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罕見地安靜了,眾人都聽得連酒都忘了喝。
蕭暥覺得吧,容緒先生如果沒有盛京商會,去天橋說書也能一鳴驚人。
最后帳中的安靜被一聲慨嘆打破,“這吹牛的境界,老子服了!容緒先生,干!”
一輪酒下來,氣氛又熱烈起來。眾人討論著那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盛世。
容緒被這氣氛感染,喝得又有點微熏,“如將來能九州一統(tǒng),我要通天下之商,遠渡南海,鑿通西域!
“彩!”衛(wèi)駿擊掌道,“士兵沙場征戰(zhàn)是為血勇,商旅翻越戈壁,跋山涉水開辟蠻荒,更需要開天闊地的豪氣!
他本是世家子弟,更能夠理解其中的深遠影響。在以刀劍開路后,真正能征服人心的是文化,是通商。才能讓邊境的胡夷歸心于大雍。
“哈哈,那兄弟們以后就能喝到西域的酒了!”一幫子大老粗跟著起哄。
千古情愁酒一壺,軍中的酒糙,卻仿佛能把心中濁氣蕩滌一空。
容緒趁著酒意,表示要給銳士營提供一大筆軍資。就在這時,他坐下的胡凳忽然發(fā)出了不和諧的聲響。
蕭暥:“別……”別在這個時候
但那凳子并不賣他賬。
咔嚓一聲。容緒只覺得身下一沉,懵頭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眾人大笑,“先生怎么喝到地上去了?”
蕭暥看了眼云越,這小子。
上一回秋狩時魏瑄的馬車,這一回容老板的小馬扎,如出一轍。
容緒擺擺手,醉眼迷離道:“無事,少時姨娘看不慣我,沒少使這種招數(shù),不足為奇!
“你……!”云越的眉尖微微跳了跳。
蕭暥看向小云:云……姨娘?容老板罵人也罵得那么風騷嗎?
一時不知道他這是含沙射影呢,還是喝高了胡言亂語……
酒足飯飽后,軍營里沒什么娛樂,不知道誰提議,“走,打馬球去!”
蕭暥腦殼疼,喝醉打馬球?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但是他也不能壞了大伙兒的興,蕭暥想了想,找來兩根打馬球的仗桿,二話不說,利落削去頭部。讓軍中工匠打磨了。同時找了幾個木球,涂上色澤和標號。
他笑瞇瞇道:“我教你們個新玩法。”
幾條長案撐起一塊簡陋的球桌,蕭暥手中拍著仗桿,踱到桌邊。
“我們來打桌球。”說罷他彎腰瞄準。
一時間所有人酒都醒了大半,目不轉睛地看向他,這身段太提神了。
***
燕州,靖北府
北宮達坐在堂上滿面陰霾。限田令頒布后,北宮氏族多有怨言。
幽燕兩州從世家大族到鄉(xiāng)紳百姓都在種植香木賺錢,憑什么他們北宮氏就不能種?連他的弟弟,管轄幽州的北宮梁對此事都陰陽怪氣的,雖不能明反對,只是哭窮,說什么幽州各種開銷大,要裁剪府中用度了。
俞珪道:“主公,如果說世家領主是幽燕的根基,那么北宮氏族就是幽燕的核心,鐘先生此計保全了世族的利益,卻損了北宮氏的利益,不解的短視嗎?”
鐘緯怒道,“俞先生自家田產(chǎn)也都種上了香木吧?”
“行了,別吵了!北睂m達心中也有埋怨,道:“如今此局面,還有何計?”
俞珪道:“我幽燕倉府充實,余糧夠吃兩年不成問題,就算今年土地都種上香木,也沒什么關系,等到明年,香料價格跌下來了,再改種糧食也不遲,何必這樣謹小慎微!”
鐘緯道:“主公,稼穡乃根本,舍本逐利后患無窮!主公切不可取消限田令。如今北宮氏不滿,主公可安撫之!
北宮達道:“如何安撫?”
鐘緯道:“主公可從府庫中調(diào)撥一批金銀,以補償北宮氏的損失!
俞珪冷笑道:“幽燕境內(nèi),北宮氏族內(nèi)就有上百分支,要主公耗費多少銀錢?”
北宮達嘴角抽搐。那是要大塊割他的肉。
鐘緯道:“主公且聽我說,并非所有北宮氏族的人都要補償,而是有重點地補償,按照任職之高低,分階層補償!
“譬如主公之弟,幽州牧北宮梁,就要大力安撫,主公給他的金銀要比他若改種香木的獲利更多,并同時曉之以大義,北宮梁也是識大局的人,必心存感念。而對于一些旁支,就稍為表示便可,反正他們鬧不起來!
