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靜下來,林老太太默默遞上一杯茶,他一口喝干凈,長舒一口氣:“爽,好久沒這么罵過人了。”
喬老爺子早就知道他這親家是個笑面虎,但不知道這還是個神經(jīng)病。
他脾氣暴躁,也愛罵人,但捫心自問,做不到像老林這么收放自如。
說實(shí)話,他還挺羨慕的。
“行,老林,你這個態(tài)度不錯,我挺滿意的,多謝你為我們家唯唯出氣,那這事兒就這么翻篇兒了�!�
“什么叫你們家唯唯?老喬,我看你這老年癡呆很嚴(yán)重啊�!�
兩個老頭又開始斗嘴。
兩位優(yōu)雅的老太太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出去了。
“親家,不好意思,我們家老喬就是這毛病,吹胡子瞪眼,跟頭蠻牛一樣�!�
“親家,我才是該不好意思,你們大老遠(yuǎn)來一趟,我們沒盡到地主之誼,反而唯唯還——”
二人沉默下來。
喬唯一來就被人當(dāng)眾挑刺擠兌,婚禮上又被人往腳下扔玻璃球,要不是她機(jī)敏,恐怕早就摔倒了。
“說起來,親家,咱們兩家結(jié)親十五年,”喬老太太輕笑,“以前一直都客客氣氣的,他們倆見了面也是,客氣,也生疏,這次一見面這么熟稔,還一起喝得爛醉,當(dāng)真唬了我一跳�!�
林老太太有些赧意:“誰說不是�!�
兩家真就是名副其實(shí)的商業(yè)聯(lián)姻,于公,生意上關(guān)系緊密,于私,跟個普通親戚也差不多。
其實(shí)要把兩個陌生的家庭迅速綁在一起,最好的武器就是孩子,偏偏他們誰都不對這個孩子上心。
二人同時想到了這一點(diǎn),一時無言。
林老太太想到了什么似的,啊了一聲:“你們來的前一天,他們倆打了一下午電話,說了什么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跟唯唯有關(guān)�!�
喬老太太眉毛一揚(yáng):“是么?”
那不就是老頭子對著老大發(fā)脾氣,砸了一地東西的那天?她若有所思,決定等回去了就拷問一番。
喬唯這一覺睡眠質(zhì)量不咋滴。
中途做了個夢,有小孩的哭聲,哭著叫什么“唯唯妹妹對不起不關(guān)我爺爺?shù)氖隆薄ⅰ拔ㄎń憬闱笄竽悴灰s我們走”。
把她給嚇醒了,莫名其妙想到老宅子里發(fā)生的鬼故事,立馬抓起被子蒙著腦袋睡。雖然開著空調(diào),醒了頭上身上還是一層汗。
“阿姨,昨晚有小朋友在哭嗎?”那個哭聲太真實(shí)了,好像就在她耳邊。
傭人給她拿來還帶著香氣的新衣服,笑著搖頭:“沒有,唯唯小姐做噩夢了嗎?”
“是做了個噩夢。”
“別怕,吃完熱熱的早飯,再去曬曬太陽,就什么都不怕了�!�
聽著傭人安慰的話,喬唯卻打了個寒顫。
這宅子漂亮是漂亮,住在這兒感覺真就是古代的大家小姐,但是吧,電視劇看多了,加上這個噩夢,她還真有點(diǎn)發(fā)怵。
幸好馬上就要回去了。
然而事與愿違,接到消息,有大事要辦,必須再留一天。
她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比如事關(guān)兩家生死存亡啊啥的,結(jié)果居然是釣魚和打牌?!
老頭釣魚,老太打牌,小孩蹲著喂蚊子。
“啪——”
喬唯成功拍死了第八只蚊子,兩個老頭眉心第八次突突地跳。
“唯唯,這兒有蚊子,你還是進(jìn)屋去玩吧,或者去看你奶奶打牌。”喬老爺子委婉趕人,同時暗暗瞪了一旁老神在在、仿佛完全沒受到影響的林老爺子一眼。
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顯然他輸?shù)脧氐住?br />
喬唯納悶,難道只有她一個人感官正常嗎?那倆老頭跟入了定似的,蚊子都趴到臉上吸血了還紋絲不動。
她正要說話,眼前一亮,一躍而起,正義的小手帶著洪荒之力一巴掌呼在了林老爺子臉上。
啪的一聲,時間靜止。
剛好走過來找喬唯的溫季年:……
他默默退了回去。
“唯唯不想跟你玩嗎?紅中!”溫母一邊出牌,一邊分神跟兒子說話。
溫季年搖頭,他還是待會兒再去找她吧。
遠(yuǎn)遠(yuǎn)看她蹲了那么久,那兩位老爺子卻沒個反應(yīng),看來是不相信婚禮上有人故意使壞了,唯唯肯定很著急,他想去幫忙作證,可這一巴掌……
希望這一巴掌能把那位林老爺子打醒。
溫季年重新坐了回去,靜靜等待喬唯過來。
小丫頭人小手也小,但這一巴掌還真有點(diǎn)疼。
挨了一巴掌的林老爺子慢慢開口:“唯唯,外公得罪你了嗎?”
話一出口就自己把自己噎住了,他當(dāng)然得罪她了,這么多年對她不聞不問……小的打老的,大逆不道,但誰叫他有愧在先,只能受了這一耳刮子。
先前他還擔(dān)心喬唯太乖,脾氣太好,卻沒想到還是個有脾氣的,連外公都敢打。不錯,姑娘家就是要有點(diǎn)脾氣才好。
短短幾秒鐘,林老爺子想了很多。
看著老林頭的眼神從驚愕變成愧疚,再變成欣慰,最后定格成欣喜,喬唯默默將手拿下來,攤開手心給他看,一只被新鮮的,還帶著鮮血的蚊尸安靜躺在雪白的手心。
喬唯:請問得了老年癡呆的人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會毆打回來嗎?在線等,急!
兩人面面相覷。
“哈哈,唯唯真貼心,給我打蚊子呢,孝順�!绷掷蠣斪拥谋砬橛幸凰查g的茫然,隨即干巴巴地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