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這盆栽怎么了?”
盈雙走近,湊在她身后,也跟著一起看了半天,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梁雁搖搖頭,“不對,我昨日數(shù)過的,這葉子一共有三百一十七片,可今日數(shù)著只有三百一十六片了。
盈雙,我這屋子該不會進(jìn)賊了吧?”
“興許是它自己掉了,又或者是您記錯了。
有哪個賊人入室不竊金銀財寶,反而去摘您一片葉子的?”
梁雁肯定道:“我不可能記錯的。”
這盆栽是她的寶貝,她日日用心呵護(hù)照料,每日睡前都要仔仔細(xì)細(xì)數(shù)一遍葉子的數(shù)目才會安睡。
如今雖找到了當(dāng)年河畔舍身救她的恩人。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有時還是空落落的。
也許是宋隨與之前相比,變化實(shí)在太大,所以恍惚間叫她覺得,自己與從前那個他之間的聯(lián)系,好像只剩這么一小盆黃楊木了。
又或許是,這些年來每每失意難過之際,她總對著這東西傾訴。
久而久之,它似乎已經(jīng)成為自己的朋友了。
梁雁一雙秀致的長眉輕輕擰起,也不知究竟是誰揪了她的葉子?
最好別叫她發(fā)現(xiàn),不然她一定也要揪了那人的頭發(fā)為自己的盆栽報仇。
*
幾日后的一日傍晚,梁雁正躺在床上吃著小廚房做的梅花糕。
這幾日府里的梅花開的十分旺盛,黃叔便一直搗鼓著梅花式樣的糕點(diǎn)。
今日這一份她最喜歡,糕點(diǎn)是梅花的形狀,里頭摻著白色的梅花花瓣,一口咬開是淡淡的梅花香氣,清甜又不膩。
碧流坐在一邊,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便問道:“小姐,要送一些去西院嗎?”
因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寒,梁雁這幾日也沒出門,連著五六日都在家歇著。
宋隨這幾日也早出晚歸的,忙碌得很。
不過這幾日她除了讓人按時給西院送飯之外,也再沒去過西院。
不得不說,經(jīng)歷了上兩次的事情之后,她對宋隨屬實(shí)是不如一開始相遇時那般熱情了。
只不過救命恩人住在自己家,該有的禮數(shù)她還維持著罷了。
倒是聽說梁昭最近很愛去西院找宋隨聊天,也不知他們都聊些什么。
如今碧流這么一問,她倒是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好些時日沒有讓人送糕點(diǎn)過去了。
她擺擺手:“不送了,他又不愛吃!
送過去也是暴殄天物。
這時候,盈雙從屋外快步進(jìn)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姑娘,外頭有人找您,說是您的朋友!
梁雁的寢衣不知在哪里劃了一道口子,盈雙送去了成衣店修補(bǔ)。
今日剛拿著修補(bǔ)完的衣服從外頭回來,便見門口停著輛陌生的馬車。
車?yán)镱^坐了個姑娘,那姑娘見著她便讓她進(jìn)去傳信,說是小姐的朋友,聽說她生病了來看看她。
“找我?朋友?”梁雁從床上爬起來,“男的女的?”
雖說距離上一次的劉府賞梅宴已經(jīng)過去□□日了。
但她還記得宴席上那個高個子,高馬尾,一身桀驁不馴的謝天佑威脅自己的話,總是隱隱有些擔(dān)憂。
“女的!
“那就好。”梁雁松下一口氣,估計是溫靜嫻來了。
她前日也差人給自己送過帖子,說是邀她去郊外坐游船,梁雁推脫自己生病了,便沒有去。
她叫盈雙將人接進(jìn)來,自己坐在屋里等著。
沒一會兒,盈雙便領(lǐng)著溫靜嫻來了。
溫靜嫻穿著身蹙金牡丹彩蝶戲花的繁復(fù)羅裙,走起路來卻不為這衣裳所束,大步流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進(jìn)來了。
“雁雁,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梁雁倒了杯熱茶遞過去,抱歉道:“讓你擔(dān)心了,我病得突然,修養(yǎng)了幾日,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溫靜嫻看她,柔柔弱弱的,好像風(fēng)一吹就倒,的確像是愛生病的模樣。
“你啊,就是動得少了,成天悶在房里,不生病才怪。正好這幾日天氣不錯,不如我明日帶你去城郊騎馬吧。對了,你會騎馬嗎?”
梁雁緩緩抬頭,“我……不會!
但她其實(shí)還挺想去的。
墨縣是山地,路況不好,她沒什么機(jī)會學(xué)騎馬,之前偶爾看見往來的車馬隊伍,其實(shí)心中也有幾分向往。
“沒事兒,我教你!我十歲時父親便帶著我一起狩獵,要說騎術(shù),我可比上京的許多男子都強(qiáng)。”
溫靜嫻拍拍她的肩,叫她不必?fù)?dān)心。
溫靜嫻盛情難卻,自己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再加上在屋子里呆了這些時日,她也的確有些悶,便答應(yīng)下來:“那便勞煩你了。”
溫靜嫻眉尾飛揚(yáng),興致勃勃:“不必客氣,我明日來接你。馬場那邊除了可以騎馬以外,風(fēng)景也不錯。
你準(zhǔn)備兩日的行李,我們就在那馬場住一晚。
第一日我教你騎馬,第二日我們可以就在周圍逛一逛!
