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他得了重度抑郁癥,為你自殺,”陽雪一字一頓,“但即便那次他命大僥幸活了下來,也仍然沒能逃過你的二次傷害!
“同學聚會那天,你和梁蕭蕭當著嘉嘉的面干那種事,”陽雪深吸一口氣,“我看錄像時,真想回到那個時候,殺了你跟梁蕭蕭那個賤人。”
薄以揚臉色蒼白,沒有半絲血色,他從來沒有那么惶恐過——那天晚上,謝清嘉去了停車場,目睹了他和梁蕭蕭之間荒唐的一切,他是知道的,窗外一閃而過的車牌,讓他認出了車內(nèi)的人是誰,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那次匆匆的擦肩而過,竟然是他和謝清嘉之間的最后一面。
他模模糊糊的回想過往對謝清嘉言辭冷厲的自己,說到底,他就是仗著謝清嘉喜歡他,肆無忌憚的傷害著他。
“嘉嘉他再也不會重回這世上了!弊詈,陽雪加上了這樣一句話,“這樣也好,他不會再碰見你這個人渣,也不會再被你重創(chuàng)!
“薄以揚,你的罪,一輩子都贖不清!
撂下這句話,陽雪便欲離開,薄以揚卻忽然伸手攔住她,他的目光落在骨灰盒上,嗓音很低:“請讓我……看看他。”
“不可能。”陽雪抱緊了,嗤笑,“薄以揚,我不會再讓你見到他了,哪怕是骨灰,也不會!
她按住不讓薄以揚動,薄以揚卻隱隱帶了些偏執(zhí):“我是他的男朋友,我有這個資格!
“你們早就已經(jīng)分手了!”陽雪怒睜著眼,眼眶通紅,“你滾開!我不許你碰他!”
推搡之間眼看著骨灰盒就要掉到地上,一股大力扯過了薄以揚的衣領,重重的一拳落在薄以揚臉上,隨即便是沈祁越憤怒的吼聲:“你要不要臉!”
這一下很重,重到薄以揚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西裝蹭上灰塵,嘴角滲出血跡,幾縷發(fā)絲凌亂的垂在額前擋住了眼睛,顯得分外狼狽。
沈祁越喘著粗氣:“你不要假惺惺的裝作和謝清嘉感情很好的樣子,我告訴你,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一句話就輕易的擊潰了薄以揚的心理防線,他想到過往和謝清嘉之間的那些纏綿糾葛,再見到如今孤零零的一個骨灰盒,心中一時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卻只覺得心中酸澀難耐,幾乎要落下淚來。
沈祁越看著他這副模樣,卻只覺得厭惡。他似乎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臟眼睛,轉(zhuǎn)開臉,對陽雪說:“我們走!”
他再也不想看見薄以揚這副丑惡的嘴臉了。
兩人離開,薄以揚一直停留在原地,他的眼睛烏壓壓的,看上去風雨欲來又難過至極,半晌之后,他頂著路過的人驚異的目光站起身來,用手隨意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轉(zhuǎn)身向一個方向走去。
他去的是曾經(jīng)和謝清嘉兩個人共同居住的房子。
一路沉默,上樓之后,打開玄關的燈,屋內(nèi)擺設一應俱全,茶幾,吊燈,壁櫥,沙發(fā)角落的吉他和畫具,仿佛一切都如同謝清嘉還在時,熟悉的不可思議。
并且似乎就連這間房間的味道,也依然充斥著謝清嘉獨有的茉莉花香味。
薄以揚慢慢攥緊了拳頭,努力抑制著不受控制的情緒,他走到沙發(fā)角落里坐下,拿起了一盒顏料,閉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幅場景——謝清嘉那只清瘦修長的手執(zhí)著畫筆,一點一點的蘸著顏料,在潔白的畫紙上點出漂亮至極而又栩栩如生的畫卷,他仿佛看到自己正擺出色氣的姿勢無償給謝清嘉做人體模特,而畫著畫著,兩個人眼波流轉(zhuǎn)之間又會相互勾搭在一起,最后滾在床上,難舍難分。
薄以揚閉了閉眼睛,喉結(jié)痛苦的滾動。片刻之后,他放下手里的畫筆,起身,去了兩人的臥室。
兩個人甜蜜的合照擺在床頭,共同拼過的拼圖倚在一角,床上用的小玩具雜亂無章的堆在一邊,無序卻極富有生活氣息,如果目光向床頭的墻上轉(zhuǎn)移,就會發(fā)現(xiàn)那里掛著一幅充滿粉紅泡泡的求婚圖,手里拿著戒指半跪的q版小人是謝清嘉,而頭上戴著王冠,如同王子一般矜貴高傲的“新娘”,是高鼻薄唇的薄以揚。
他把手指伸出去,矜持的道了一聲:“我愿意!
周圍是一群歡呼雀躍的親屬朋友,如果仔細看過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人臉各不相同,雖然簡單,但都是憑借寥寥幾筆勾畫出來最為明顯的人物特征,而那些人,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存在的,他們的父母,親友,朋友,伙伴。
薄以揚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付月蓮,還有薄興立——他僅僅給謝清嘉看過一次薄興立的照片,謝清嘉就牢牢記住了,并且把他勾勒在人群之中,讓早早逝去的他也有機會參加自己唯一一個兒子的婚禮。
薄以揚以前從未發(fā)現(xiàn)謝清嘉是這樣一個細心的人,而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想問一問謝清嘉當時的感受,卻再也沒有可能了。
眼前模糊一片,他胡亂的用衣袖抹了一下,把那幅畫取下來,珍而重之的用紙巾細細擦拭干凈,接著想要掛回去,卻突然在畫框側(cè)面,發(fā)現(xiàn)了幾行很小很小的,以前從未看到過的,用工筆細細描畫鐫刻出來的小字。
雖說大起大落是人生常態(tài),但我的愛人他年少之時已經(jīng)受太多辛酸苦痛,實屬不易。今日是我生日,愿以性命作注,祈求上蒼保佑我的愛人,余生安好,被滿滿幸福環(huán)繞,再無疾病災殃。
啪嗒,一滴眼淚掉在畫框玻璃上,接著越來越多積攢成聲勢浩大的雨,砸穿了脆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