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好像總是戴不好簪子?
動作快過腦子,他直接伸手搭在她頭上。
指尖觸及簪子冰涼的觸感,宋隨瞳孔微縮,卻還是稍一用力,替她將發(fā)簪扶了進去。
梁雁有些發(fā)懵地摸向自己的發(fā)髻,才發(fā)覺梳得好好的頭發(fā)已經(jīng)又松又散了,若不是他方才在里頭壓著自己,她怎會弄成這?般狼狽的模樣??
她惱極了,拉著宋隨要收回的手按在頭上,惡狠狠道:“你弄的,你得負責!”
屋子里沒?有鏡子,她自己是弄不好的,又不能?頂著這?模樣?出去,那就只能?讓這?個始作俑者復原了。
宋隨覺得自己近日是不是對她太好了。
才讓她學得這?樣?蹬鼻子上臉的。
“行,我?guī)湍闩保壑虚W過一絲不明的情緒,語氣也軟和下來。
一邊說著,他一邊繞過來走到梁雁身后。
那架勢似乎真打算好好替她整理一番。
梁雁有些發(fā)懵,這?看起來委實?不太像他的行事風格。
實?在有些詭異。
他別不是又在憋著什么?壞吧?
然而,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便覺得腦袋一輕。
一把青絲從頭上傾瀉而下。
那發(fā)髻原先雖有些亂,但畢竟還算好端端聚在頭上。
如今被他一扯,一下子完全散開了。
這?還沒?完,宋隨還取了那根簪子隨手別在她耳朵上。
隨即腳下生風,提步往屋外走,三兩步的,很快就沒?了人影。
“宋隨!”
梁雁追出去,望著雪地里散落的一串腳印,一邊順著頭發(fā),一邊罵罵咧咧追了出去。
兩人到廟堂時,及笄禮已接近了尾聲。
賓客,笄者與父母紛紛起立。
韋青青的父親向眾人宣布:小女青青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
梁雁悄悄藏在后頭,混了進去。
一抬頭便瞧見劉瑩雪面容帶羞地立在宋隨身邊,問他去哪了。
韋青青朝眾人作揖,丫環(huán)攙著她往廂房退去。
圓臉丫環(huán)遠遠瞧見了梁雁,輕聲說:“小姐,方才送東西來的便是那個穿著天青色斗篷的姑娘。”
韋青青去見謝彥時,知曉她們不會應允,是從窗子悄悄翻出去的,是以那兩人皆不知她離開了又回來過。
聽了丫環(huán)的話,她隨即抬眼看向梁雁的方向。
見那姑娘只是簡單押了只辮子,頭發(fā)軟軟地垂在身后。
面容清麗,氣質(zhì)純澈,此時正踮著腳望著前邊的一道人影。
韋青青眉頭一皺,心?中閃過一絲探究。
直覺告訴她,那姑娘與謝彥不是一起的。
可若是如此,她又是替誰來的?
莫非的確是大理寺的人?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繼續(xù)往回走,吩咐丫環(huán)道:“去查一查她是誰家的小姐,她今日又是與誰同行?”
“好。”
第35章
劉瑩雪名頭本就極盛, 今日又穿得明艷醒目。
這時候不知在與宋隨說什么,微微頷首,情態(tài)嬌羞,引得周圍許多人側(cè)目。
梁雁遠遠看了一眼, 掂了掂手里?的暖爐, 不?愿再上?去, 便跟著散開的賓客往外走。
從此處往國公府大門的路上?, 有一道露天的長廊,廊下石凳上?覆滿了積雪。
跟著眾人往外走了兩步, 左右皆有人在拱手寒暄, 將一條路堵得嚴實。
梁雁見狀便閃身邁入了回?廊里?, 想著等人少一些?再離開。
她?將長長石凳上?的積雪用手往正中攏了攏,然后把手爐放在了被拂開的石面上?。
見著這被自?己隨手堆起來的一大?捧雪,她?眸色一亮,拉了拉袖子, 繼續(xù)地?將凳面上?的雪都聚在一處。
她?雙手圍起,稍稍用力壓在雪面上?, 很快就堆起來一只巴掌大?的小雪人。
梁雁就這么蹲在石凳前,不?亦樂乎地?玩了起來。
等到后來涼風輕輕掠過,高枝枯椏上?簌簌地?落下雪來, 她?縮了縮脖子,雙手攏在鼻尖下,輕輕哈了口氣。
這會四周的人聲漸褪,應該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正準備起身,可?一道黑壓壓的影子忽然籠罩下來, 緊接著,一只墨色緞面錦靴蹬了上?來。
“我當是誰在這, 原來是你呀!
