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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親往大梁,既給了陛下足夠的面子,也證明主公心懷坦蕩!

  果然北宮達被說動了,他本來就不疼愛這個長子,當(dāng)即就決定讓北宮皓前往大梁,向皇帝陳情賠罪。

  北宮皓喝著悶酒,燕州酒烈,才片刻他眼眶發(fā)紅,宛如嗜血。說的話也漸漸語無倫次。

  “父親你竟讓我替鐵鷂衛(wèi)那群廢物收拾爛攤子。還要讓我去大梁,要把我出賣給那個亂臣賊子?”

  “當(dāng)年我尚未成年,蕭暥割了我的頭發(fā),此番你是不是最好他把我的頭一起割了,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立北宮熙為世子?”

  “還有魏瑄那個蠻夷之子!

  大梁都是他憎恨的人。

  酒醉的顛倒迷亂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

  “他算什么王子,用卑賤的血統(tǒng)來玷污皇室!蕭暥,你為這么個小豎子來治罪我,這可不明智,我父親……”

  話音未落,寒光閃過,他頭頂一涼,一大摞頭發(fā)在他眼前徐徐飄落,嚇得他當(dāng)場癱軟在地。

  蕭暥收劍入鞘,“謀害皇子死罪,念你尚未成人,割發(fā)代首。”

  蕭暥當(dāng)時還在病中,微紅的眼尾邪氣暗溢,居高臨下看著他,直看得他魂飛魄散,心膽俱裂。

  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恥辱。也是這件事使得父親看低了他,從此再也不給他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他堂堂世子,無論是征伐涼州,攻打遼遠,都沒有他的份,連潛龍局奪王劍這樣的小事,父親也派了北宮潯這個草包去!

  不讓他建功立業(yè)就算了,沒想到如今,父親竟然還要把他送到曾經(jīng)羞辱他的仇人手中!

  就在他心緒涌動時,下人來報:“世子,府門外來了一位東方先生想要求見你。”

  北宮皓陰郁道:“不見!

  下人覷著他的臉色謹慎道:“先生說他是來祝賀世子的!

  北宮皓勃然,“他敢看我笑話,我就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第353章 畫作

  幽幽燭火下一張慘白瘆人的面具,兩頰還染著滑稽的酡紅,透出陰森的喜感。一下子將北宮皓的酒都驚醒了。

  “誰允許你這妖人進來的!”他彈跳起來,緊張地撿起地上豁口的劍指著東方冉,“你還嫌害我不夠嗎?”

  如果不是東方冉,就沒有鐵鷂衛(wèi)襲擊大梁之事,他也不需要去京城了。

  “襲擊大梁,劫持皇帝!睎|方冉蔑笑道,“那是郢青遙這些明華宗余孽干的,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不緊不慢迎著鋒刃往前走去,“我初來燕州,無官無職,鐵鷂衛(wèi)又怎么會聽從我的指揮?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這不是我做的!

  他的聲音隔著面具聽起來發(fā)悶,似怒,又好似在陰笑。

  北宮皓都想不出來這張如同亡者般的面具后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站住!不許過來!”兩步之外,他用劍抵住東方冉的脖子。

  “建議讓世子前往大梁的是俞先生。”東方冉兩根細長的手指夾著劍鋒,將那把劍徐徐挪開自己的咽喉,“世子不去找他,找我作甚?”

  “那你、你也是個妖人!”北宮皓急切道。

  “如果世子指的是這個?”他用蜷曲如勾的指甲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我倒是愿意解釋一下,其實我只是個被毀了面目的可憐人!

  北宮皓嗤笑:“你可憐?”

  東方冉長嘆了口氣坐下,聲音陡然帶了幾分凝重,“我的故事我還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世子愿意聽嗎?”

  北宮皓不耐煩道:“你得罪了誰,被誰毀了容,跟我有何相關(guān)?”

  “世子若知道是誰毀了我的臉,就不會那么說了! 東方冉悠然拿起案上的酒壺倒上了一杯酒,

  咄地一聲鈍響,一袋黃金砸到了他面前的木案上。

  北宮皓毫不客氣:“先生若想喝酒,這夠先生喝上半年了,我壺中苦酒,招待不了貴客。”

  東方冉不氣惱,接著自己的話:“這個人,世子肯定聽說過……”

  “即使世子沒見過,但一定很想見!

