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達叔,你這是說的哪里話,就是因為牛車不夠用,所以才買了馬車!背虖潖濋_口道,“家里的鹵味生意,還有布匹生意,這兩樣都需要車,一天天的麻煩達叔,你家里的農(nóng)活也耽擱了不少。以后達叔的牛車用來送鹵味,馬車就給二狗做布匹生意!
布匹生意就是靠兩地貨物的差價賺錢,一天至少要走兩個地方,牛車實在是太慢了,換成馬車,去的地方能更多,也能更清楚的打聽到市場行情。
趙達搓著手,語無倫次道:“大嫂子……都是多虧你拔拉,不然我們一家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程彎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趙達的妻子生病兩三年了,一直臥床養(yǎng)病,靠喝藥吊著一口氣。
他每天上午幫忙送貨,下午晚上就要在地里勞作,長期的高強度勞作,讓他比同齡人老了許多歲。
但是他身上沒有萎靡不振的氣息,而是充滿了向上的希望。
大河村的所有人,除了極少數(shù)個別,這些人身上都是充滿了希望,每個人都在為明天努力著。
最初來到大河村,她是很崩潰的,但慢慢的,她喜歡上了這里,喜歡大河村的大山,喜歡大河村的大河,喜歡藍天,喜歡白云,也喜歡這村子里每一個鮮活向上的人。
程彎彎家院子里熱鬧了許久。
直到趙大山把馬牽到后院里去喂草,看熱鬧的人才漸漸散了。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程彎彎才敢下鍋做炸雞,這玩意兒太香了,那香味能把人的口水都給勾出來。
鍋子里倒油,將裹了面包屑的炸雞整個扔進去,油滋啦滋啦響起來,圍觀的孩子們也紛紛分泌口水。
程彎彎無奈的道:“都走遠一點,小心油濺到臉上……”
她仔細觀察著火候,但實在不內(nèi)行,只得把大肚子的吳慧娘喊進來,讓大兒媳幫忙盯著火候,免得炸糊了。
“娘,可以了!
吳慧娘一聲落下,炸雞終于出鍋了。
春花本來是很心疼這些油的,但是看到這家里的每個人都習以為常,她只好收起了自己的震撼……她將鍋子里的油用大碗盛起來放進櫥柜,等到下回炒菜的時候再用,鍋底沾著的油沒法子盛起來,不過沒關系,她將青菜倒進去,就著這層油炒了一盤綠油油的青菜。
程彎彎將出鍋的炸雞放在砧板上,撒上從商城里買的炸雞配料,然后用刀子劃開,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進碗里。
家里人實在是太多了,自家四個兒子一個侄兒,沈正阿福主仆,曹瑩瑩,再加上春花,一共是十個人,一人吃一口,一只小小的炸雞就沒了。
就連那用炸雞剩下的一點點油炒出來的青菜,也被孩子們搶光了。
家里的孩子們舔著嘴唇,意猶未盡。
程彎彎看到沈正的眼睛幽幽瞟向了雞窩,許是感覺到了殺氣,雞窩那邊有一瞬間的躁動。
她開口:“不如明天試著炸三只雞?”
家里孩子多,她一個長輩不好意思跟孩子們奪食,就吃了指甲蓋那么一小口炸雞,味道都沒嘗出來。
沈正立馬點頭:“好啊好啊,我覺得炸五只比較好,一個人可以吃半只!”
程昭一本正經(jīng):“我認為可以。”
趙二狗咽了咽口水:“我同意!眖qxδnew.
趙四蛋糾結猶豫了許久,忍痛點頭:“我、我也同意……”
阿福搓了搓手:“我去抓雞!
“我不同意!壁w大山頂著壓力開口,“再等一個月,這些雞就能生蛋了,現(xiàn)在殺掉吃不劃來!
而且,莊戶人家哪有天天吃雞的,好吃是好吃,可是太費雞了。
按照這個吃法,不到十天,雞窩鴨棚就空掉了。
“你們大哥說的對!”