北宮達明白了,這就是抓大放小,將北宮氏族內(nèi)職位高,地位重的幾個人大力安撫,喂飽了,不鬧了。至于那些邊緣的旁支,就不用管了。如此,就只要舍得部分金銀,重點突破便可。
不僅可安撫住北宮氏,還讓他們感恩戴德。
他拍板道:“此計可行!
俞珪正想再說什么,這時侍從來報,北宮皓前來辭行。
北宮達這才想起來,再過幾天就是北宮皓出發(fā),南下京城的日子了。
***
東方冉坐在獨門庭院里,擺弄著瓶瓶罐罐的秘藥。
這是他臨時買下的一戶小院,正對著郢青遙的舊居。
空中傳來一道凄冷的鴉鳴。
東方冉一驚,手中的藥汁微微潑濺出來。赫然抬頭,就見渡鴉漆黑的羽翼掠過小院上空。
終于來了。
十天多前,他冒充郢青遙,給她身后那個神秘的主君寫了一封信,虛虛實實地試探了幾個問題。
看來對方并沒有識破他。
他快速潛入陋居,借著陰暗的天光,心切地拆開了回信。
第363章 閑談
午后,軍營前臨時搭了個簡陋的的桌球臺。
春光尚早,海棠未開,梨花已滿,花團間落下稀疏的陽光。
樹蔭下蕭暥一襲颯爽的玄色錦袍,被斑斕的光影灑落了一身,從肩背到腰間的線條無比流暢,如同弓弦般充滿張力。
眾人頓時看得都屏住了呼吸。
偏偏蕭老師還不急于擊球,邊瞄準邊指導:“你們看好了,腿分開!
他左腿跨前一小步,尺度與肩相等,以構成一個穩(wěn)定的站立姿勢。更顯得他腰細腿長,比例妙不可言。
看得人酒氣上頭血脈噴張,衛(wèi)駿不自然地偏開視線。
蕭暥余光掠及,提醒道:“仔細看。”不許開小差!
衛(wèi)駿:……
球桌有點矮,蕭暥只好伏低上身。
“腰往下壓!备飵⑷犴g的腰身束到極致,勾勒出一道蕩人心神的精妙弧線。
暖風拂落花瓣點點飄落在他玄衣上……
周圍傳來絲絲抽氣聲。
“這打死我也做不到哇!币淮鬂h摸著自己的虎背熊腰,
“這哪是腰,這就是殺人于無形的彎刀!”旁邊的漢子道,
他話音剛落,云越冷眉俊目地掃過去:“今晚一百個俯撐,自行領罰!”
“云副將,這……”那漢子著實冤枉。
云越:“再多言,兩百個。”
周圍一片嘖嘖聲。
“怎么回事?”蕭暥本要擊球,見那邊交頭接耳起著哄,遂起身招手道:“云越,你過來!
“你來示范一下!
云越一怔,他剛才忙著訓話那幫喝高了就不知道斤兩的糙漢們,學了個寂寞,只有硬著頭皮接過桿子。
“腰往下壓,離球桌越近越好!
云越腦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現(xiàn)那句‘如殺人無形的彎刀’,臉頰一熱。
“腿分開,一前一后!
“手指張開!
“不是這樣!笔挄额^大,他剛才那么賣力地演示,結果演示了個寂寞?連自己的副將都教不會,他還能教誰?
于是蕭將軍耐心地一根根掰正云越的手指,手把手地教,“要以虎口和食指夾住球桿!
“手指要虛握,不要用力。”
輕柔的氣息拂過臉側,又酥又癢。
云越側目悄悄瞥了一眼,一段如玉的頸項便映入眼中,陽光下,肌膚薄而清透,吹彈可破的感覺。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看哪里了,鼻尖滲出細汗來。握桿的手更不知道該怎么拿了。
蕭暥就握住他手的姿勢俯下身,瞄準球,一邊還不忘諄諄教導,“瞄準時,下頜對準球桿中軸!
后背抵在那勻實的胸膛上,云越心中又是一陣狂跳,周身掀起莫名的燥熱,心神浮動。
“別走神!笔挄短嵝训。
云越眼神一閃,趕緊收回心緒,順便掃了眼四周。
好在眾人都在專心致志地聽課,唯獨容緒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起另一支球桿,飛給他一個輕佻的眼神。
蕭暥握著他的手,一球擊出,姿勢漂亮地飛起,當然,球也飛了。
蕭暥:……
他不信了,放開云越,緊接著又擊了三個球,全都瀟灑地打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