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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經(jīng)沙場的敏銳直覺,蕭暥心中猛沉,赫然回首間,一把鋒利的短刃迎面刺來。

  電光火石間,一支羽箭裹挾著寒夜的霜氣掠空而至,當(dāng)場穿透刺客的咽喉,將他釘在船艙上!

  蕭暥愕然,立即望向江面。

  遠處的艦船上,魏西陵面沉似水,放下了弓。

  蕭暥遙遙朝他點了點頭,又看向甲板上的尸體。竟是金先生。

  片刻后,兩面巨帆一前一后相繼折斷,劉武鉚足了勁,最后一腳踹在桅桿上,風(fēng)帆頹然折斷墜入濤濤江水中。

  也就在這時,幽暗的艙底傳來一陣枷鎖斷裂的聲音。

  北狄奴隸們終于斬斷了鐵鐐,甩下了槳。

  被役使了多天的奴隸們,憤怒地砸爛了船尾的水輪。

  他們手心的符咒已經(jīng)被謝映之解開,復(fù)仇的時候到了。

  忽然失去了所有動力的船在激流中驟然放緩了下來。

  魏西陵當(dāng)即下令,“回撤!”

  橫江鐵索繃緊了,十幾艘戰(zhàn)艦拖拽著燈火搖曳的寶船,從激流奔涌的刀劍峽口鬼門關(guān)處,把寶船拖拽了回來。

  甲板上,伐木工劉武筋疲力盡,朝蕭暥比了‘佩服’的手勢。

  “不過,我琢磨著,我回去還是要挨軍棍”

  蕭暥抬起頭,望向盤旋在高峽間的鷂鷹,傳來驚空遏云般的唳聲。

  他又想到了謝映之。

  他忽然明白了,謝映之再次切斷聯(lián)系,是想要獨自走完這最后一局。

  ***

  大廳的門敞開,先前歌舞升平的舞榭歌臺上,而今琴弦崩斷,羅帳已殘,紅燭翻倒,紗幔被點燃,空中江水潑灑而下,被澆得閃閃搖曳的火苗忽然一晃,瞬地化作在鬼火般幽幽的綠焰。

  謝映之施然進入大廳,白衣如云拂過滿地血污,恍若無物地踏過叢叢綠焰。

  青粼粼的焰光將賓客們的臉色映照地森寒詭譎,他們一看到他,臉上立即露出了噬人的厲色。

  他一塵不染的雪白衣衫在陰暗的滿是水污血色的大廳里,顯得干凈地灼眼,他們立即挨挨擠擠地圍了上來,手中的長劍在地上拖拽出刺耳的尖聲。

  疾風(fēng)席卷而起,幾把鋒利的白刃同時惡狠狠地向謝映之刺來。

  謝映之連閃避的動作都沒有,鋒利的刀劍卻如同砍到了輕盈的水面上,漾起一片波光,又像是刺入了縹緲的霧氣里,化作一縷清風(fēng),全無痕跡。

  幽幽的綠焰照射中,他雪白的衣衫上仿佛浮著柔和的微光。

  玄門護身法界,俗世間的一縷塵埃都不能沾身,何況是刀兵。

  緊接著,十幾名北狄人涌入了船艙,這些人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北狄戰(zhàn)士。賓客手中的刀劍頓時被劈飛,繳下。

  謝映之用北狄語道,“只需制住,不許傷人!

  說罷他徑直向榭臺走去,一邊向虛空中漫聲道:“船桅已斷,船尾水輪被毀,你想要撞澔嶺嶕,已不可能,你該收手了。”

  一道聲音在魏瑄耳邊低語:“你看他,又和北狄人竄通一氣了,就像當(dāng)年玄清子一樣。還真是師徒,F(xiàn)在,你相信我的話了罷?”

  魏瑄容色蒼俊,反問:“你想要撞澔嶺嶕,讓所有人葬身魚腹?”

  那聲音悠然長嘆,“事到如今,你居然還相信謝映之的鬼話?他都帶著北狄人來這里了,我們打個賭罷,接下來,他就要奪你手中的王劍了!

  寂寂燃燒的綠焰,映得魏瑄的臉陰森又俊秀。

  那聲音又貼近他耳邊,細聲細氣道,“你忘了么?謝先生美人名劍都想要,船頭上,相偕之儀……”

  魏瑄神色猛沉。

  那聲音繼續(xù)循循善誘道,“謝先生品貌無雙,算無遺策,不僅將那位公子騙來當(dāng)了彩勝,又心甘情愿地欣然與之成婚,我猜,這子衿公子身份必然不低罷?說不定還是哪一方諸侯貴胄的世子,謝先生才不惜與他結(jié)契來控制他,玄門的人,一直是那么虛偽!

  謝映之俯身先檢查了北宮潯的傷口,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幾個穴位上點過止了血,確認他已無事,這才起身向魏瑄走來,“阿季,你怎么樣了?”

  魏瑄幽沉的眼眸仿佛是一個無底的漩渦,深沉而幽暗,半絲光也透不出來。

  謝映之隨即看到了他手中的王劍,心中微微一凜,隨即了然。

  他在溯回地里知曉,虞珩得到帝王劍不久后就試圖囚禁兄長,舉兵北上,生出了稱帝的野心。然而,這次他見到的虞珩,卻只是個追逐美人的紈绔。他根本沒有囚禁兄長、圖謀帝業(yè)的野心和魄力。

  看來帝王劍流落蒼冥族的手中七年,蒼冥族又善于治器,有可能對王劍下了術(shù)。使得每一個得到王劍的人神智紊亂,心生妄念。

  謝映之看著魏瑄越來越陰沉的神色,清若琉璃的眸中流露出隱隱的惻憐。

  他輕嘆道,“這帝王劍暫時交給我保管罷”

  以他的修為應(yīng)該能夠不受干擾。

  “你看我說中了么?”那個聲音不失時機地在魏瑄耳邊蔑笑道,“他圖謀的是這把王劍!