程彎彎立馬擁護趙大山。
大山是家中的長子,也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她自然要無條件擁護大兒子,這樣大兒子才能在幾個弟弟面前樹立威信,等她死了之后,這個家才不會散掉……啊呸,她才三十三歲,離死還早著呢。
一頓飯在眾人的意猶未盡中結束了。
孩子們各自去忙活,程彎彎把曹瑩瑩叫了過來:“你今天去河口鎮(zhèn),查到一些情況了嗎?”
曹瑩瑩點頭:“查到了后娘和家里管事合謀的鐵證,已經(jīng)寄給我爹了,就是不知道我爹什么時候能收到信件!
“瑩瑩,嬸子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程彎彎看著她,緩聲開口道,“我在告訴你那些對策之時,并未想過做這件事的后果,如果你今天失手被曹夫人抓回去,極有可能面臨……”
“嬸子不用說對不起,應該是我說一聲謝謝!辈墁摤撾p眼亮晶晶的,“我今天去了一趟河口鎮(zhèn),才知道關于我的流言傳到了什么地步……按照我爹的性格,他絕不可能容忍自己有一個辱沒曹家名聲的女兒……我不出手,那么最后的下場,就是被我爹送到外地,隨便找個人嫁了……”
程彎彎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希望你爹能盡早收到信件,也希望你爹能秉公處理這件事!
曹瑩瑩好看的眸子瞇起來,原來被人撫摸頭發(fā)是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正在被長輩疼寵……
“以前我爹錯怪我了一件事,搞清楚原委后也并未向我道歉,我還以為做長輩的永遠都不需要道歉呢!辈墁摤撌植缓靡馑嫉拈_口,“趙嬸子,如果可以,真想讓你給我做后娘……”
“不行。
沈正的聲音猛地響起。
他一個箭步?jīng)_過來,“嬸子都不愿意給我當后娘,怎么可能會嫁給你爹!”
曹瑩瑩瞪大眼睛:“你也想讓嬸子給你當后娘?”
“哼!我爹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嬸子都瞧不上,怎么可能會瞧上你爹!”沈正滿臉不忿,“你是曹家的小姐是吧,那你爹就是曹德福,長得滾圓滾圓的就算了,后院子里至少十個小妾,而且你爹還有四五個女兒,三四個兒子,趙嬸子是瘋了才會嫁給你爹!”
曹瑩瑩氣的臉頰通紅:“我只是說想讓趙嬸子當后娘,又沒讓嬸子嫁給我爹,你別亂說行不行!”
沈正瞪著她:“這件事,你想都不能想,不許有這樣的念頭……”
曹瑩瑩:“你、你、你……”
“打!”程彎彎腦殼疼,“你們兩個別吵了,還有!你們兩個趕緊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里驅(qū)逐出去!我不想給任何人當后娘!行了行了,趕緊洗洗睡吧!”
她起身趕緊逃跑了。
剩下沈正和曹瑩瑩大眼瞪小眼。
第206章 新來的虞夫子
秋天的黎明來的越來越遲。
天還沒亮,趙二狗就起來了,他讓趙大山和阿福幫忙搬布匹。
馬車車廂有限高,要把里頭的座椅拆下來,才能勉勉強強將所有布匹塞進去。
趙二狗駕馬車一把好手,抓住韁繩就會了,趕著馬車快速駛出大河村,前往白云鎮(zhèn)。
趙有財和趙達也出發(fā)了,車轱轆轉(zhuǎn)著朝河口鎮(zhèn)駛?cè)ァ?br />
程彎彎在床上多睡了一會兒才起來,就算賴了一下床,她起來后天色也沒有亮透。
有春花來幫忙,她現(xiàn)在終于不用再忍著臭味清理雞窩鴨棚羊舍……
春花干活非常麻利,一個時辰就把后頭院子里牲畜的窩棚都清理干凈了,然后再開始煮草木灰來消毒防瘟疫,消毒后,再給羊圈兔子窩狗窩鋪上干干凈凈的稻草,看著就很清爽。
家里的兔子最開始是趙獵戶送的兩只小兔崽子,小兔子要長四五個月才能受孕生崽,于是程彎彎偷偷從商城里買了一對公母兔子扔進了兔窩里,就當是從山上撿來的。
家里的孩子吃過兔子肉,知道兔肉有多么的美味,一個個盯著兩只大兔子吞口水,被程彎彎拉著講了一通道理——兔子生兔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幾個孩子這才打消了念頭。
