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雪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學(xué)政夫人的臉上,笑著開口:“原來這位就是潘夫人。”
“這位是我妹子,夫家姓虞!背虖潖濋_口介紹道,“我妹子的兒子和我兒子同齡,一起結(jié)伴來云省參加鄉(xiāng)試,我來赴宴,也不好讓妹子一個人留在家中,便一起過來了!
巡撫夫人一臉笑意:“既然是穗淑人的妹子,那就一起坐下來賞花吧,這菊花是去年從京城送來的新品種,品相非常不錯……咱們女子就不興吟詩作對了,我特意讓人買了澄湖最鮮美的螃蟹,大家一邊賞花一邊吃,不用拘謹(jǐn)!
各位夫人找位置坐下來。
程彎彎的身份比較高,和巡撫夫人坐在最上座。
而陸映雪沒有品級,坐在最下首的位置,正好和那位潘夫人同桌。
潘夫人的丈夫是學(xué)官府一個末等的九品小官,無論什么時候參加宴會,她都是陪襯品,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笑著看向陸映雪:“虞夫人是認(rèn)識我丈夫么?”
“我第一次來省城,哪里會認(rèn)識潘大人!标懹逞┏粤艘豢谛啡獾,“昨兒鄉(xiāng)試開考,不是有好些人沒入場就暈倒被扔出考場了么,其中正好有一個同鄉(xiāng),那同鄉(xiāng)說,潘大人是這次鄉(xiāng)試的搜查官,特別嚴(yán)格仔細(xì),這樣一來,就杜絕了作弊的現(xiàn)象,潘大人真是個好官!
潘夫人與有榮焉道:“他確實是個仔細(xì)的人。”
“這螃蟹真美味,潘夫人趕緊吃,冷了就變腥了!标懹逞┒肆艘槐坪退霰,“我和潘夫人挺有緣分,等會宴會結(jié)束了,我與姐姐要去首飾鋪逛一逛,潘夫人不如一道去?”
潘夫人知道,這虞夫人嘴里的姐姐就是穗淑人。
穗淑人啊,多少人都想攀關(guān)系,卻根本沒有門路,沒想到,機(jī)會就這樣送到了她面前。
她立即點頭:“我是省城人,知道哪家鋪子的金飾好看,等會就帶虞夫人和穗淑人去走一走!
程彎彎坐在上面的位置,就這樣看著陸映雪和潘夫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和親姐妹無異。
她也沒閑著,和巡撫夫人東拉西扯的聊起來。
賞花宴直到傍晚時分才結(jié)束,這兩個時辰里,程彎彎和巡撫夫人的關(guān)系突飛猛進(jìn),不說親如姐妹,至少成了一般意義上的熟人。
她和巡撫夫人寒暄了幾句,這才告辭離開。
走到別院門口,陸映雪就笑著道:“彎彎姐,這天色還早,我們?nèi)ナ罪椾佔永锕湟还浒,潘夫人說那鋪子專程從京城購貨,有好些稀奇東西呢。”
程彎彎點頭:“那就勞煩潘夫人帶路了。”
潘夫人一臉惶恐:“這點事情不勞煩,就在前頭,不遠(yuǎn)!眞ww.qqxsnew.
程彎彎和陸映雪坐一輛馬車,潘夫人坐著自己的馬車,一前一后朝繁華的街道駛?cè)ァ?br />
日暮時分,云城的街頭并未蕭條,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出來閑逛,街道上十分熱鬧。
下馬車之前,陸映雪咬著牙道:“等會若是動手,讓我來,免得臟了彎彎姐你的手。”
程彎彎哭笑不得:“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個只會動手的粗人么?”
陸映雪咳了咳:“四蛋被她丈夫算計,我覺得只有先扇她一巴掌才能出氣,你不知道我忍的多辛苦!
“看來你得繼續(xù)忍著了。”程彎彎失笑,“我打算和她交好,而不是鬧翻。”
見陸映雪一臉不解的模樣,她繼續(xù)道,“學(xué)政府像這樣的八九品小學(xué)官多達(dá)十幾人,解決了一個潘大人,還會有無數(shù)個潘大人,與其如此,倒不如留著姓潘的,讓他來為我辦事,你覺得呢?”
