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哪里如此簡單!笨闯鰞仁返囊苫螅瑖蛉死渎暤,“真心要扶持林珩,今日出城的就不是各家大子,該是他們的父親和祖父!
內史認真思量,眉心漸漸深鎖,遲疑道:“您是說此事不定?”
“狼性狡猾,必是待價而沽,端看林珩會許出什么。若他無能,中山國舊事恐會重演!
想到中山侯被氏族竊國,全家逃亡上京的下場,國太夫人心頭發(fā)冷。
“繆良!
“仆在!
“你去見國君,若他仍對嫡子避而不見,就讓他在殿中好生休養(yǎng),祭祀我來安排!眹蛉四罅四箢~角,沉聲道。
“諾!
“再去找宗和祝,讓他們來見我!
“諾。”
內史起身領命,恭敬退出殿外。
殿門合攏,國太夫人無心觀賞舞樂,命心腹婢女捧來木匣,打開獸首銅鎖,取出銅鑄的虎符。
非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調動這支軍隊。
“且看吧。”
若林珩能肩負重任,她會予其助力。若不能,就唯有屠為首之狼,飲鴆止渴以續(xù)國祚。
內史行出南殿,獨自前往正殿。
沿途遇到探頭探腦的侍人,并未當面予以呵斥。宮內不乏氏族耳目,南殿可以守得滴水不漏,其余不歸他管。
晉侯剛剛服過藥,額頭纏著細布,衣襟散落,神色略顯疲倦。
內史奉命求見,直接被帶到屏風前。
殿內燃著香爐,仍掩不去殘留的腥甜。內史嗅覺敏銳,猜出氣味來源,眸光微閃,疊手躬身行禮。
“母親命你來?”晉侯語氣冰冷。
“國太夫人擔憂君上病體。命仆轉言,君上安心休養(yǎng),祭祀諸事可代勞!
內史話音落地,室內陷入寂靜。
殺意似有形,化為利矢向他襲來。
晉侯坐在屏風后,強壓下殺人的欲望,深吸一口氣,道:“轉告母親,小疾而已,無需擔憂!
“君上,祭祀一事?”
晉侯避而不談,內史偏偏要提。
晉侯瞇起雙眼,右手手指微微顫抖,這是他控制不住脾氣的預兆。
猛地攥緊手指,晉侯強迫自己冷靜。
“告知國太夫人,我會召見宗和祝!
“諾!
內史見好就收,行禮后退出殿外。
殿門合攏,殿內傳出一聲巨響,內史習以為常,情緒沒有絲毫觸動,步伐頻率始終保持一致,仿佛測量過一般。
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殊不知林珩成為變數(shù)。
剛剛走下臺階,就見幾名侍人急匆匆行來,臉上帶著驚慌,貌似受到驚嚇。
“發(fā)生何事?”內史攔住一人,沉聲問道。
“公子珩入城,已至宮門前!笔倘四樕l(fā)白,嘴唇顫抖,哆哆嗦嗦道。
“公子歸來何必驚慌?”內史皺眉道。
不料侍人抖得更加厲害。
“公子珩言、言禮獻君上,是、是裝在盒子里的人首!”
“什么?!”
內史吃驚不小,直接調轉方向奔赴宮門。
待他到時,就見一輛雕刻圖騰的馬車停在路中,氏族車輛分列左右,有序排成兩條長龍。
年輕的公子走出車廂,站定在車前,一身黑袍愈顯面色蒼白。
幾只木盒并排擺在地上,盒蓋敞開,里面是鮮血淋漓的人首,依稀能辨認出是先煥等人。
數(shù)名雙矛兵翻身下馬,各自肩扛麻袋,一把扯開系繩,干枯變色的斷耳灑落在地,片刻堆成小山。
人耳浸泡過藥汁,散發(fā)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初聞令人作嘔。
林珩袖手站在車前,似在耐心等候。直至宮門大開,見到出現(xiàn)在門后的人影,他才抬起右臂向身后的騎士示意。
雙矛兵整齊下馬,站定之后以護腕擊盾,揚聲道:“公子珩歸國,以人牲敬獻國君!”
