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虛閣里，衛(wèi)宛微微一怔：“你要去西域？”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書卷，嚴(yán)肅道：“西域距此千里迢迢，子言去西域?qū)ふ姨鎸m是迫于皇命，你去又是為何？”
謝映之道：“陛下派左奔為將征伐西域，我料此人必叛。子言與他同行，我不放心。”
“以子言的機智，他還對付不了左奔？”衛(wèi)宛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接著他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哪里是不放心子言，你是不放心蕭彥昭罷！”
謝映之拂衣坐下，道：“此番阿迦羅寇邊，實為小宇而來�！�
“什么？”衛(wèi)宛眉頭一皺，愕然道：“還有胡人？”
隨即他面色立即沉了下來：“這個蕭彥昭，真夠亂的！”
謝映之無奈地笑了笑，道：“即使沒有小宇，以阿迦羅的野心，北方草原也不會安定�！�
“即使如此，他也是主要原因。”衛(wèi)宛眉頭緊鎖。
謝映之不再和他爭辯，轉(zhuǎn)而道：“此番小宇、魏將軍、和陛下同行北上平虜，我覺得似有不妥�！�
“是不妥，還不得一場混戰(zhàn)。”
“所以我更要北上去調(diào)和。”謝映之微笑道。
“你……”衛(wèi)宛一甩袖子，“就你好脾氣�！�
“而且此番戰(zhàn)事，我隱隱覺得幕后別有蹊蹺，恐怕有人會利用魏將軍、陛下和阿迦羅之間的矛盾�！�
衛(wèi)宛警覺道：“你是說有人布局？”
“請君入甕�！敝x映之靜靜道。
衛(wèi)宛立即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謝映之搖頭：“師兄還記得富春、南野縣之事嗎？”
衛(wèi)宛眉心一跳。
當(dāng)年風(fēng)長離在江州訓(xùn)練蒼炎，富春、南野等縣至今可能還有蒼炎的殘余，甚至玄門內(nèi)都或許不止一個孫適。
“師兄留守玄門，我才能放心遠行�！敝x映之道。
“我讓青鋒率眾弟子與你同行。”
“不必，我一個人自在慣了，不過師兄可否借我一件東西？”
第495章 約戰(zhàn)
低沉的牛角號聲在曠野上悠長地響起，午后陰沉的天空下，兩支龐大的軍隊隔開數(shù)百步距離赫然對峙。旌旗飄揚，刀戟如林。
魏西陵倏然高舉右臂，嘹亮的號角聲嘎然而止。天地間驟然一片寂靜，只有甲片碰撞的金鐵聲和此起彼伏的戰(zhàn)馬響鼻聲。
阿迦羅雙腿輕輕一挾馬腹，戰(zhàn)馬一路小跑到兩軍陣前，高聲道：“魏西陵，還記得我們的約戰(zhàn)否？”
魏西陵冷道：“此戰(zhàn)，你我之戰(zhàn)�！�
“好！”阿迦羅揚刀一指，“今天我就要贏娶回我的閼氏！”
蕭暥一摔：什么什么？
怎么感覺像是決斗啊！
魏瑄目光幽沉地看向蕭暥，“有這約定？”
兩軍陣前，激烈的戰(zhàn)鼓聲響徹云霄。
阿迦羅眸子里燃起灼熱的殺意，低沉的號角聲中，他揮舞著彎刀率領(lǐng)北狄騎兵從漫卷的煙塵中殺出。
如雷的馬蹄聲鋪天蓋地卷來，大地似乎都在震蕩，鋒利的彎刀在天空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中軍陣中，魏西陵巋然不動，靜靜道：“放箭�！�
肅立于他身后的傳令兵立即將手中的令旗重重揮落。
緊接著，無數(shù)冰冷的箭矢掠空而起，如疾風(fēng)暴雨般向著沖鋒的北狄騎兵傾泄下來。
頃刻間沖鋒的北狄士兵像被收割的麥子般，一波波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展開隊形！”阿迦羅揮舞彎刀，連續(xù)格飛了數(shù)支羽箭。
沖在最前面的北狄騎兵立即拉開了間距。
“嗖嗖嗖——”又一波箭雨拋空而下。
在付出了百余騎的代價后，北狄騎兵已經(jīng)沖到了陣前。
“拒馬陣！”傳令兵手中高舉的令旗再次狠狠揮下。
近千長槍兵踏著整齊的步伐上前，將手中的長槍一端支于地上，槍尖呈四十五度直指天空，鋒利的槍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頓時形成一片森然的拒馬槍陣。
如潮水般洶涌而至的北狄騎兵狠狠地撞上了密集的拒馬陣，近千支長槍組成的死亡森林瞬間將沖在最前面的數(shù)百騎北狄騎兵連人帶馬刺個對穿。
“躍過去！”阿迦羅大聲道，猛地拉起馬頭，憑著精湛的騎術(shù)高高越過拒馬。
接著，戰(zhàn)馬帶著巨大的慣性從空中狠狠踏落下來，頃刻間，數(shù)名士兵便被沉重的馬蹄踩在了地下，骨骼碎裂，血肉拋飛。
“嗚嗷嗷嗷~”
眼見大單于如此英勇，北狄騎兵紛紛嚎叫著拍馬沖前，如洶涌的巨浪般狠狠地撞擊著大雍軍隊的中軍，眼看著大雍軍陣已經(jīng)開始動搖、收縮、后退……
