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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沉沉的夢里,是永安城湖畔的脈脈余暉,杜蘅堤上桂花飄香。魏西陵白馬金冠,踏著紛紛落葉而來。

  “西陵……”他睡夢中喃喃道。

  阿迦羅放下笛子,琥珀色的眼中有深沉未明的情緒。

  云越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抬手用樹枝撥旺篝火,充滿敵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阿迦羅。

  “他有心事!卑㈠攘_忽然道。

  云越半邊的細(xì)眉挑起。

  “你們那么著急趕路,不只是要奇襲海溟城罷?”阿迦羅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出了什么事?”

  云越當(dāng)然不能讓阿迦羅知道,皇帝被擄走了。

  見他不說話,阿迦羅慢條斯理道,“蒼炎攻下滄州城時,抓走了什么重要的人,你們要把他救回來?”

  說這句話時,阿迦羅眼中機(jī)鋒暗藏。

  云越心中立即警覺起來,這胡人好生厲害,應(yīng)對不當(dāng)?shù)脑,恐怕被探出了底。就十分危險了。

  云越想了想,干脆道:“主公的兒子被蒼炎擄走了!

  阿迦羅驀地一怔。

  兒子?!

  蕭暥什么時候連兒子都生了?

  這簡直是當(dāng)頭一棍,一時將阿迦羅砸蒙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蕭暥,“幾歲了?”

  云越說得有模有樣,“都十來歲了,那臭小子從來不聽話,跟主公對著干,都是主公寵的,換是我恨不得一棍子抽死他。”

  “現(xiàn)在好了,被擄走了吧,還要主公費(fèi)心勞力地去找他!”

  阿迦羅沉默許久,皺著眉頭似乎經(jīng)歷了心理掙扎,最后他道:“既然是他的兒子,便也是我的兒子,我們一定會找回他!

  “什么?”這回?fù)Q云越怔住了,他大睜著眼睛,像看怪物般看著阿迦羅一臉釋然。

  就聽阿迦羅鄭重道:“我既然已經(jīng)接受他有男人,就能接受他還有孩子!

  ***

  三天后,隊(duì)伍抵達(dá)了浩罕國,將在這里停留半日,補(bǔ)充食物和清水。

  浩罕國的市集繁華熱鬧,琳瑯滿目的攤鋪里擺滿了地毯、香料、瓜果、珠寶,南來北往的商賈絡(luò)繹不絕,在一眾騎著駱駝的旅人,坐著軟轎的豪商,帶著面紗的波斯貴婦間,他們中原人的面孔很是顯眼,尤其是蕭暥。

  此刻,他騎在馬背上,阿迦羅牽著馬走過熙熙攘攘的集市。

  灰暗的斗篷不僅沒有讓他失了顏色,反而襯得他雪白的臉龐上,雋妙的眉目宛如墨畫,眸色流轉(zhuǎn)間,神光逼人。引來行人紛紛側(cè)目,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浩罕國小伙一路彈著胡琴,熱情地向他唱起,“我心愛的姑娘。”

  歌聲吸引了更多的人,連路旁忙碌的商販都紛紛扔下貨品,拔足前來圍觀。

  蕭暥心下暗暗叫苦,這樣下去不大妙。

  就在他一念尚未轉(zhuǎn)過時,熙熙攘攘的集市忽然起了騷動。

  “讓開!”“都讓開!”

  一隊(duì)士兵蠻橫地驅(qū)開眾人,橫沖直撞地進(jìn)入集市。為首一條絡(luò)腮胡子的大漢,看裝束像是城門令。

  他大步走到蕭暥馬前,抬起濃眉不懷好意道,“哪里來的?”

  蕭暥聽不懂胡語,云越道:“中原來的,到波斯經(jīng)商!

  “雍朝人?雍朝正在和本邦交戰(zhàn),你們不知道嗎?”

  云越心中一沉,就知道這城門令怕是要訛詐了。

  于是他便見機(jī)取了錠金餅,“官爺,我們千里迢迢做生意也不容易,行個方便吧!

  誰知那城門令看都不看他手中的金子,目光一直盯著蕭暥胯下的駿馬。

  云越心道不好。這城門令是識得相馬的。

  只見那城門令濃眉揚(yáng)起:“真是匹寶馬!”

  蕭暥雖然聽不懂胡語,但是從他貪婪的眼神中看出來,這城門令看上了凌霄。

  這時,跟隨而來的浩罕國士兵已經(jīng)將他們重重包圍了。

  阿迦羅謹(jǐn)慎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道:“主人,不如把馬給他,我們不能在這里跟他們起沖突!”

  不過就是一匹駿馬。

  蕭暥默不作聲地握緊韁繩,這是魏西陵送給他的馬。

  阿迦羅以為他舍不得馬,便道:“這樣的好馬我以后送你幾百匹!”

  “鞮奴,你送不了。”蕭暥輕輕道,

  然后他俯身,抬手愛惜地摸了摸凌霄的鬃毛。

  灰暗的斗篷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一陣風(fēng)吹過,烏黑的發(fā)絲拂過雪白的臉容。

  美人駿馬。

  那城門令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深吸了口氣,大聲道:“馬和人全都扣下!”