一道極其傲慢的熟悉的聲音。
梁雁抬起頭,便見謝天佑一只腳松松踏在石凳上?,指尖捏著根枯木枝。
木枝在他指尖靈活地?轉(zhuǎn)了幾圈,最后被他捏著尾端,輕易地?就挑起了小雪人的腦袋,骨碌碌地?滾了下來,砸在地?面上?和雪地?融成了一體。
他回?回?出現(xiàn),總是這么一副挑釁欠揍的模樣。
梁雁站起身來,并不?回?避他故意找茬的眼神,而?是圍著謝天佑的鞋面走了一圈,淡淡道:“謝公子,你是只有這么一雙鞋么?
“踩我桌子時穿的這雙,馬場刁難我時穿的這雙,今日來找茬,還是穿的這雙”,
她?搖搖頭,面露嫌棄,也從?地?上?撿起一只枯枝,用力戳在他鞋面上?,“瞧瞧,底都快開了!
梁雁誤打誤撞的,卻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他聲音漸大?:“我很少見過哪個女的像你這般討厭!
“彼此彼此”,梁雁朝他拱手。
馬場那次,若不?是宋隨,她?八成要丟了半條命,此時對他可?沒什么好臉色。
謝天佑捏了捏手里?的枯枝,若不?是他不?打女人,她?還沒有機會在這與他陰陽怪氣。
手中的枝條一轉(zhuǎn),他挑起一邊的暖爐,徑直推到了地?上?。
爐子在地?上?滾了兩圈,蓋子彈開,里?頭的碳灰落了一地?。
“你干什么?”
梁雁退了他一把,上?前將手爐撿起來,拍拍爐子上?的灰和雪水,妥帖地?又放進懷里?。
謝天佑忽然覺得,欺負欺負這個討厭的女人比參加這無聊的宴會有意思多了。
只見他一步跨過石凳,影子又一次壓下來,眉尾上?挑,有些?戲謔的意味:“這么寶貝,難不?成是你心上?人送的?”
謝天佑生的人高馬大?的,從?背后看,竟將梁雁嚴嚴實實地?遮住了。
梁雁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他緊接著跟上?來,伸手扣住梁雁的肩,話里?帶上?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挑釁:“這樣吧,你把這東西丟了,我就放過你!
好似大?發(fā)慈悲施舍她?一般。
他在這上?京城中悶了這么久,既要聽著母親的話不?給她?捅什么大?婁子,又不?能真就安安分分的,免得到時候讓人忘了自?己。
所以,也是時候該給自?己找點樂子了。
謝天佑眉頭輕輕一挑,他估摸著,瞧她?方才緊張兮兮的模樣,自?是不?會答應。
可?偏偏她?不?答應,事情才有意思。
‘哐當’一聲,銀制的手爐落在雪地?里?,發(fā)出一聲悶響。
緊接著,骨碌碌的一陣翻滾,蓋子又被彈開,從?亭臺階上?往下,直至落在一道玄青色身影腳邊。
手爐翻開,停在腳下。
宋隨抬眼,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謝天佑的背影。
銀白的鶴氅,玉錦的料子,鋪滿了銀色繡線繡制成的祥云圖樣。
他個子又高大?,身姿挺拔,英氣勃勃,立在這素白一片的雪地?里?,還有那么幾分傲然獨立的意味。
若不?是那鶴氅后還未來得及收回?的那只手,他只怕一時間還無法發(fā)現(xiàn)梁雁在此。
“東西我丟了,你說話可?要算數(shù)!
那只素白的手緩緩收了回?去,宋隨再也看不?見,只聽見那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再看著雪地?里?被人隨意拋棄的手爐,混著臟污,孤零零地?躺在那。
一顆心也陡然沉了下去。
當真是可?笑?,那人前不?久還在與他談論‘付出’,‘牽絆’,‘真心’。
原來這些?她?所認為重要的東西,在自?身利益面前,也可?以轉(zhuǎn)頭就拋掉。
他差一點就要以為,她?和別人不?一樣。
梁雁動作太快,扔手爐的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謝天佑此時還以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壓迫著她?,可?自?己瞬間已然占了下風。
“你……”,未免有些?不?按常理,他悶悶松了手,卻是不?好再說什么。
謝天佑這個人,難纏得緊。
他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是這么長久與他耗著,反倒是自?己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