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扯住孫氏:“別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趕緊下地干活去……”
孫氏仰起頭,露出一張極致蒼白的臉。
趙有財(cái)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咋了?”
孫氏平時(shí)壯的跟一頭母牛似的,所以趙有財(cái)?shù)谝环磻?yīng)就是這婆娘在裝病,可臉色白成這樣,也不是隨便就能裝出來的。
趙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走過來,伸手摸了一把孫氏的腦門:“也沒發(fā)燒,這是咋了?”
“他三嬸,你是不是有段日子沒來那個了?”文氏低聲道,“該不會是,有了吧?”
“啥?”孫氏的精神氣瞬間回來了,“對,我、我這肯定是懷上了,快,趙有財(cái),趕緊找鄭郎中來,快點(diǎn)!”
她不敢太激動,喊來夏花,“扶我躺床上去,我年紀(jì)大了,這一胎要是保不住以后可再也懷不上了!
趙老太太皺眉,也沒說啥。
老三和孫氏盼這一胎盼了六七年,就指望生個兒子,看重點(diǎn)也委實(shí)正常。
下午,老趙家的人來程彎彎這邊干活的時(shí)候,程彎彎就聽說了這個事兒。
不過孫氏年紀(jì)偏大,又是剛剛懷上,這事兒老太太不許人聲張,就偷偷跟程彎彎說了。
程彎彎默默腹誹,孫氏好像才二十七八吧,在她那個年代,二十七八的女孩子有些才剛剛結(jié)婚,正是生孩子的最佳時(shí)期,結(jié)果到了這里,竟然成了高齡產(chǎn)婦。
臨時(shí)作坊里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程彎彎算了一下時(shí)間,再忙個七八天的樣子,冰粉的生意就只能暫時(shí)擱置了。
因?yàn)槠甙颂熘,就是秋收,地里的稻子收上來之后,要曬谷去殼,一堆事情,起碼得忙大半個月,忙完之后正式入秋,還有秋種要忙,到了那時(shí)冰粉這東西也不會再有多少人吃。
七八天,一天三兩多銀子,她還能再賺二十多兩,買地的錢差不多湊齊了。
后院里在忙,前頭院子則在煮馬纓丹,不斷有人來熬煮,煮了的水就灑向稻田,沒煮完的馬纓丹留著夜晚燃燒熏死蝗蟲。
就這么幾天的功夫,大河村的蝗蟲已經(jīng)不多見了,家里的鴨子也沒再趕到地里去,一是蝗蟲不多,怕鴨子貪吃稻子,二是地里的野菜也沾了馬纓丹,以防鴨子誤食,最后,稻田即將豐收,地里的水慢慢干涸,不適合鴨子生存。
這天夜里,篝火誘捕蝗蟲結(jié)束后,程彎彎一家人入睡。
她躺在床上,腦子里一直在想等秋收忙完后,要集中所有精力打土坯,必須盡快把新房子蓋起來,這會子天氣不冷,程昭睡地上沒事,入了秋,地上有寒氣,睡一晚上人就能著涼,程昭雖不是她親兒子,她也不能這么不心疼人。
“嗚嗚嗚……”
屋外,突然傳來小黑的嗚咽聲。
程彎彎以為是這家伙餓了,她起身下床,輕手輕腳走到院子里。
月光下,她看到小黑在院墻那里跳來跳去,這家伙太小太矮了,根本就跳不上去。
也幸好跳不上去,不然肯定會被電擊,這么小一條狼,被電擊肯定會出事。
“小黑,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里干啥,是不是餓了呀……”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什么東西盯著自己。
她順著院墻看出去,心臟病都快被嚇出來了。
一墻之隔外面,竟然有四條狼,四雙綠油油盯著她,讓她生生冒出一身冷汗。
她反手就把小黑拎起來,扔到了院墻外:“你家小崽子,還給你,呵呵呵!