“好!
溫靜嫻走后,梁雁開窗看了看外頭的景致,夕陽斜斜映照,院中草木安寧清雅,空氣中浮動著微渺的塵埃。
地面干燥,空中無風(fēng)。
若明日也是這樣的天氣,騎馬時應(yīng)當(dāng)十分愜意。
她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拉著碧流和盈雙一起準(zhǔn)備明日騎馬要穿的衣服和要帶上的東西,折騰到半夜才睡下。
*
翌日早晨,空中流轉(zhuǎn)著清逸漂流的云,纖薄的白云背后,漸漸露出的是蔚藍(lán)色的天幕。
偶有一兩縷清風(fēng)吹在身上,也不覺得冷,反而分外舒暢清爽。
梁雁早早收拾好出門,此時門口已經(jīng)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的規(guī)格比普通的馬車要寬大許多,周圍還雕刻著許多虎豹獸紋,朱漆底面更顯得古樸大氣。
梁雁抬手敲了敲車窗,溫靜嫻聞聲撩開車簾,便見梁雁穿著一身利落的淺碧色騎裝。
車下的姑娘纖腰盈握,云鬢高綰,烏發(fā)間雖然只簡單別了支白玉珠花,但薄妝桃臉,眉目如畫,一時間竟叫人移不開眼。
溫靜嫻趕緊將人迎了上來。
梁雁坐上溫靜嫻的轎子后,總覺得她今日怪怪的。
沒像往常一樣拉著她說話,反而靜靜地瞧著她。
不對,與其說瞧,倒不如說是盯著她,一刻不停地盯著。
“我臉上有東西嗎?”梁雁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奇問道。
溫靜嫻不答她的問題,反而往前湊近了些,問道:“你們江寧人,皮膚都生得這么白么?”
梁雁不習(xí)慣與人靠得這般近,不自覺往后挪了挪,“可能是因為我不大愛出門,所以比旁人白些。”
江寧水鄉(xiāng)的確養(yǎng)人,那邊的姑娘公子個個都生得水靈秀致,再加上孔令珊和梁昭夫妻倆的皮膚也白皙,梁雁自然也隨了父母,臉上的肌膚白皙細(xì)膩。
再淺淺地涂上些脂粉,原本透嫩如水的膚色便暈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
如三月桃花,娉婷嬌美。
“不出門?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溫靜嫻心想,原來是自己太愛出門了,所以才不如其他姑娘皮膚白。
“閑時陪父母聊天,或是看會書,養(yǎng)些花草,吃些糕點(diǎn)什么的!
不過若是說來了上京以后的話,這些事情里還該再加上一件,那就是關(guān)照宋隨的飲食起居。
“啊,聽著也太沒意思了!
溫靜嫻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算了,黑些就黑些吧。
說完又拉起梁雁的手,“不過沒關(guān)系,日后我?guī)愠鰜硗妗?br />
我同你講,踏青、狩獵、騎馬,都特別有意思,我們今日先去騎馬,等下回我再帶你去狩獵!
梁雁聞言笑道:“好。”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溫靜嫻說的城郊馬場。
兩人從馬車上下來,溫靜嫻便十分熱絡(luò)地與馬場老板打招呼:“邢老板,我今日帶個朋友來騎馬!
溫靜嫻常來馬場騎馬,邢丁讓人拿下她們的行李后,便領(lǐng)著兩人去馬場里挑選馬匹,“兩位小姐隨便挑,看中了叫人牽過來便是。”
這時從外頭來了個小廝,小廝等邢丁介紹完,便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邢丁聽完對溫靜嫻抱歉道:“溫小姐,有什么需要您只管使喚,前頭有些事,我得去一趟!
溫靜嫻點(diǎn)頭,“去吧。”
邢丁走后,溫靜嫻選了只體型瘦小些的白馬,讓人牽來,拉著梁雁道:“來,你上去,我牽著你!
梁雁被她扶著上了馬。
這馬雖是比尋常的馬都要小些,但甫一坐上來,再往下望,還是有些高的。
梁雁緊緊攥著韁繩,也不敢亂動,只是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你別那么緊張呀,你往左右看看,視野是不是十分開闊?這原野上的風(fēng)吹在身上,是不是十分舒適清爽?”
馬匹被溫靜嫻拉著,一步步走得緩慢穩(wěn)健,梁雁聽著她的聲音,往左邊看過去。
是一片空曠開闊的草地,專給人用來跑馬的。草地再往遠(yuǎn)處延伸,便是一片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