  周圍士兵們頓時蜂擁而上。

  蕭暥敏捷地一個仰身,矛尖從他胸前閃電般掠過,同時他長劍出鞘,在空中劈出一道新月般的光芒。

  那士卒只覺得寒風(fēng)撲面,身體頓時一輕,一顆頭顱已經(jīng)堪堪拋飛。

  與此同時,阿迦羅一連撞翻好幾名士卒,雙手一擰,竟生生捏碎了一名士卒的頸骨。

  城門令見勢不妙,奪路而逃。一邊跑一邊大喊:“敵軍襲城!快關(guān)城……”

  他話音未落,蕭暥于馬背上挽弓搭箭。

  羽箭急如星火,呼嘯著掠過市集上空,一箭穿透了那城門令的咽喉。

  在刺耳的吱嘎聲中,沉重的城門緩緩合上。

  “沖出城去!”

  蕭暥一聲令下,戰(zhàn)馬風(fēng)馳電掣般疾躍而去,卷起塵土飛揚(yáng)。

  身后,狼煙滾滾燃起。

  駐扎在最近處營地的熊豹營領(lǐng)軍司馬黎嘯瞥見狼煙,當(dāng)即翻身上馬:“敵襲,隨我出擊!

  三千熊豹營騎兵如潮水般涌出寨門,向西北而去。

  蕭暥在顛簸的馬背上,遠(yuǎn)遠(yuǎn)看到山梁后煙塵揚(yáng)起。接著,密密麻麻的黑點(diǎn)在翻騰的煙塵間躍出。是騎兵軍團(tuán)!

  他們只有百余人,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一場惡戰(zhàn)眼看難以避免。

  “主公,敵眾我寡,怎么辦?”

  蕭暥目光掠及河邊的白樺林,忽然心生一計。

  他當(dāng)即對阿迦羅道:“鞮奴,你率五十人于橋頭拒敵!記住,不要主動出擊!

  “其余的人,跟我來!”

  接著蕭暥下令眾人砍伐樹枝,系在馬尾上,于林間迂回奔跑,揚(yáng)起滾滾煙塵。

  片刻后,黎嘯率軍來到河邊。

  就見阿迦羅橫刀立馬立于橋上,威風(fēng)凜凜。

  他身后的河邊佇立著數(shù)十騎,再往遠(yuǎn)處的樹林里,只見煙塵揚(yáng)起,看不真切。

  “將軍,林中似有伏兵?”一名小校倒吸冷氣道。

  黎嘯抬起右手讓大軍停駐,他不知敵軍深淺,不敢貿(mào)然追擊。但是就這樣率軍退去,又不甘心。

  就在他進(jìn)退兩難之時,阿迦羅厲聲大喝道:“北狄人鞮奴在此,誰敢來戰(zhàn)!”

  他聲音洪亮,如雷貫耳。

  黎嘯臉色煞白,雙肩明顯地一顫,還來不及應(yīng)答,就聽阿迦羅又怒喝道,“戰(zhàn)又不戰(zhàn),退又不退,你要如何?”

  他雙眼圓睜,聲如驚雷。

  此時,又當(dāng)風(fēng)吹林動,樹葉嘩嘩,飛鳥驚起,風(fēng)聲鶴唳。

  黎嘯只覺得毛骨悚然,心肝俱裂,竟哇地一口吐出膽汁,栽下馬來,倒地而亡。

  旁邊的小校見主將竟被嚇?biāo),頓時慌了神,“撤!快撤!”

  三千兵馬落荒而逃,如海潮退去。

  ***

  海溟城

  珠簾深垂,火光忽明忽暗地映著幽暗的大殿上。

  風(fēng)長離單膝跪地,身影被火光映得狹長。

  “尊上,雍朝北狄聯(lián)軍已拿下西夜,現(xiàn)正猛攻溫宿國,溫宿國王求援!

  “知道了!蔽含u一手支頤,心不在焉道,“還有什么消息?”

  “還有,一件小事,屬下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報。”風(fēng)長離慎重道。

  “說罷!蔽含u似乎心情不錯,他閑閑地一抬手,賀紫湄立即上前躬身斟酒。

  風(fēng)長離稟報道:“據(jù)浩罕國駐軍來報,有一支百余人的商隊(duì)和駐軍起了沖突,領(lǐng)軍司馬黎嘯被嚇?biāo)懒。?br />
  “嚇?biāo)?”魏瑄從靠椅里支起身,饒有興趣地轉(zhuǎn)著酒杯。

  “是,傳聞是被一北狄大漢嚇?biāo)赖!?br />
  魏瑄默默抿了口酒,神色莫測。

  風(fēng)長離又道:“尊上,雍狄聯(lián)軍在東線猛攻,若西夜、溫宿國相繼被攻下,將威脅到大夏在西域的統(tǒng)治。是否要派蒼炎軍前去救援!

  魏瑄輕輕一笑,“不用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