家里的兩只小羊仔越長越壯實了,小羊在生長期,母羊在產(chǎn)奶恢復期,一大兩小三只羊每天的飯量特別大,也就導致曹瑩瑩一個千金小姐,一天里有大半天的時間都在外頭割草。
趙三牛去武行之后,家里劈柴的活兒是趙大山和阿福一人一半,阿福這會兒就在劈柴。
程彎彎坐在院子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是從商場里買的上好的碧螺春,口感醇厚,茶香繚繞,喝一口,整個人神清氣爽。
院子里孩子們在忙活,她自個卻在喝茶,莫名有些赧然。
算了,還是進屋子琢磨一下酒樓裝修的設計圖吧,按照二狗賺錢的速度,這個家很快就能買上鋪子了。
程彎彎將最后一口茶喝下去,剛站起身,就聽到了遠處馬蹄的聲音。
她以為是趙二狗折回來了,踮起腳眺望,看到了沈家的馬車,是縣令大人來了。
村里人已經(jīng)熟悉了這輛馬車,大家都以為,這輛馬車會停在程彎彎家門口,畢竟縣令兒子就在程彎彎家住著,再則,上回縣令大人派媒婆來提親的事,就這么沒了下文,村里人都想看看后續(xù)進展,一個個睜著八卦的大眼睛,悄咪咪的往程彎彎家這邊走。
誰料,馬車直接停在了新學堂門口。
學堂建在一塊荒地上,共四間房,三個學堂,一個住處,學堂四周的泥地都鋪上了青石板,顯得干凈又整潔,馬車停在青石板上,從車上下來兩個人。
一個是穿著藏青色常服的沈縣令。
一個是穿著粗布長衫的男子,年齡大約四十余歲,留了很長的胡須。
“這里就是大河村新建的學堂!鄙蚩h令開口道,“犬子也在大河村讀書,明年院試,希望虞夫子能提點一二。”
“提點談不上,他若有才,無需我提點也能上榜,若腹內(nèi)草莽,我說再多也無用!庇莘蜃涌粗矍暗膶W堂,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為人師表,恍如夢境一般!
沈縣令沉默下來。
他幼年讀書時,就是以虞夫子為目標,虞夫子十歲成童生,十一歲成秀才,十四歲便中了舉人,是他祖籍之地人人傳頌的神童。
虞夫子十五歲時,被推舉成為貢士,成為進士也是板上釘釘?shù)氖,可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事了。
因為太優(yōu)秀,所以被拉攏,而年少輕狂的孩子哪懂什么朝政幫派,在他拒絕的第二天,府城讀書人聯(lián)名舉報虞夫子科舉作弊,知府大人派人審查,確有其事。
他被無數(shù)讀書人口誅筆伐,成了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虞夫子在故鄉(xiāng)被文人唾棄了五年,最終無奈離開故土,轉(zhuǎn)輾來到湖州謀生。
湖州人不知外地之事,全然接納了他,他憑借著學識進入官學,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十年,然后再度出事。
不知是誰知曉了他的身份,當眾揭穿,此事鬧得極大,幾乎湖州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虞夫子道德品行敗壞,沒有學堂再愿意招收他。
而他已在湖州安家,有妻有兒,不可能再拖家?guī)Э谌チ硪粋地方生存。
于是他換了一個職業(yè),在湖州一個巷子里,靠給人寫書信謀生,這樣一晃又是十多年過去了。
從十五歲翩翩少年郎,到了如今四十歲一事無成的男子,這一生,何其坎坷,又何其唏噓。
就在沈縣令感慨之時,里正飛快的狂奔來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草民見過縣令大人!”
“不是說過了嗎,本官來村里,無須行此大禮。”沈縣令讓他起來,這才開口道,“聽說大河村缺一位教書先生,這位是虞夫子,趙里正覺得如何?”
里正抬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這位虞夫子氣度不凡,一看就至少是秀才。
不,不可能是秀才,秀才是有官身的人,咋可能來他們這樣的山溝溝教孩子讀書。
應該是童生,童生也很難得了,他們大河村迄今為止就沒有出過一位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