聲音持續(xù)拔高,隨風送入每個人耳中。
氏族的頭顱,刺客的單耳,正是林珩為晉侯備下的一份大禮。
氏族郎君們奉父命出城迎接林珩,見到人后未及多做寒暄就被牽著鼻子走,隨他一同來到宮門前。
看清所謂的“禮物”,天之驕子們不禁悚然。
非是出于恐懼。
身為家族繼承人,他們大多年少隨父征戰(zhàn)殺伐,或對陣諸侯國兵或驅逐犬戎,亦或是屠殺山匪賊寇,手中都會染血。
真正震驚他們的是林珩的言行。
這位嫡公子年少離國,在上京為質九年,歷經(jīng)波詭云譎,如今平安歸來,依靠的絕不是對天子的諂媚和運氣。
回想密報中神異的戰(zhàn)斗,聯(lián)系陶廉的態(tài)度,眾人心思飛轉,對林珩的認知陡然清晰。
少年固弱,心如猛虎,絕不容小覷!
第十五章
宮門前一幕震驚眾人。
勛舊郎君們各有思量,紛紛派遣門客返回家中,向父祖稟報此事。
新氏族聞訊坐立難安,接連派人往有狐氏府邸打探,有的更親自登門拜訪,只為盡快定出章程。
“公子珩兇橫,若他不死,我等必有大禍!”
先氏族中聞聽消息,得知先煥等人的頭顱擺到宮門前,無不沖冠眥裂。
先煥的母親和妻子哭到昏厥,先氏家主面色鐵青,遇到族人追問,決意親自去見林珩。
“既為試刀石,便無回頭路。我死,有狐氏必須保住先氏!”
不顧兒子阻攔,滿頭華發(fā)的家主更換淄袍,除去冠簪,披發(fā)登上馬車,命馬奴驅車趕往宮殿。
途中遇到另外三駕馬車,車上人同他一樣打扮。
四人隔空對視,立即猜出對方打算。
“如此,我等同行!
四人沒有多言,隊伍合成一股,疾速馳過長街。
路旁行人紛紛躲避,馬嘶人叫一片混亂。
有攤販躲閃不及扁擔脫手,挑貨的籮筐當場被撞翻?鹬袎K莖散落翻滾,被車輪壓得碎裂扁平。粘稠的汁液四處飛濺,落地后干涸成不規(guī)則的暗色斑塊。
四人速度不慢,卻有人先他們一步。
兩輛黑色馬車自城東馳來,車身雕刻圖騰,車后有私兵跟隨,分明是晉國公子車駕,正向宮殿飛馳而去。
車中坐著公子長和公子原。兩人都為寵妾所出,極得晉侯喜愛。
公子長年齡居長,被允許參政,每每立在晉侯身側,逐漸變得飄飄然。他認定世子之位是囊中之物,凡事必須爭先,早不將其余兄弟放在眼中。
公子原表面敬重兄長,實則早有爭奪之心。兩人的母親一樣受寵,也同樣受到父君喜愛,憑什么自己就要事事矮一頭?
兄弟倆各懷鬼胎,沒少給對方使手段。隨著年紀增長,爭鋒的苗頭愈演愈烈。
不等二人分出勝負,林珩突然自上京歸來。
獲悉勛舊出城迎接,兩人暫時放下成見,決定同進退。
“林珩為何回來,他該死在上京!”
林珩歸來打破兄弟倆的美夢,勛舊出迎更讓兩人心驚難安。
多年來順風順水,又有外家出謀劃策,兩人行事變得肆無忌憚。碰面商議之后,竟然無視有狐達派人勸說,沒有暫避府中,而是結伴前往晉侯宮,決定當面給林珩一個下馬威。
“正夫人早逝,智氏衰落退居晉陽,林珩還有什么倚仗?”
“父君厭惡他,否則也不會送他去上京。”
“該讓他認清形勢!
“肅州城內,他早無立錐之地!”
兄弟倆隔窗相望,眸底浮現(xiàn)暗光,笑容殘佞,心中惡意彰顯。
車駕飛速馳過,將先平等人的馬車甩在身后,只余輪后煙塵。
望見馳遠的轍痕,認出車駕屬誰,先平等人心頭一震,生出極不祥的預感。
“公子長不該在這時露面!”
可惜四人的擔憂未能傳出,林長和林原一心一意教訓林珩,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不該出現(xiàn)。
兩人的馬車一路飛馳,未能順利抵達宮門,中途被氏族車駕阻攔。
車上郎君認出兩人,互相交換眼色。不等兩人出言呵斥,竟然齊刷刷讓開道路,放兩人的馬車通過。
“兄長,不對勁。”林原行事相對謹慎,發(fā)熱的大腦冷靜下來,很快意識到事情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