從昨天到現(xiàn)在,四蛋已經(jīng)進(jìn)考場兩天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繼續(xù)使幺蛾子。
所以,她得盡快把這件事辦好。
程彎彎掀開車簾,扶著齊婆子的手從馬車上下去。
面前是一家三樓首飾鋪子,裝飾的非常奢華,潘夫人在前面帶路,一行三個人走進(jìn)去。
潘夫人應(yīng)該不是這里的常客,因為掌柜并未親自上來迎接,程彎彎指明要京城那邊最新款的首飾,才被掌柜帶入了雅間上茶。
一排金飾品,還有翡翠、琉璃、珍珠等飾品,被掌柜小心翼翼托著拿過來,擺在三人面前。
陸映雪滿眼驚嘆:“真不愧是京城的貨,真的太漂亮了,彎彎姐,你看這個金步搖上的蜻蜓,跟真的一樣!
“喜歡嗎,喜歡就送你了!背虖潖澥执蠓介_口,“潘夫人可有喜歡的首飾,也挑一件吧!
潘夫人嚇了一跳,這鋪子里的首飾價格都極高,而這些從京城運來的首飾價格更甚,隨隨便便就百兩銀子,她可不敢讓穗淑人送這么貴重的東西,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家里都有!
程彎彎看了一眼她頭上的簪子,是珍珠簪,但珍珠略微有些磨損,很明顯佩戴了多年。
今日這樣的宴會,對潘夫人來說應(yīng)該是比較重要的場合了,拿出來佩戴的首飾應(yīng)當(dāng)是家里最珍貴的,若最珍貴的只是一根成色不怎么好的珍珠簪子,那就說明,潘家的家底不太行。
因為家中太窮,所以經(jīng)不起賀家的利益誘惑?
若是錢能買通一個人,那就太容易不過了。
程彎彎臉上露出笑容:“潘夫人和我妹子交好,我和潘夫人也有緣分,送一件禮物不算什么,是不是這些都看不上,那我這個鐲子,潘夫人收下吧!
她將手腕上翠綠的玉鐲取下來。
潘夫人惶恐不安到了極點。
陸映雪在邊上勸道:“我彎彎姐有錢,一個鐲子而已,給你就拿著吧,不礙事!
第696章 潘夫人下跪求諒解
從首飾鋪出來,潘夫人多了一個玉鐲,一支金簪,和一對紅玉耳墜,這還是她極力推辭了的結(jié)果。
走到鋪子門口,程彎彎頓住腳步,回頭開口:“其實,我送這些給潘夫人,也有道歉的意思!
潘夫人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
“昨日我兒入考場,在進(jìn)場時唐突了潘大人,還影響了考場秩序,潘大人卻并沒有追究我兒子的錯處!彼徛暤,“若給潘大人送禮,難免有行賄的嫌疑,但我們婦人之間送些首飾小玩意兒很正常,潘夫人就別覺得受之有愧了!
潘夫人驚愕至極:“竟還有這樣的事,不知穗淑人的兒子叫什么名字?”
陸映雪代為回答:“趙景思,今年十四歲,大概是參加鄉(xiāng)試的秀才中年紀(jì)最小的一個,確實是不懂事,還好潘大人沒有計較,不然這小子要給彎彎姐丟臉了。”
潘夫人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
穗淑人的禮物她收的很不安心,她得回去問問丈夫是不是有這回事……
夜間,潘夫人乘車到了潘家的小院子,平時這個時辰,丈夫早該回來了,但這九天是鄉(xiāng)試,丈夫作為學(xué)官,必須得在那邊待到子時,和其他學(xué)官換班之后才能回來休息。
潘夫人睡了一覺,才等回了丈夫。
潘學(xué)官洗漱完了剛進(jìn)臥室,就被妻子拉住說話:“你知道我今日遇見了誰,大名鼎鼎的三品穗淑人。”
身為學(xué)官一天到晚都在貢院里監(jiān)考,自然不知道穗淑人來了云省的消息,他一邊寬衣一邊道:“遇到了又如何,三品穗淑人是什么身份,哪是你我能高攀的?”
“這些,都是穗淑人送給我的見面禮!迸朔蛉伺d奮的打開梳妝匣,“穗淑人說她兒子進(jìn)考場的時候,因為不懂事影響了考場秩序,但是你并沒有追究她兒子的責(zé)任,她送這些給我,既是道歉也是道謝,沒想到,我還能沾你的光和穗淑人交好……”
潘學(xué)官的手指突然一頓:“穗淑人的兒子也參加了鄉(xiāng)試?”
“是呀,你身為學(xué)官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潘夫人開口,“我問過了,穗淑人的兒子今年十四歲,應(yīng)該是這次參加鄉(xiāng)試學(xué)子年齡最小的一個,你應(yīng)該有印象!
潘學(xué)官的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他知道穗淑人的大名,在省城被傳的神乎其神,這么重要的人的兒子來省城考試,為何沒聽人提起?
還有,穗淑人是三品朝廷命婦,為什么低調(diào)成了這般?
