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眼梢一挑,“有殺氣,我嗅得出來!
緊接著他忽然翻身坐起,利落地一把扣住欒祺的手。
欒祺猝不及防,手腕被牽著一翻一轉就卸了力,掌心里的鐵釘變戲法似的就落到了那人手中,在他指間玩轉地飛起。
“這東西稱手,送我了!
尺寸小巧,便于隱藏。再稍微打磨打磨就能成器了嗷,就看怎么使了。
欒祺反問:“你沒有武器?”
蕭暥賴兮兮道:“我這身手用得著武器?”
欒祺狐疑地看向他:所以……你連枚釘子都要搶做什么?
蕭暥厚著臉皮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手里繼續(xù)玩兒著那枚馬蹄釘:“我今天挺倒霉的,給你送吃的,你倒是想來殺我,這樣吧,為了我不找你茬,你跟我說說話!
欒祺道:“你想聽什么?”
“你跟阿迦羅很熟?”
惱火歸惱火,但是現(xiàn)在他的處境只有和阿迦羅合作這一條路。
先前他吃虧就吃虧在他太不了解阿迦羅這個蠻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
……
*** *** ***
單于大帳
呼邪單于端坐在胡桌前,鷹一樣的目光掃過眾人臉上:“前日我驍狼衛(wèi)里混進刺客,有人圖謀不軌,這事兒查出個結果了嗎?”
阿迦羅立即躬身答道:“稟大單于,還沒有!
穆碩在一旁陰惻惻道:“世子是抓不到,還是不便抓?”
阿迦羅偏頭:“首領這話什么意思?”
穆碩慢悠悠道:“我怎么聽說北小王欒祺自從那天夜里就不見了,算起來也失蹤兩天了……”
阿迦羅心一沉,斷然道:“欒祺和洛蘭部對大單于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勾結刺客。”
“你讓穆碩首領把話說完!焙粜皢斡诤鹊。
阿迦羅沉住氣,冰冷的目光射向穆碩。
穆碩道:“我上次在大單于面前隨口提及北小王的母親是中原人,他就負氣出帳,接著大單于下令把狼火節(jié)上的中原商販都抓了,我思忖著,欒祺會不會對大單于有所不滿,故而出走,畢竟他身上有一半的中原人血統(tǒng),不得不防……”
呼邪單于面色陰沉,想了想道:“濟嬗,立即帶人搜索欒祺下落,我要親自查問他。”
“是!”大都尉濟嬗領命出帳。
穆碩緊接著又似憂心忡忡道:“大單于,再過幾天就是狼火節(jié)月神廟的祭祀,欒祺現(xiàn)在失蹤,洛蘭部有兩萬人部眾群龍無首,必須好好安撫,別出什么亂子。”
聞言阿迦羅握拳的手指節(jié)一緊,頓時明白了穆碩的險惡用心。
他不是針對欒祺,他要針對的是洛蘭部的幾萬部眾和四千騎兵。
果然,呼邪單于立即道:“傳令下去,嚴密監(jiān)視洛蘭部所有部眾!
……
阿迦羅從單于大帳里出來時,胸中如壓著千鈞之石。
月神廟祭祀維丹加封少狼主還剩下幾天。穆碩已經(jīng)迫不及待向他出手了。
此番他利用這次王庭所謂的刺客事件,栽贓欒祺和洛蘭部。其意在于削弱他的實力。
之前他四處奔走,所獲得的助力不過是渾圖部,鷲靈部,拓爾圖部以及當時蕭暥劫掠了在狼谷圣地祭祀的四部后的殘余。
而渾圖的獸人只有百余人,拓爾圖部和其他收編的軍隊加起來也就三千余人,至于鷲靈部的突利曼,此人是個老滑頭,不能作為中堅和主力。
只有欒祺會自始至終擁護他,支持他。一旦事起,洛蘭部的的兩萬部眾和四千騎兵也會誓死追隨他。
現(xiàn)在,洛蘭部處于驍狼衛(wèi)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欒祺再不出現(xiàn)澄清,他身上的嫌疑就越來越重,對洛蘭部非常不利。
阿迦羅沉默地往自己的大帳走去,寒風呼嘯中,他沉默的背影就像一頭失去同伴的孤狼。
突利曼悄悄跟上來道:“我看大單于也只是懷疑,并沒有真的相信穆碩的一面之詞,世子若知道北小王在哪里,就盡快讓他出面澄清。”
阿迦羅也明白,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欒祺立即出來澄清一切。他既然敢回來,那么這王庭刺客事件就跟他沒關系。
可是蕭暥那只狐貍把欒祺攥在手里當做唯一的籌碼,他怎么可能放人?
突利曼看他面色深沉,知道這事不好辦,轉而又道:“世子,我剛才得到消息,大單于下令給西墨部的五百奔狼衛(wèi)衛(wèi)署王庭之權!
