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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永安城。
公侯府大堂上，謝映之蹙眉道：“陛下這是恩威并施啊。小宇若渡江受封，則身陷囚籠，若拒不奉詔，陛下便有理由揮師南下了。”
“既如此，迎戰(zhàn)便是�！蔽何髁甑馈�
蕭暥一驚，道：“西陵，你要迎戰(zhàn)王師？陛下定會給你扣個反叛之名！”
謝映之也道：“此戰(zhàn)之后，魏將軍一生忠義之名，賢國公府百年聲望都將不存�！�
魏西陵低頭看向蕭暥，沉聲道：“若護(hù)衛(wèi)江州，護(hù)衛(wèi)心愛之人便是反叛，今日我便是反了�！�
再不會像前世那樣，空守一生忠義，卻讓你孤獨地死于寒獄里。
蕭暥心中慨然，“西陵……”
可是這一戰(zhàn)打不得。
“西陵，倘若你和陛下開戰(zhàn)，勢必給風(fēng)長離與赫連因提供了機(jī)會�！�
謝映之也道：“若中原大戰(zhàn)，北狄趁虛而入，恐怕重蹈蘭臺之變的覆轍�！�
魏西陵眉目深凝，家國兩難。他并不懼一場大戰(zhàn)，讓他深感無力的卻是不能出兵。
蕭暥道：“西陵，陛下受心魔血印所影響，未必是他本心，若他神智還有一線清明，我們能不能和他試試談和？”
謝映之點頭：“如此，我們兩手準(zhǔn)備，魏將軍負(fù)責(zé)整軍備戰(zhàn)，我負(fù)責(zé)北上和談，如何？”
魏西陵抿唇，清俊的容顏沉在燭火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半晌，點了點頭
次日，大江南岸千里凌波，鐵索橫江，大江北岸厲兵秣馬，云帆蔽空。
雙方隔江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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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城
炎炎烈日下，一隊披甲執(zhí)銳的士兵在城樓上來回巡邏，警覺的目光時不時游梭在城池內(nèi)外。
這時西北官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叫喊聲，城門衛(wèi)霍然抬頭，就見幾名士兵正從官道上向著滄州城奔來。
“開門！”“快開城門！”
伍勝仰頭朝城墻上高喊道，“我是魏將軍所派斥候，我有緊急軍情稟報！”
城門衛(wèi)心里陡然一驚，“快去報告將軍！”
片刻后，孟秩站在城樓上往下看去，就見伍勝背后架著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帶著半張鐵面具，可不就是面目被毀的魏燮！
孟秩不敢怠慢，趕緊道：“快開城門！”
在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中，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伍勝架著魏燮正要進(jìn)城，忽然聽到了天邊隱約傳來了滾滾的悶雷聲。
久經(jīng)沙場的直覺讓魏燮悚然心驚，大喝道：“快！進(jìn)城！”“關(guān)城門！”
也就在他們前腳剛踏進(jìn)城池，城門轟然關(guān)閉之時，數(shù)十丈遠(yuǎn)的荒原上騰起一道煙塵，正快速地向城門移動。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踏碎了荒原的寂靜，濺起碎石挾裹著塵土，隨風(fēng)揚起。
“蠻子！”“是北狄蠻子！”
阿迦羅一馬當(dāng)先，揮舞著彎刀，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濃烈的殺機(jī)，在他身后，八千草原雄師匯聚成一道滾滾鐵流，將滄州城團(tuán)團(tuán)包圍。
第493章 激戰(zhàn)
“報——北狄大單于阿迦羅攻破滄州城，兵峰直逼涼州！孟秩將軍退守隴上！”
大帳里，魏瑄神色幽沉，骨骼清致的手一把揉皺了案頭的加急塘報。
阿迦羅居然沒死……
江州。
“阿迦羅果然沒死！”蕭暥深吸一口氣。
“滄州失陷，直接威脅到隴上、雁門、涼州之防衛(wèi)，需盡快收復(fù)�！蔽何髁甑�。
“我和你一起去！”蕭暥道。但話剛出口，他就想到眼下的困境怎么辦？
如今兩軍隔江對峙，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這個時候他們抽兵北上涼州，那江州誰來守衛(wèi)？
謝映之道：“為今之計，我立即北上和談。”
“陛下能同意議和？”魏西陵疑道。
“外夷寇邊關(guān)系家國大防，在大局上我相信陛下還是清醒的，但是�！�
“但是他會提出讓阿暥渡江，作為議和的條件�！蔽何髁牾久嫉馈�
“不可，小皇帝不會放過主公的！”云越急插話道。
謝映之略一思索，道：“無需過江，我們江上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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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可涉險！”青霜焦急道，“君侯既已反叛，便有不臣之心，陛下貿(mào)然上了彼之戰(zhàn)船，若被挾持扣留，陛下該如何應(yīng)對？”