  話音未落,森冷的劍刃落到了謝映之的肩上,抵住了他的頸側(cè)。

  謝映之神色淡然,沒有急于解釋,只用那雙冰魄般清冷的眼眸,靜靜注視著他。

  大廳里彌漫著血腥味和火焰燒過的焦灼味,唯有他身上清雅玄淡的孤香若有若無,讓人心怡。

  魏瑄竟有片刻遲疑,眼前之人宛如冰雪雕琢,空靈剔透,似乎并不是血肉之軀。

  “帝王劍出鞘必然飲血!蹦莻聲音刺耳道。

  鋒利的劍刃抵著雪白的脖頸,纖薄細致的皮膚下,隱隱看到溫?zé)崽鴦拥难}。激起人原始的嗜血般的沖動和欲望。

  “你殺了他,就是王劍之主,就贏得了最后一局,殺伐決斷方為王者!”

  蕭暥進入大廳時,遠遠就看到了那寒光閃閃的王劍從謝映之的肩頭一寸寸地往下移動。

  “映之!”

  聲音響起時,冰涼的王劍刺入了溫?zé)岬纳眢w。

  謝映之雪白的衣衫綻開了一朵綺麗的血花。

  魏瑄心頭一空。長劍竟沒有遇到玄法結(jié)界的阻擋,毫無阻力地刺入了謝映之的身體。

  這一劍,仿佛刺入了一朵輕云的柔軟,又像破入了一片冰雪的清冷。

  他為什么不抵抗?!

  那一頭,蕭暥心中巨震,他不知道魏瑄為何會突然襲擊謝玄首。

  他正要上前,就聽到謝映之的聲音靜靜傳來,淺淡又堅定,“別過來!

  隨即十多名肌肉強勁的北狄武士擋在了他面前。

  蕭暥忽然意識到了,他可以跟你結(jié)契,與你交心,但是玄門無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隔絕你,離開你。

  第298章 誘敵

  劉武大步如風(fēng)地進艙,赫然就看到十多個名孔武有力的北狄武士擋住去路。

  “哪來的蠻子?”他頓時拔出刀,看向蕭暥,“打不打?”

  他身后三名士兵也同時拔刀出鞘。

  蕭暥遙遙望向謝映之,努力想從他心底里聽到一點點回音。

  那些他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中,說出來的秘密。既然他們已經(jīng)交心結(jié)契,那么謝映之正在想什么?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蕭暥記得剛才在旗艦上時,他們連線過。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進入了謝映之的內(nèi)心。他的心如早春的湖水,輕暖無痕。如清夏的山林,鳥聲蟬鳴,雅趣橫生。如深秋的曠野,寂寥廣遠,豁達悲憫。又如嚴(yán)冬的冰雪,剔透無暇,不容塵埃。

  三千世界的繁華與爛漫都盛放其間,純?nèi)煌ㄍ覆蝗緣m俗,又包容豐富無所不知。這樣的他,比那傾世絕塵的容顏更讓人沉醉。

  如今卻被這一劍刺破了,終成一場水鏡花月的幻夢。

  也許謝映之從來都沒有真正讓誰進入過他的心。玄門之事,深邃幽玄。

  最后只剩下一句:別過來。

  道理蕭暥明白,也許貿(mào)然闖過去,會壞了他的謀算。

  可他算無遺策,又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何處?

  蕭暥道:“靜觀其變!

  劉武等人收劍入鞘,面前的北狄武士也退后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了。

  但某老兵油子心里還是忍不住罵了句,去泥煤的結(jié)契!再也不相信什么交心了!

  ***

  魏瑄沒有看蕭暥,看到他,就怕自己會動搖。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就沒法回頭。

  鮮血順著劍刃流到他手上,柔滑溫?zé),手心的觸感忽然變得鮮活而細膩,墨澈的眼睛凝起了幾分清明:“你果然又欺我!”

  謝映之并不是無懈可擊,他也會受傷,會流血。

  魏瑄深深地覺得又著了他的道,低聲道,“你為什么要做到這個程度?”

  為什么不抵抗?為什么任憑劍刺入體內(nèi)。

  “阿季,你還是沒有沉住氣!敝x映之淡淡應(yīng)答,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閑說與己無關(guān)的事,這劍也并沒有刺入他的身上。

  只有殷紅的血不斷地滲出,將他右肩的白衣染紅了一片,清俊白皙的容顏染上了一抹艷痕,更為動人心魄。

  魏瑄長睫微微一顫,神思顯出一瞬的猶豫和迷離。

  “你不要被他迷惑了。”一道陰冷的聲音頓時響起,一直躲在廊柱后的蘇鈺忽然沖上前來。

  他仿佛被血色刺激到了,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你現(xiàn)在還不動手,要等到何時?”

  說著他一把奪過魏瑄手中的劍,試圖把劍拔出來。

  帝王劍透入謝映之的肩膀,最多只能讓他流血受傷,但是殺不了他。

  他想把劍拔出來,再刺入謝映之的胸膛。

  蘇鈺臉色鐵青,猛力抽拔出帝王劍。

  可是他卻發(fā)現(xiàn),這劍紋絲不動,就像被肌肉緊緊咬合住了,越是奮力抽拔,卻越是深陷入謝映之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