  “因為全天下的人都想見他!

  這幾句話勾起了北宮皓的好奇心,他問道:“是誰?”

  “當(dāng)今的玄門之首謝映之!

  “哈哈哈哈哈!”北宮皓大笑,“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攀扯出謝玄首,你也不看看你是何等人?”

  “我是何人?”東方冉的聲音陡然一沉,竟透出了幾分威嚴,“我是前任玄首玄清子門下弟子薛潛!

  可惜,北宮皓不知道薛潛是誰。

  他知道的,也只有幾任玄首的名字。

  最有名的就是百年前的玄首虛瑤子,他曾是孝景皇帝的帝師,輔佐景帝開疆?dāng)U土,橫掃西域,滅了大夏國。

  傳說那一戰(zhàn)景帝動用了五十萬大軍,由帝師虛瑤子親自率軍,玄門弟子參戰(zhàn)者數(shù)千人之眾。此戰(zhàn)一舉蕩平大夏國,瘋狂的朔王焚毀了國都海溟城,尸橫盈野,血流漂杵。

  戰(zhàn)后虛瑤子用強大的玄法封印海溟城,鎮(zhèn)壓十萬亡靈,百年過去,海溟城四周仍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這場大戰(zhàn)被民間話本段子傳得神乎其神,但是在正史中卻只有寥寥幾筆。

  此戰(zhàn)中蒼冥族大部分長老盡歿,余者被關(guān)押在玄門斷云崖深淵底,永世不見天日。

  因為此戰(zhàn)之慘烈,玄門也在這場大戰(zhàn)中元氣大傷,運數(shù)衰竭,虛瑤子的繼承者玄清子是個寡淡的人,玄門從此避世,逐漸退出了世人的視線,直到盛世謝映之成為了玄首。

  與虛瑤子相反,謝映之最出名的不是神乎其神移山填海的玄法造詣,而是傾世的風(fēng)華。

  東方冉頗為不齒,“謝映之沒什么本事,全憑出生高門和一副好姿容,世人重色,才當(dāng)上了這個玄門之首!

  最讓東方冉切齒的是,自己畢生以求的東西,謝映之得來全不費力。他有什么資格?

  “我苦修十三年,將自己的心當(dāng)做頑石,在日積月累的苦修中打磨成匹敵天下的利劍。算了,說這些你也不懂。”他一拂袖道,語氣強硬,不容插嘴。

  北宮皓感到被冒犯了,但是面對著那張可怖的臉,他竟然不敢打斷。

  “至于我為何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為何會被逐出師門,那也是拜謝映之所賜!

  “既然是謝映之害的你,那你應(yīng)該去找他復(fù)仇!北睂m皓道,“你為什么來找我?”

  “因為我在世子的眼睛里看到一樣的仇恨。仇恨是力量!睎|方冉伸出枯槁般的手指,毫不留情指出道:“蕭暥割了你的頭發(fā),讓你淪為笑柄,毀了你的前途。世子不想復(fù)仇嗎?”

  北宮皓眼中流露出野獸撲食般饑渴的神情,“當(dāng)然想,這兩年我日思夜念的想,但先生有什么能耐助我復(fù)仇?”

  東方冉發(fā)出幾陣干冷的笑聲,袍袖一振,轉(zhuǎn)瞬之間,剛才被北宮皓劈砍溝壑累累的桌案屏風(fēng)忽然恢復(fù)如初,連那柄豁口的劍都光亮如新。

  北宮皓大驚。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彼恍Γ安徊m世子,原本我想報效的是北宮將軍,可惜北宮將軍優(yōu)柔寡斷,并非成大事之人!

