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下北境后,山夷人占據(jù)土地,我們只要財(cái)物人口即可”
火光下,阿迦羅眼中閃過一絲野獸般的光芒。
他忽然問:“你剛才說大雍皇帝此番親征燕北?”
烏提若點(diǎn)頭,“是,那小皇帝這次……”然后他猛然反應(yīng)過來,愕然道:“大單于的意思是……擄了那小皇帝?”
他當(dāng)即吸了口氣,“大單于英明!是屬下目光短淺了,只想著搶掠財(cái)物人口,若把小皇帝抓來,要什么沒有?讓大雍朝給咱們年年進(jìn)貢!”
阿迦羅沒有理會他,目光專注地看著羊皮地圖。
就在這時(shí),帳外有士卒來報(bào)。
“報(bào),大單于,大雍通商使團(tuán)到了!”
***
容緒進(jìn)帳的時(shí)候,就察覺到帳中的氣氛不善,周圍的北狄人的目光像狼一樣盯著他們。
但他多少大風(fēng)大浪間走過來,也是見過世面的,從容邁步進(jìn)帳,揖道:“見過大單于!
阿迦羅爽朗道:“容緒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然后他對帳中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容緒先生,盛京商會的會首,在大梁時(shí),本單于就很欣賞先生的眼界見識和先生開拓西域、通商四海的膽略!
一旁的伊若好奇道:“先生是從中原來的?”
容緒溫雅地一笑:“是的,我從都城大梁來!
“都城?就是王庭吧,大梁有什么?”
“大梁有恢弘的皇宮,繁華的街道,連天的屋宇,廣廈鱗次櫛比,街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伊若聽得瞬間出了神。
容緒微笑道:“北小王有興趣,容外臣與大單于商榷完通商之事,再與北小王細(xì)細(xì)道來。”
伊若滿口答應(yīng):“好,你一定要來,我在大帳中等你!”
接下來,容緒與眾人商議了開辟互市的細(xì)則。他條理清晰,娓娓道來,從市場的選地到雙方貿(mào)易的細(xì)則之類都化繁為簡,讓北狄眾人一聽就能明白。
這次不但是伊若,連阿迦羅、朝戈等人都不由地聽得出了神。這一商議,不知不覺就到了晚間。
阿迦羅留容緒在大帳中用餐,席間不由就問到蕭暥的近況。
容緒道:“蕭將軍這兩個(gè)月一直在江州,外臣也沒有見過他!
阿迦羅有些失望,但同時(shí)又略微松了口氣,在他看來,魏西陵至少還算正派,只要那小皇帝沒有機(jī)會接近蕭暥。
之后帳中眾人又問了些互市的事,容緒皆一一作答,伊若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沒等宴會結(jié)束,就拉著容緒去了他的大帳。
烏提若看著他們的背影道:“大單于,北小王如此喜歡這位容緒先生,不如我們將通商互市之事拖著,把他留下來!
“容緒見多識廣,知道很多雍朝內(nèi)部的消息,對我們頗有幫助!
阿迦羅濃眉緊凝,不置可否。
自從欒琪死后,伊若一直沉默寡言,郁郁不樂。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日子沒有見過他那么高興了。
大帳里,
伊若睜大眼睛道:“這是什么?”
“桌球。”容緒和藹可親道:“來,我教你怎么打。”
不得不說,少年人的精力就是旺盛,伊若玩了大半夜的桌球還不知困倦。
“這又是什么?”伊若新鮮道。
“這是葉子牌!
“快教我!”伊若興致勃勃。
容緒又教他很多中原的玩意。什么幻戲、六博、九連環(huán)等等,看得伊若目不暇接。
容緒道:“大梁城每年七月還有沐蘭會,屆時(shí)江南的龍舟,蜀中的百戲,北境的火花等等齊聚大梁……”
說著說著伊若卻開始憂郁起來:“容緒先生,聽說你們北境正在打仗,很危險(xiǎn),你不要去!
容緒立即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中的端倪,他抓住這一點(diǎn)蛛絲馬跡,循循善誘道:“北小王怎么知道的?”
伊若道:“我聽左大都尉說的!
容緒心中一沉,他不動聲色地拿起馬奶酒輕啜了口,笑道:“左大都尉怎么看?”
“他勸大單于出兵,大單于拒絕了,但是他問起你們的皇帝在哪里!
容緒手中的杯盞微微一顫,但表面上依舊優(yōu)雅淡定,他笑道:“陛下當(dāng)然在宮里了!
他微微一笑:“北小王想見嗎?”
***
“容緒這個(gè)人表面上看溫文爾雅,實(shí)際老謀深算。”烏提若道,“現(xiàn)在我們就要對雍朝進(jìn)行軍事行動,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更不能讓他回去。”
朝戈道:“容緒先生是互市通商的主理大臣,我們扣留他,等于是背盟!