魏瑄從容道：“皇叔行事磊落，要戰(zhàn)便戰(zhàn)，不會行此等卑劣之舉。而且，只要能見到彥昭，朕冒點風(fēng)險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guī)洗箨犛鹆蛛S行護(hù)駕！”青霜道。
“不必了，朕見彥昭，從不帶護(hù)衛(wèi)�！�
次日，陰云萬里，江面煙波浩渺，初秋的江風(fēng)中，兩軍戰(zhàn)船都默契地退到數(shù)仗外，沿江排列待命。
江心，一艘三層的恢弘樓船上，船艙里燈火通明。魏瑄微服登上樓船。
君臣見禮后，謝映之便道，“之前陛下與兩位將軍有些誤會，如今北狄寇邊，大敵當(dāng)前，還望同仇敵愾，共御外敵。”
魏瑄懇切道：“先生所言及是，之前是朕年少氣盛，誤會了蕭將軍，將軍一心為家國，朕卻橫加猜忌，乃至于兵圍廣原嶺，這都是朕的過錯，朕已下詔罪己，并撫恤廣原嶺一戰(zhàn)中傷亡的將士�！�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蕭暥。那目光既深熾又幽沉，如海潮般層層疊疊翻卷上來，幾乎要把蕭暥吞沒。
蕭暥微微避開魏瑄的目光，道：“臣替將士們謝過陛下。”
魏瑄注意到他的避讓，垂下眼睫，繼續(xù)道：“如今朕知錯，故而想重新拜彥昭為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銳士營將士，助朕平定外患……”
他的言語謙遜又懇切，放下了皇帝的威儀和尊貴，顯得克制又忍讓，反倒讓蕭暥不知如何作答
他看向魏西陵，問：“西陵，你以為如何？”
魏西陵道：“以臣愚見，北蠻拿下滄州后，將會兵分兩路，一路沿剛氐河谷南下，經(jīng)朝曲草原直取隴上，一路經(jīng)茶路古道，往東取雁門郡。我和阿暥各率兵馬分援隴上、雁門，而后會師于滄州。”
魏瑄點頭：“皇叔之戰(zhàn)略甚妥，但此番朕要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
蕭暥一摔，趕緊道：“陛下身系社稷安危，豈能親冒矢石。”
魏瑄道：“當(dāng)年朕隨將軍西征討虜，此情此景記憶猶新�！�
蕭暥一愣，什么什么？小皇帝的意思是他兩一起北上征虜？
如果是以前的魏瑄他當(dāng)然欣然接受，但如今的皇帝城府深沉，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機(jī)和算計。
“陛下……”他剛要想轍逃脫，就聽魏西陵道，“陛下，臣請護(hù)駕左右�！�
魏瑄神色略沉：“皇叔是不放心朕和彥昭同行么？”
“是�！蔽何髁旮纱嗟�。
魏瑄沒想到他會應(yīng)得那么直硬，一時無言，眉心蹙起，“皇叔如此不信任朕，又如何共同對敵？”
說罷，他站起身，“既如此，我們各自為戰(zhàn)。”
“陛下且慢。”謝映之施然上前道，“阿迦羅此番寇邊，恐怕不僅是為了劫掠中原土地。”
魏瑄聞言神色一沉，“先生何意？”
“踏破萬里江山，只為一人。”
魏瑄手指骨骼格格一響。
魏西陵蹙眉：“為誰？”
“看來皇叔還不知道當(dāng)年王庭之事吧？”魏瑄眸中幽光一閃。
當(dāng)年？
魏西陵只記得當(dāng)年蕭暥只身潛入北狄王庭與阿迦羅周旋，乃至于私下和自己見面時還穿著胡服，束著小辮。他當(dāng)時就很擔(dān)心蕭暥在王庭的處境，他到底怎么樣周旋于虎狼叢中的？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只有魏瑄跟在蕭暥身邊，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況。
他剛要發(fā)問，“咳咳�！笔挄囤s緊打斷，“都不要爭了，我們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眾人同時看向他。
蕭暥硬著頭皮道：“西陵走中路，兵出上谷，直奔滄州，我走剛氐河谷，過隴上郡，陛下走雁門郡，最后我們會師于滄州�！�
之所以這樣安排，蕭暥是有考慮的，魏西陵走中路可以最快抵達(dá)、收復(fù)滄州，穩(wěn)定局勢。而這三處中，雁門離中原最近，也最為安全，讓魏瑄走這條道，他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敵軍，而隴上郡情況就復(fù)雜了，北狄兵至，扎木托很可能會再叛，如果扎木托和北狄人里應(yīng)外合，那么隴上郡就危險了。所以隴上他親自去。
“至于哪一路軍會遇上阿迦羅，那就看運氣了！”蕭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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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上郡
北狄左賢王車牙緹身披皮甲出現(xiàn)在陣中，彎刀用力向前一引，“出擊！”
無數(shù)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匯集成一道無可阻擋的洪流向城門涌去。
“放箭！”孟秩一聲令下，密集如蝗的利箭掠空而起，挾帶著尖利的銳嘯聲，如疾風(fēng)暴雨般傾泄而下。
……
攻城戰(zhàn)從早晨一直打到傍晚，雙方各有死傷。
城頭上，女墻下，護(hù)城河里層層疊疊陣亡將士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