  東方冉在大堂中信步道:“而且北宮將軍太重名聲顏面,鐵鷂衛(wèi)殺了幾個名士他就小題大做,顧慮不前,要知道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殺人盈野,大雍的開國皇帝手里干凈過嗎?景帝和虛瑤子的手中干凈嗎?自古王道是做給人看的,要爭奪天下行的是霸道,靠的是殺伐。”

  北宮皓的目光被他牽引著,流露出熱切的欲望來。

  東方冉嘆道:“北宮將軍老了,想的只是眼前的嬌妻幼子,早就沒有了稱霸天下的雄心!

  北宮皓不由挺起脊背:“那么我呢?”

  東方冉站住腳步,面具后如同深窟一般的兩道目光射過來,“世子少年經(jīng)歷磨難,心腸如鐵,殺伐果斷,乃成大事之人。我愿助世子成就霸業(yè)!

  北宮皓迫切問:“什么樣的霸業(yè)?”

  東方冉道:“歷代玄首皆是帝師,我要做的當(dāng)然是助世子席卷天下的霸業(yè)。到時候何止是幽燕之主,世子成為天下之主也未必不可!退則和蕭暥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進則取而代之!”

  翖喁

  北宮皓聽得興奮不已,“那傀儡皇帝早就該讓位了!如果是我,才不會像蕭暥那樣留著個累贅,但是父親怎么辦?”

  “北宮將軍老了,到時候安置在燕州,當(dāng)個富家翁!睎|方冉似并不關(guān)心這個問題,敷衍道。

  北宮皓猶豫地皺了下眉。

  東方冉逼近一步:“為了大業(yè),蕭暥連義父都殺。世子要擊敗他,就要比他更狠!”

  北宮皓眼中流出一絲陰狠,“但是現(xiàn)在父親讓我去大梁,名為向皇帝陳情解釋,實則讓我抵過。該如何是好?”

  東方冉道:“所以我說,我是來恭喜世子的。”

  北宮皓眼色陰郁:“先生確定不是在逗樂?”

  東方冉道:“世子留在燕州,還有機會嗎?”

  北宮皓心中猛地一沉。

  東方冉道:“此去京城,世子便可以向北宮將軍討要兵馬和錢財。”

  “首先,此事由鐵鷂衛(wèi)而起,世子可以要求鐵鷂衛(wèi)都尉徐放同往大梁,北宮將軍必然會同意,世子不僅得了一員大將,還得到了鐵鷂衛(wèi)的控制權(quán)。其次,此去大梁千里迢迢,道路難行,世子可以要求增加兵馬保護,討來兩千兵馬不是問題!

  北宮皓不屑道:“一個徐放,兩千兵士,能做什么?”

  東方冉道:“不僅是人,還有七八箱賠禮,這些錢財,世子可以來招募勇士,結(jié)交豪俠,打通關(guān)系!

  “那天子那里怎么辦?”

  東方冉冷哼一聲:“誰說世子要去給天子賠禮了!

  北宮皓愕然:“那我們?nèi)ゴ罅鹤鍪裁矗俊?br />
  東方冉篤定道:“蕭暥以為世子是去向皇帝賠禮的,大梁城必然沒有準備,我們正好殺他個措手不及,拿下雍州。”

  北宮皓道:“即使蕭暥沒有準備,就憑我們幾千兵馬,恐怕也拿不下雍州!

  東方冉森然一笑:“世子忘了還有盛京的王氏了嗎?”

  ***

  將軍府

  聽到謝映之還沒回來,蕭暥松了口氣,不能讓謝映之知道他和容緒見面去了。

  謝映之曾經(jīng)當(dāng)著他的面,倏忽之間就把容緒送的白玉燈臺在手心化成了齏粉的,這得有多厭惡。還有前陣子,謝映之讓他要做就做徹底,在酸棗溝劫了盛京商會,這是要徹底掐斷他和容緒做生意的念頭,摧毀他們之間少得可憐的一丟丟信任。

  當(dāng)然,其實他們之間也不存在什么信任,充其量就是塑料友誼,只是謝先生眼中不容泥沙,塑料的也不行。

  蕭暥回過神來,正發(fā)現(xiàn)江潯正大大方方地看著他,雙眼如星辰朗月。

  他頓時想起自己還穿著一身金燕子錦袍,怪不好意思的,“寄云啊,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