阿迦羅腳步一頓。心知他這個年老多疑的父親,很可能因為這次驍狼衛(wèi)中混入刺客的事情,對驍狼衛(wèi)不放心了,所以又給了穆碩機會。
突利曼嘆了口氣:“穆碩的奔狼衛(wèi)獲得了衛(wèi)署王庭的權力,對我們非常不利,世子要小心,沉住氣,不要和他們發(fā)生沖突!
阿迦羅點頭:“我知道!
*** *** ***
棚屋里
蕭暥百無聊賴地叼著根草莖,這草原上實在沒什么零嘴好嗑,這兩天他嘴里淡得沒味兒。
他閑閑問道:“阿迦羅的母親是閼氏罷?”
怎么聽起來結局很凄涼?
欒祺道:“在草原,男人跨上馬背,就用鞭子跟女人說話。”
蕭暥心道:野蠻。
欒祺道:“草原上的男人是狼,你不能摧折一個男人的雄心。”
蕭暥心道,阿迦羅都快被他折斷了。
所以說,他跟阿迦羅都是吃軟不吃硬,這下根本沒法合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隱隱的喧嘩聲。
蕭暥警覺地聽了片刻,抖了抖身上的干草沫兒站起來,“這些食物夠你吃兩天了,我下次再來找你!
……
從棚屋出來后,蕭暥迅速地沿著溝渠往回走。
日已西沉,朔風呼嘯,壓倒一片枯黃的衰草。莽莽蒼蒼的原上,散落著北狄人的大帳,其間隱隱有火光閃爍。
風中他的發(fā)絲凌亂飛揚。蕭暥緊了緊衣袍,下午曬了半晌太陽攢的一點熱氣都被夜風吹散了。
他正想加快腳步往大營走去。
就在這時,前面兩棵光禿禿的酸棗樹下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那人穿著北狄人的獸皮襖子,由于天氣寒冷,他正縮著脖子沿著溝渠快步走著。
不知道為什么那身形讓蕭暥覺得在哪里見過。
他正想悄悄跟上去,忽然身后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前面什么人?”有人用北狄語氣勢洶洶問道,
“站!”
蕭暥感覺到對方的箭瞄準了他后心。
他剛剛站定,三匹膘肥體壯的草原馬就將他圍在了當中。
為首的騎兵身材魁梧,留著濃密的絡腮胡子,闊面重頤,看上去甚是兇悍。
幾個火把亮了起來,一個麻臉的漢子興奮道,“看我們抓到了什么!”
火光映著蕭暥俊美的臉容,一雙如雋妙如蘭的眼眸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們。
幾個西墨部游騎兵哪里見過這樣的容色,一時間都震住了。
蕭暥會說的北狄語很少,但可以簡單的交涉。
他道:“我是阿迦羅世子的琴師,你們讓開!
那絡腮胡漢子想起什么,頓時恍然道:“能迷住阿迦羅世子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姿色!
旁邊的麻臉漢子舔了舔嘴角,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向他走來。
蕭暥冷森森道:“你們不怕死么?”
那絡腮胡子大笑:“我們是西墨部的,阿迦羅管不了。他都自身都難保了,還保得住你嗎?”
蕭暥心道:原來是穆碩的人。
維丹加封少狼主,穆碩正當紅,這些人就肆無忌憚了。
第215章 弱肉強食+小劇場
暮色沉沉的曠野上,寒霧彌漫。遠處隱隱有火光躍動。那是在營中巡邏的游騎。
蕭暥心思飛轉,不能在這里動手,畢竟他現(xiàn)在是一個不會武藝的琴師的身份,稍不留神就要曝露自己。
他冷然道:“這里是王庭,你們收斂點!
絡腮胡子笑道:“美人兒放心,大單于已經(jīng)將衛(wèi)署王庭之權交給了我們首領。我們奔狼衛(wèi)現(xiàn)在就是王庭衛(wèi)隊!
蕭暥心中暗暗一驚,難道穆碩又拿下一局?
如果穆碩掌握了王庭的衛(wèi)署,想要殺他就難了。
他一念及此,那三條壯漢已經(jīng)不懷好意地包圍了上來。
他們個個高大健碩,塊壘分明的頂?shù)面z甲的系繩都繃緊了,看來這幾人都是新當任的奔狼衛(wèi)。
那領頭的絡腮胡子迫不及待地扯下腰間的革帶甩在地上,革帶上懸掛的刀刃碰撞出清冷激越的聲響,即使是這樣大的動靜,不遠處縱馬馳過的驍狼衛(wèi)也只是看了一眼,絲毫沒有理會的意思。
弱肉強食。看來這種事在草原上很常見。
茫茫曠野上,他孤立無援,就像被三頭草原餓狼包圍住的一只皮毛漂亮的狐貍。很快就要成為即將降臨的寒夜前一頓果腹的美餐。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蕭暥的手暗暗握住了那枚生銹的長釘。這是他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