“誰說我們扣留他了,我們是保護(hù)他!
“什么?”
“明天我讓部下率一小部分士兵內(nèi)訌,造成騷亂的假象,大單于就可以保護(hù)使團(tuán)安全為由,派兵將他們圍起來!”
阿迦羅皺眉,“容我再想想!
“大單于,當(dāng)斷不斷,反為其亂。
就在這時(shí),帳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什么事?”阿迦羅喝道,
就見一名鷹衛(wèi)慌里慌張地進(jìn)帳,阿迦羅立即認(rèn)出了他是伊若身邊的人,頓時(shí)神色一變:“什么事,說!”
那鷹衛(wèi)不敢抬頭,顫聲道:“北小王不見了!”
“什么?”阿迦羅勃然道。
烏提若搶道:“他不是跟容緒在一起嗎?”
那鷹衛(wèi)瑟縮道:“那中原來的先生也不見了!”
“什么?給我搜!”
一時(shí)間,草原上火光閃動,人沸馬嘶,一片混亂。
片刻后,巡邏的游騎急報(bào),“報(bào)——大單于,北小王星夜往滄州方向奔去,屬下等攔截不!”
***
“快!再快一點(diǎn)!”容緒緊張地催促道。
馬車在草原上奔馳。后面緊跟著數(shù)十騎護(hù)衛(wèi)。
好在此番魏瑄將自己的馭手派給了容緒,馬車也足夠牢固,這一路顛簸下來竟然還沒散架。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一輪殘?jiān)聮煸诔穷^。
就在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滄州城的輪廓時(shí),身后傳來了如雷的馬蹄聲。
“容緒先生留步!”
草原上火把閃爍,映出刺目的刀光。
“快!快進(jìn)城去!”容緒敦促道。
滄州城的城門大開,城里的士兵早有準(zhǔn)備,接應(yīng)馬車馳上了吊橋,卷起煙塵滾滾。
等到阿迦羅率軍沖到城前時(shí),吊橋正緩緩升起。
容緒從馬車上下來,扶著車轅就是一通狂吐,簡直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他從來沒有坐著這么顛簸的馬車奪路狂奔過。
為了完成皇帝交代的使命,他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
城門前,阿迦羅高舉彎刀,大聲道:“容緒先生出使我北狄,為何非但不告而別,還挾持了北小王,是為何故?”
“若今天不把伊若交還本單于,本單于這就攻下城池,殺你們個(gè)雞犬不留!”
“嗚嗚嗚嗷嗷嗷~”北狄士兵們揮舞著兵器狼嚎響應(yīng)。
滄州城頭,魏燮緊張地按劍佇立,數(shù)百名弓弩手箭上弦,弓拉滿。
就在這時(shí),容緒緩了過來,他扶著墻上了城頭,分開執(zhí)戟持戈的士兵,迎風(fēng)向城下道:“大單于,此番不辭而別是外臣的疏忽,只因北小王仰慕我大雍都城之繁華錦繡,欲隨我同歸……”
“一派胡言!”阿迦羅大怒:“既為同盟,卻劫持我的兄弟,這就是你家天子的誠意?”
容緒道:“大單于問得好,外臣也想問大單于,一邊和我互市通商,一邊厲兵秣馬要助山夷攻我,這就是大單于的誠意?”
阿迦羅臉色頓沉:“你們?nèi)舨环帕艘寥,信不信我立即拿下滄州??br />
容緒不緊不慢道:“大單于還記得否,我朝陛下曾向大單于提及過質(zhì)子之事!
阿迦羅:“你要作甚?”
“十年之內(nèi),大單于若遵守盟約,既不犯我境,也不助我敵,則北小王必安然無恙,否則……”
“否則如何?”阿迦羅怒目斜揚(yáng)。
“陛下可是對自己的兄長都下得去手的。又何況是北小王呢?”
阿迦羅牙齒咯咯一碰:“你們敢!”
容緒慷慨道:“敢與不敢,在大單于一念之間。若大單于現(xiàn)在攻城,我軍將士必誓死抗敵,不惜玉石俱焚!”
阿迦羅攥緊馬鞭,盯著城頭的目光簡直要滴出血來。
伊若是欒琪唯一的弟弟,是他的兄弟。王圖霸業(yè)也不能和兄弟相比。
他狠狠地一挫后槽牙,“撤!”
初升的朝陽下,幾千北狄大軍如潮水般退去。
望著滾滾煙塵越來越遠(yuǎn),容緒近乎虛脫地靠在墻上。剛才太驚險(xiǎn)了。
經(jīng)歷前番風(fēng)長離攻打滄州后,滄州城只有兩千守軍,如果阿迦羅真的率軍全力攻打,以滄州城此時(shí)的兵力,城破是遲早的事。
魏燮道:“先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