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持一下,還有六個小時,再過六個小時就能到興德里了。
抱著懷里的恒溫箱,袁奕總是忍不住看向窗外,看向那一片白色的云海。
朝著太陽降落的方向飛行,那一輪明日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掛在那里許久不曾移動。
【新增死亡華人數:46】
“嗡,嗡嗡……”
系統(tǒng)提示音和手機提示音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
是韋康言先生發(fā)來的消息,消息的內容是一篇印有紅十字標識的外文:
——很抱歉,經過五個小時的搶救,貴國醫(yī)療特救隊成員于濤不幸離世。根據防疫條例,我們將對其遺|體進行火化,希望諒解……(外文)
用手指將圖片放大好幾倍,袁奕一遍又一遍反反復復地看著上面于濤的名字,直到那些常用的字母音節(jié)都變得陌生。
于濤,離世,火化。
這些字眼猶如一枚枚pao|彈,接二連三地在她的思緒里炸開,所有的不安、擔憂霎時間蕩然無存……
窗外晴空萬里,湛藍色的萬里高空干凈地一塵不染,仿佛任何人間的喜悲都不會影響到云層之上的靜謐。
袁奕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靜靜偏過頭看向窗外。
好像沒有一點點的悲傷,只是覺得眼眶莫名的酸脹,好像也沒有特別的難受,只是握住手機的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她的大腦依舊冷靜,冷靜到可以計算出此刻飛機的飛行速度,將全程飛行的時間精確到秒……
她只是感到有些痛罷了。
從每一個字眼中蔓延出來的火,燒得她真的很痛。
——
2022年的元旦,福漢市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一年前,每一片雪花都是刺骨的。未知的肺炎病毒在城市里蔓延,無辜的雪花成了病毒的載體,刺破老百姓本就脆弱的健康。
一年后,雪花似乎有了溫度,洋洋灑灑地落在每一塊石碑上,仿佛蓋上了一張白色的鵝絨被,讓那些病逝的白衣戰(zhàn)士可以睡得安穩(wěn)。
站在陵園門口,袁振華的手臂上別著白色的袖套,有序地組織著今日的祭奠。
每個人進園時都會領到一份哀悼冊,上面寫著每一位烈士的名字與職業(yè):
趙小芬,1987-2021,曾任省人民醫(yī)院護士長。
陳洛,1996-2021,曾任福漢志愿者五隊隊員。
周梓琴,1991-2021,曾任國家赴歐支援軍班長。
……
冊子上一共3567人,他們來自于各行各業(yè),卻都在這場對抗疫病的戰(zhàn)爭中失去了生命,將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021年。
哀悼冊的最后是一片空白,讓大家可以寫下對他們的思念;蛟S之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但對他們的懷念卻不分陌生與熟悉。
前來祭奠的人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每每經過烈士的碑前都會留下一朵淡白色的菊,以示哀思。
袁奕將菊花放在墓碑旁,順手擦去了融化在照片上的雪。
他的青春結束在了異國他鄉(xiāng),定格在了二十六歲,所幸,他葬在了家鄉(xiāng)的土地,躺回了母親的懷抱。
“對不起啊,答應你的事是我食言了!痹葟目诖锬贸鲆恢аb滿藥劑的試管,輕輕地放在了墓碑旁邊。
那是她當初帶去印鐸的其中一支藥劑,是新冠特效藥最初的版本。
過去的幾個月里,經過華國各大醫(yī)藥研究所的努力,新冠特效藥歷經五代版本后順利問世。華國研制出的特效藥,對目前已知的各種變異亞型毒株有效率都在95%以上。
從疫苗到特效藥,從預防到治療,華國人終于徹底戰(zhàn)勝了新冠病毒。
但袁奕知道,他最需要的依舊是她手里的這一支承諾。
袁奕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余濤”兩個字,心里除了道不盡的愧疚外,還有言不清的感謝。
幾個月在病毒所的研究,好像讓她喪失了表達能力,心里分明有許多的話要說,開口時卻只有一句“對不起”。
走到袁奕身邊,男人緩緩彎下身,將一束寫有名字的花束放在了那朵菊花旁邊:“你放心,你哥哥把你爸媽他們都照顧得很好。等過了年,他們就會回來看你!
花是余濤的父母和哥哥準備的,因為疫情剛剛結束不方便回來,只能托于濤來陵園看一看自己葬在福漢的孩子。
蹲在余濤的墓前,于濤打開手機的播放器,放起了那一首《祖國頌》。那是在印留學生共同錄制的版本,他們都是余濤曾經的同學。
余濤在印鐸留學兩年,華鐸交換生的身份讓他弘揚了華夏的歌舞文化,讓印鐸可以見識到華國的美。
余濤,于濤。
他們的名字雖然差了一個字,但都是華國最出色的接班人。
袁奕后來才知道,那晚的《祖國頌》就是他唱的,他感染的原因是因為疫情期間給隔離的同學送物資,不小心接觸到了感染的人。
至于名字縮寫相同,才讓醫(yī)院搞錯了于濤和余濤的事,現在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袁奕吸了吸鼻子,擦去了墓碑照片上的水珠。
“你的愿望會達成的,一定會有更多人了解到華國的美!
“華國的文化,也一定會傳播到世界的各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