小黑撒歡一樣沖母狼跑過去,四條狼圍著小黑,一直舔一直舔,小黑瞬間變成了落湯狼。
程彎彎心有余悸。
她確實(shí)是舍不得小黑,可小黑留在她家里,這些狼會時(shí)不時(shí)來造訪,天天晚上搞這么一出,人都會被嚇?biāo)馈?br />
她倒是希望小黑能跟著自己親娘走了算了。
誰料,小黑搖著尾巴從院門口走來,程彎彎只好給它拉開門。
就見這家伙跑回自己狗窩,叼出來一個骨頭,然后搖著尾巴又出去了,獻(xiàn)寶似的將骨頭遞到了自己親娘嘴邊。
那骨頭不知道被小黑大黑舔了多少次,估計(jì)啥味兒都沒了,大母狼嫌棄的吐出來。
第114章 程昭的機(jī)會
院子里的動靜,驚醒了大黑。
大黑搖著尾巴跟小黑跑出去,然后撲騰撲騰跑回來,在地里刨了一下,挖出來一塊臟兮兮的兔肉。
程彎彎:“……”
這好像是晚餐時(shí)四蛋掉地上的肉,還準(zhǔn)備撿起來洗洗再吃,結(jié)果一彎腰就不見了,竟然被大黑給叼走了。
大黑這狗東西也是忍得住,肉都能藏起來不吃,這會竟還如此大方叼著肉跑出去,遞給了母狼。
那母狼初看到大黑,匍匐身子就要攻擊,被小黑攔住了,幾只狼嗚咽嗚咽個沒完,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再等一會兒之后,大黑就成功混進(jìn)了狼群之中,母狼還用舌頭給大黑洗了個澡。
那塊肉被母狼整口吞下去,然后抬頭,盯住了程彎彎。
這眼神,程彎彎太明白了,四蛋餓瘋了的時(shí)候,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行吧,家里的兔子肉本來就是這幾只狼送過來的,再還給它們也不是不行。
程彎彎將掛在屋檐下的兩只兔子取下來扔出去,幾只狼嗅了嗅,嫌棄的踢到了一邊,繼續(xù)盯著她。
大黑沖進(jìn)來,咬著程彎彎的裙擺往灶房里走。
她算是明白了,這幾只狼是想吃熟食。
灶房里還有半只雞,是留著給吳慧娘明兒喝的。
不過這雞也是野狼送來的,這群狼想吃,她還能拒絕不成?
程彎彎心疼的將半只雞撈出來,扔出院墻,母狼用前腳按住雞,咬下來一塊肉放在小黑面前,再咬下一塊給大黑,然后四只狼一狼一口將雞吞進(jìn)了腹中。
四只野狼的哈喇子直往下滴,明顯是沒吃夠。
程彎彎呵呵笑:“沒了,一口肉都沒了!
四只狼在兩只小崽子的身上舔了又舔,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兩個小東西回到院子,把兩只風(fēng)干的兔子也拖了回來,圍著程彎彎不停撒嬌。
她有些頭疼的把小黑抱起來:“下回跟你娘說一聲,以后別大晚上再來嚇人了,我這心臟病都要被嚇出來了!
“嗚嗚嗚……”
小黑舔著她的手指,腦袋在她掌心蹭了蹭。
次日早上起床,程彎彎還在床上躺著,趙大山的聲音就在院子里響起:“娘,家門口好多野雞,七八只野雞,應(yīng)該又是那群狼送來的……”
程彎彎從床上一躍而起,走到院門口去,七八只野雞喉嚨被咬破,一身是血。
她有些頭疼的按住了太陽穴,她怎么感覺,這七八只野雞,是野狼給它們自個準(zhǔn)備的夜宵?
她有預(yù)感,今天晚上,四只野狼還會再來。
還能咋辦呢,先把雞湯給燉上吧,四只野狼一狼一只雞,給一只慧娘,還能留下三只掛屋檐下。
院子里忙碌起來。
早上趙二狗和趙三牛去送貨,趙大山下地拔草施肥,趙四蛋去山上挖野菜喂雞鴨,家里的事都交給程彎彎和吳慧娘忙活。
程彎彎把雞窩鴨棚的消毒工作衛(wèi)生搞完之后,然后去里正家。
里正家的大人都下地去了,院子里的鴨子嘎嘎叫,里正老伴在剁野菜,剁碎了好喂小鴨子。
看到程彎彎進(jìn)來,里正老伴眉開眼笑:“大山娘,你咋來了?”