在城上觀戰(zhàn)的蕭暥不由心中一震：這莫不是鑿穿戰(zhàn)術(shù)！？
在歷史上，成吉思汗就非常善于運用鑿穿戰(zhàn)術(shù)，利用騎兵擊穿敵軍中路。一旦陣線被鑿穿，軍隊就被截為兩段，被分別吃掉。[1]
他立即緊張地看向魏西陵。
中軍，魏西陵跨于馬背上，冰冷的目光掠過沸騰的戰(zhàn)場，沉聲道，“傳令！第一列隊力戰(zhàn)不退，第二列隊、第三列隊準(zhǔn)備！”
肅立在他身側(cè)的傳令兵狠狠地揮動令旗，緊接著，兩千名長槍兵齊刷刷地頂了上來，尖銳的長槍直指虛空。重甲武卒則將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頓，以自己的身軀頂住北狄士兵狂暴的沖擊。
戰(zhàn)馬的嘶鳴聲中，沉重的鐵蹄凌空踏落。狠狠地踐踏在一名重甲武卒的胸口，發(fā)出刺耳的骨骼碎裂聲，與此同時，長槍兵手中鋒利的長槍也洞穿了戰(zhàn)馬的脖頸。
“咴律律”戰(zhàn)馬轟然倒地，馬背上的北狄騎兵被重重甩落下來，立即被數(shù)支森然的長槍洞穿。
激戰(zhàn)，血肉橫飛。
“全軍出擊！”阿迦羅高聲道。
面對大雍軍隊頑強的抵抗，阿迦羅不得不發(fā)動全軍的攻擊。
也就在這時，戰(zhàn)局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阿迦羅隱隱感覺到，北狄軍隊猛烈的進攻就像是巨石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了水中，蕩開粼粼波紋。
魏西陵的防線看似搖搖欲墜，其實卻柔韌有余。第一列隊剛剛有松動，立即有第二列的士兵補上。
而且北狄軍隊越是往里突入，就越深陷進大雍的軍陣中，不僅不能鑿穿，越往里突進，大雍軍的人數(shù)越多。
更讓他心驚的是，不知什么時候起，敵軍兩翼的輕騎兵如同悄然展翅的蝴蝶般，波分浪裂般向兩邊展開。倏忽間，竟如潮水般反卷過來！
阿迦羅心中一震，不妙！緊接著就聽到了他的后軍傳來了嘈雜聲。
霍然回首，只見他的左右后方揚起了兩道悠揚的曲線，那是陽光照耀在銀甲上反射出的幽冷的寒芒。
來了！蕭暥精神一振。飛羽營輕騎！
夕陽的余暉映著魏西陵戰(zhàn)袍似雪。
只見他親率數(shù)千精騎兵從兩翼斜插入北狄軍陣中。在曠野上蕩起一道悠揚的曲線，如琴弦般切入了北狄軍陣中。
仿佛是用最優(yōu)雅的手法，進行最精確而無情的切割、包抄、絞殺。
而此時的阿迦羅已經(jīng)深陷在了大雍軍陣中，驚回首時，身后竟只剩下欒琪、朝戈等寥寥數(shù)十騎跟隨。
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的眸子里，燃起野獸般的光芒，就在他要死戰(zhàn)到底時，不遠處的山梁上忽然揚起滾滾塵土。
緊接著，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支鬼魅般的軍隊從山梁后冒了出來。
哪來的軍隊？！什么來路？
蕭暥一念未轉(zhuǎn)過。就見夕陽下，兩點寒芒帶著尖利的破風(fēng)聲，一前一后疾射而出。
“西陵，小心！”
他話音未落，魏西陵手中長劍早已飛斬而出，叮叮兩聲，兩點寒芒被擊飛出去，墜落于地，竟是兩枝狼毒箭。
狼毒箭是蒼炎軍專門制作的，箭頭有毒，觸之傷口潰爛，不日即死。
竟然還有伏兵暗算！
蕭暥當(dāng)即清喝道，“云越，跟我出城！”
“彥昭，危險！”魏瑄霍然站起身。
蕭暥也顧不得臣禮了，頭也不回道：“陛下，臣去去就回！”
說完疾步下了城樓。
魏瑄目光幽沉地看著蕭暥離開的背影。沉思片刻，他忽然低聲道：“青霜，你率軍繞道敵后，給朕抓一個弓手來！”
城外。
秋日枯黃的蒿草叢中突然冒出來無數(shù)的熊豹營騎兵，在左奔的率領(lǐng)下，如潮水般漫山遍野地向著飛羽營騎兵掩殺過來。
魏西陵一時之間就陷入了腹背受敵的處境。
但他面不改色，率領(lǐng)飛羽營面對數(shù)萬人的騎兵沖陣，左突右擊，時不時還來個驚心動魄的大旋轉(zhuǎn)，大漂移。將敵人甩得暈頭轉(zhuǎn)向。
于此同時，蕭暥率虎賁銳士，如一柄剔骨尖刀切入敵軍陣中，所到之處劈波斬浪般，將洶涌而來的敵陣生生破開了一條血路。
那一頭，左奔一看戰(zhàn)場形勢不妙，趕緊拍馬大喊道：“大單于，我是來馳援你的，我們里應(yīng)外合殺出去！”
阿迦羅正疑惑，這支軍隊看上去是中原人，卻口口聲聲稱是援軍。
他高聲喝道：“你是何人？”
“我乃西域國主左奔，風(fēng)先生讓我率軍來馳援你！”
風(fēng)長離？
阿迦羅半信半疑間，又是一道銳利的尖嘯聲，帶著刺破空氣的風(fēng)聲，迎面疾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