鄙夷。
若是早知道他吃撒嬌這套,那她方才何必多費(fèi)那么多口舌。
那手指涂完了下巴,緊接著又往上。
室內(nèi)燈光昏昏然,她為了看清些,將臉湊得很近。
唇邊也有一顆。
她抬著手指摸上來,繞著那一塊紅揉了一圈。
而?后忽然抬頭?,卻猝不及防地撞進(jìn)一雙深潭似的黑眸里。
他那樣一雙桃花眼,這般出神認(rèn)真地盯著一個看的時候,竟叫人覺出幾分款款深情。
她被宋隨這莫名的眼神盯得有些發(fā)慌,耳后也無意識地?zé)饋怼?br />
匆匆往后退一步,頭?也不敢抬,“涂好了,我們快走吧!
宋隨站起身,也沒再說不帶她去的話了,跟在她身后出了門。
兩人很快便?追上了莫春羽那一行人,幾人趕到?韓府時,場面正是一片混亂。
第52章
去韓府的路上, 梁雁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今日是新年,承曦公主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出事,又怎會在韓府出事?
這事情與韓明的母親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一團(tuán)團(tuán)的疑問一瞬間涌來上來, 她實在厘不清楚。
偏偏宋隨等人一路神色凝重, 沒有?多的話, 她便也不好問。
幾人到了?韓府, 此時韓府外門已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眾穿甲衣的禁衛(wèi)軍舉著火把候在門外。
為首那人是騰元。
騰元上前, 朝宋隨拱手?:“宋大?人, 陛下在里頭等著, 快些進(jìn)去吧!
時雨與?他遙遙望了?一眼,宋隨未多話,領(lǐng)著身后幾人入了?府。
穿過回廊,走過石徑, 梁雁又一次來到了?柳瑜住著的靜雅堂。
只是不同?于前兩次的僻靜清幽,這一次, 院子里滿是人。
韓家的人跪了?一片在天子腳邊,皆是靜靜埋著頭,大?氣不敢出。
梁雁掃視了?一圈, 見韓明不在,她忽地松了?一口氣。
只是在看清楚院中的情景后,那口氣又漸漸提上來,心口跟著也漫上一股冷意。
她瞧見承曦公主就?躺在院里那口廢井旁,柏樹下。
樹蔭蓋下厚重的影子, 將她小小的身子罩在里頭。
她渾身是水,靜靜躺著, 沒了?生氣。
再也不會睜開那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別人。
許顏跪在她身邊,只一味握著她的手?,喚她:“曦兒,你睜開眼眼看看我啊!你母親已經(jīng)在路上了?,你不想見見她嗎?你不要嚇我,快同?我說說話好不好?”
她哭得已有?些喘不過氣,仍舊執(zhí)拗地牽著那只小手?:“我再也不說你繡的花難看了?,再也不說你是小饞貓了?,再也不攔著你出宮去了?。
“你就?應(yīng)我一句,好不好啊?”
皇帝彎腰扶起她,眉宇間亦有?滄桑寂色,開口卻依舊是難以抗拒的帝王威嚴(yán):“許顏,你先?冷靜一下,人死不能復(fù)生,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查清曦兒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
許顏恍恍然地被?他拉起來,眼神依舊落在承曦的身上,雖閉了?口沒再說話,但精神看著差得不行,一推就?要倒似的。
安撫下許顏,皇帝這才抬頭往院門處望了?一眼,將方才匆匆趕來的宋隨喊了?過來。
宋隨朝身后的幾人使了?個眼色,莫春羽和時雨便帶著范冬蓮和梁雁也跪在了?一邊。
宋隨緩步上前,拱手?施禮,被?皇帝扶起。
“宋卿無需多禮”,他開門見山道:“你也看到了?,孤喚你來是為了?曦兒的事。
“今夜宮中有?宮宴,曦兒本一直在席上,中途出去了?一趟。有?奶娘跟著,孤和妍妃便沒在意。
“可?半個時辰后奶娘匆匆回了?席上稟告,說是人跟丟了?。孤即刻派了?人去找,宮里都翻遍了?,如何也找不見人!
姜胤眉眼威嚴(yán)莊整,說著今夜晚宴上的細(xì)節(jié),乍一看還?是一派冷靜的帝王氣,可?他微微發(fā)顫的手?還?是出賣了?他。
姜胤幼時在宮中,常因為出身而被?宮人欺負(fù)。姜婳燕與?他境地相似,兩人雖不是一母所處,卻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相依為命起來。
姜胤是個重感情的人,姜婳燕與?他因著這樣的緣分?捆在一起,又對?他照顧頗多,他在心中早已把她當(dāng)成了?親姐姐。
所以姜婳燕當(dāng)年要留下承曦時,哪怕他知道這樣會讓承曦與?長姐承受母女分?離之?苦,哪怕他知道這樣會讓長姐記恨自己,但為了?不叫姜婳燕失望,他還?是這般做了?。
承曦的母親姜菱是個溫柔厚道的人,姜胤與?姜婳燕幼時受盡冷眼,舉步維艱的時候,是她這個長姐時時關(guān)懷照顧,才叫他們倆的日子好過一些。
他當(dāng)年因為姜婳燕的一句話,就?叫她們母女分?離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姜菱想來上京看看她,他卻連個孩子也沒能替她護(hù)住。
姜菱年前就?從云州啟程而來,本來算著日子這兩日是該到了?,可?路上遇上大?雪,拖慢了?腳程,大?概要十日后方能抵京。
十日后姜菱千里迢迢趕來,而那時他又有?何顏面面對?她?
姜胤緩緩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扳指,面上亦有?痛苦掙扎的神色。
承曦自小便養(yǎng)在他身邊,他在心中早已將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她那么乖巧懂事的性子,他不信她會一個人跑出宮來,又不明不白地死在韓府。
他定要將害死承曦的兇手?找出來!
只是今夜的事情,屬皇家秘辛,不宜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