程彎彎笑道:“我來找里正叔有點(diǎn)事兒,里正叔在嗎?”
“你里正叔一大早被李家溝的人請過去了!崩镎习樾呛堑恼f道,“咱們村滅蝗這事兒不知咋傳到李家溝那頭去了,李家溝里正聽說我們的稻田里沒有蝗蟲,就想找你里正叔問問有啥子辦法嘛,你里正叔是個熱心腸,帶著馬纓丹就去了。”
程彎彎點(diǎn)頭。
蝗災(zāi)不是小范圍的事,一般會波及一個縣甚至一個省,最嚴(yán)重會波及半個國家,他們這兒消滅干凈了也沒用,還會有蝗蟲從其他村里飛過來,所有人勁往一處使,才能真正的將稻田里的損失控制在最小范圍內(nèi)。
她正想著時(shí),身后就響起了里正的唾罵聲。
“李家溝那幫人太不講道理了!崩镎持肿哌M(jìn)來,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大口灌下一杯水后道,“李里正跟我也算熟識,我好心告訴他如何滅蝗,他別的沒聽見去,就聽見了蘄艾可以把蝗蟲趕走,他們村里的蘄艾特別多,瘋長了一大片,有人當(dāng)場試了一下,這不,地里嗡嗡亂飛的蝗蟲果然被趕走了。”
里正老伴不解的道:“能趕走蝗蟲也是好事兒……”
“屁的好事!”里正拍桌子,“李家溝隔壁就是汪家屯,蝗蟲全飛到汪家屯去了,那邊來人跟李家溝差點(diǎn)打起來,汪家屯也開始熏蘄艾,兩個村的蝗蟲就往另外一個最近的村子里飛……蘄艾只能驅(qū)趕蝗蟲,蝗蟲還不就是在我們這些村里頭飛來飛去,總會糟蹋莊稼,明明能有法子殺死,為啥要把蝗蟲趕到別的村里去?”
里正老伴聽明白了,她一個婦人,格局有限,她率先想到的是,這些蝗蟲會不會飛到大河村來,他們好不容易把蝗蟲控制住了,再從其他村飛那么多過來,全村人就白忙活了這么久。
“氣死我了!”
里正氣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滿臉擔(dān)憂。
程彎彎緩聲開口道:“里正叔,看來只能去找縣令大人了!
里正眼睛一亮:“對,去找縣令大人,縣令大人不可能不管這事兒,我現(xiàn)在就去!
“帶著程昭一起去吧!背虖潖澙^續(xù)道,“程昭記錄下了馬纓丹的功效和使用辦法,這幾日大河村滅蝗之事,事無巨細(xì),都被程昭寫在紙上,縣令大人一看就懂了!
里正點(diǎn)頭如搗蒜:“程昭是讀書人,他說話有條有理,他說啥縣令大人都會相信,就讓他跟我走一趟吧!
程彎彎回去讓程昭換身衣裳跟著里正去平安鎮(zhèn)。
程昭將記錄下的一疊紙拿出來,正要走,程彎彎叮囑他道:“這是一個機(jī)會,你好好把握。”
程昭整個人愣住。
他終于明白,二姑為何會讓他全程記錄滅蝗過程,讓他一個字一個字寫在紙上留存。
他以為,二姑記錄下來,是為了讓他念給村里其他人聽,或者留著明年再用同樣的法子滅蝗。
原來,是為了給他鋪路。
去年有蝗災(zāi),田里顆粒無收,今年若是再來蝗災(zāi),不知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
解決蝗蟲,這將是一個大功德……這確實(shí)是他目前最好的機(jī)會。
明明是二姑想出來的法子,卻被二姑按在了他的頭上。
“二姑,我不能去!”程昭聲音堅(jiān)決,“我知道二狗以后想做生意,讓他多和縣令大人接觸,以后去鎮(zhèn)上做生意也便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