他頓了頓問道:“那你打聽過穗淑人的兒子叫什么名字嗎?”
“叫趙景思!迸朔蛉私z毫沒注意到丈夫臉上的慘白,“據(jù)說他是去年湖州院試的案首,今年考上舉人很有希望,你在他入場時幫助過他,我想,等他成了舉子,也一定會回報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個郎中來看看?”
潘學(xué)官突然跌坐在床邊,嚇得潘夫人大驚失色。
“趙景思、趙景思……”潘學(xué)官苦笑,“湖州平安縣大河鎮(zhèn)人士,都對上了……我竟然干了糊涂事……”
鄉(xiāng)試前幾天,有人找到他,讓他暗中給一個叫趙景思的秀才使絆子,只要能讓趙景思考砸了,那么,就會保他官運亨通。
他在貢院入職接近十年了,這些年來,他兢兢業(yè)業(yè),從沒有一天懈怠過。
每三年一次的鄉(xiāng)試,無數(shù)人給他塞錢,希望他能在考場上幫忙作弊,都被他毫不留情拒絕了。
他兩袖清風(fēng)干了快十年,身邊的同僚升官的升官,調(diào)走的調(diào)走,只有他一直原地踏步。
他真的急了,所以,這一次,稀里糊涂答應(yīng)干了荒唐事。
他闔著眸子,將事情講了一遍。
“你!你竟然干這種事!”潘夫人瞪圓了眸子,“我真的以為穗淑人是道歉,原來是敲打……這是警告你不許再對她兒子動手……你除了入場時干了那些事,這兩日還做了什么,趕緊說清楚!”
潘學(xué)官搖頭:“這樣的事,干一次就足夠我一輩子不安心了,哪里還敢再做什么,要知道他是穗淑人的兒子,我根本就不會答應(yīng)……”
“就算是普通老百姓的兒子,你也不能答應(yīng)!迸朔蛉苏,“你也是貧寒出身,你該知道一個普通秀才需要舉家付出多少才能走出來,你這樣的行為,不是害了一個人,是害了一整個大家族……你呀你,真的太糊涂了!穗淑人今日沒有嚴(yán)厲斥責(zé),而是送了我這么多東西,我想,穗淑人應(yīng)該是愿意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你可千萬別再犯糊涂了。還有,到底是誰指使你對付穗淑人的兒子,你也跟我說一說,明日我登門道歉!
潘學(xué)官仔仔細(xì)細(xì)說起來。
秋天的早上透著涼意,程彎彎加了一件外衫,拿了一本書坐在院子里邊喝茶邊看書。
差不多辰時的時候,齊婆子進(jìn)來匯報:“淑人,潘夫人求見。”
程彎彎的唇角彎起一抹弧度,這位潘夫人果然沒叫她失望,她點頭:“讓她進(jìn)來!
潘夫人跟隨齊婆子走進(jìn)二門,一看到程彎彎,她徑直跪在了程彎彎面前。
“潘夫人這是做什么?”程彎彎忙道,“齊婆子,趕緊將潘夫人扶起來!
“穗淑人先聽我說完。”潘夫人固執(zhí)的繼續(xù)跪著,“昨夜丈夫回來之后,我問過他了,在趙少爺進(jìn)入考場時,確實是我丈夫?qū)⑺b文房四寶的包袱藏了起來,若不是有人解圍,趙少爺可能就沒法參加今年的鄉(xiāng)試了,若不是我丈夫今日還要去貢院當(dāng)差,定會親自來下跪賠罪,我知道這件事難以獲得穗淑人的原諒,也不敢奢求原諒。”
程彎彎緩聲開口:“既然話說開了,那我有話就直接問了,潘大人這么做,是看我不順眼呢,還是背后有人指使?”
“我丈夫和穗淑人未曾謀面,怎會看穗淑人不順眼,事實上,他連穗淑人的兒子來參加鄉(xiāng)試都不知道!迸朔蛉颂痤^,“鄉(xiāng)試三天前,都司大人將我丈夫叫到都司府,特意交代了這件事!
都司大人!
程彎彎的眸子瞇起來。
上回劉魁之所以能提前出獄,就是這位都司大人親自前去白云縣放人。
她還派人來云省打聽過,劉魁舉報的那群罪犯,確實是都司大人的死敵,所以,她才沒將目光放在都司大人身上。
但有了第一次,如今再來第二次,都司大人就很可疑了。
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位都司是賀家的人。
第697章 老趙家來省城
程彎彎讓人好好打聽了一下都司大人的事。
一個四品武官,在任上已有十多年,遠(yuǎn)離京城,表面上看起來和賀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暗地里應(yīng)該有利益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