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陽點了點頭, 正欲說話卻又被宣亦打斷：“而你，為了隱瞞雙生的事實, 便殺了殷書華讓她替你們頂罪？”宣亦那張向來冷靜的臉上多了幾分波瀾, 微蹙的眉心下那一雙狹長的眼有些發(fā)紅。
顧澤陽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嘆了口氣, 回憶著將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娓娓道來。
“得知顯塬動亂的時候, 我還在臨夏, 那天是阿娘的忌日……”
雙生出生在孟春, 臨夏城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 不過年初已經(jīng)十分暖和了。兩人在進(jìn)玄夜宗后, 兩人相約每年顧聽云的忌日兩人輪流前去。因為若是每年的這一天顧澤陽都要去臨夏城，只怕被人看出端倪。
而昭和十五年正好輪到的是顧澤陽, 顧澤陽替母親掃了墓, 正欣賞著臨夏城里開得滿城的藍(lán)花楹。
這原本該在初夏才盛開的花, 卻在陽春三月的臨夏開得枝繁葉茂。也就是這個時候，顧澤陽收到了來自殷書華的傳音符。
“顯塬結(jié)界, 速來�！倍潭桃痪湓�, 顧澤陽便清楚了對方是在什么情況下給自己遞的傳音符。
殷書華同顧澤彥在一起, 若是有事一直都是哥哥親自給自己遞傳音符, 而現(xiàn)在是殷書華遞來的。想來彬彬有禮的殷書華，遞來了這么一句。
兩人勢必出事了。
顧澤陽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顯塬，見到的是破裂的結(jié)界外兩人同上古兇獸打斗的場景。顧澤陽只覺頭皮發(fā)麻，他不知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變成當(dāng)下這樣無法控制的場景。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拎著劍就朝著那兇獸刺了過去。上古兇獸逃竄，他不敢想象這是何等后果。結(jié)界破裂定然驚動了修真各家的長老，很快他們的事會敗露，到時候該如何是好？
顧澤陽在心中冷靜地思考著，顧澤彥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旁，他淺藍(lán)的衣衫上沾滿了血，整個人狼狽不堪。明明他們擁有一模一樣的外貌，穿著一樣的衣裳，但在此時他們卻好像不再有一點相似之處。
“對不起，阿陽�！鳖櫇蓮┹p聲呢喃道，不等對方答話他手里握著劍禁止朝著那兇獸而去。
“阿彥！”不遠(yuǎn)處的殷書華崩潰大喊，顧澤陽瞬間意識到了他要做什么。他們殺不了這個兇獸，所以顧澤彥只能把它關(guān)回去，把這個結(jié)界的漏洞修好。
可真的有那么容易嗎？
當(dāng)年結(jié)界成后，玉塵仙尊閉關(guān)多年，至今沒出關(guān)。顧澤彥是想以命相抵，他為他犯下的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顧澤彥！”顧澤陽拎著劍朝著對方的方向去，已經(jīng)是重傷的殷書華也拿起了自己的劍，他們誰都不愿意看到那個結(jié)局。
在殷書華給顧澤陽遞傳音符的時候他便計劃好了的，他本不用與那兇獸周旋這么久，他只是想借此機(jī)會，將顧澤陽的身份徹底還給弟弟。
他死后，這世間便只有一個
顧澤陽，唯一一個顧澤陽。
見兩人朝自己而來，顧澤彥回眸用全力朝二人一擊，顧澤陽毫無防備被強(qiáng)烈的沖擊擊落在地。殷書華則直接倒在了地上，淚水流滿了她那白皙的面頰，上面沾染了塵土。
兇獸的嘶吼傳徹整個洞穴，兩人霎時抬頭看向顧澤彥的方向，只見顧澤彥緊握著插進(jìn)兇獸軀體里的劍柄，聚集了所有的靈力狠狠朝下劈去。在他快被抓住的一瞬倏地瞬移到了另一側(cè)，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氣把那兇獸朝著破裂的結(jié)界一推而去。
眼看兇獸要撕碎面前的結(jié)界，顧澤彥倏然上前，手握長劍使出高階封印術(shù)，毫不猶豫朝結(jié)界的破碎處插去。
“顧澤彥！快松手！”顧澤陽大喊道，“快松手！我們?nèi)フJ(rèn)罪，其他仙尊一定有辦法的！顧澤彥，松手！”他朝對面沖去，卻被強(qiáng)大的靈力彈開。
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接近顧澤彥。
殷書華走上來，默不作聲地抹掉了面上的淚水，喃喃道：“他護(hù)不住的，他誰也護(hù)不住�！�
顧澤陽聽清了她的話，不明所以地看向殷書華，卻聽她絕望地說道：“門派的人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我們誰都逃不掉。”
兩人看著面前的場景，只見金光散落，顧澤彥的身上泛起了微弱的光。結(jié)界內(nèi)的兇獸逐漸安靜下來，良久，顧澤彥松開了劍柄，脫力地倒在地上。
“哥——”
無形的阻隔終于消失不見，兩人立刻便朝那邊瞬移了過去。殷書華將顧澤彥抱在懷中，默不作聲地抹掉了對方嘴角上的血漬。
顧澤彥看著她，喘息著用氣音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書華�！币髸A垂首看著懷里的人，忍著淚水強(qiáng)扯出一個笑來，搖了搖頭。
顧澤陽在默不作聲地看著，顧澤彥轉(zhuǎn)身看向他說了句：“阿陽，好好活下去。”他話音剛落，原本正欲抬起的手倏地落了下去。
他整個人身上散著淡淡的光，那光不斷侵蝕他的軀體，一點點消散。顧澤陽突然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同顧澤彥之間的共感越來越淡，直至當(dāng)下，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被全然切斷。
“你們?yōu)槭裁磸膩矶疾桓嬖V我？”顧澤陽紅著眼忍不住質(zhì)問道。
殷書華看著他懷里的人，淡淡答道：“他從未向我提及顯塬之事�！�
眼前的人幾乎要消散無蹤，顧澤陽強(qiáng)迫自己開始思考究竟要怎樣瞞過所有人，今天這里發(fā)生的事。
顯塬的結(jié)界若只有當(dāng)下這么一點縫隙，怎么可能驚動仙門百家的長老，盡管不至于死罪，但是活罪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