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上是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以往他生病,云家小公子絕對會老老實實把戰(zhàn)況和外面的情形全部匯報給他,讓他決斷。
可魏瑄完全不是這個畫風。
他表面上是你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腰酸背痛要揉按都可以,反正你說什么,全聽你的,一句都不跟你頂,言聽計從,比云越還乖巧。
但是,做的完全是另外一套!
自作主張,自行其事。不跟他匯報,還把他圈養(yǎng)起來,這小子是吃準了他現(xiàn)在看不清也動不了,擺明了欺負瞎狐貍!
蕭暥以往是掌握大局慣了的,什么事都親力親為,現(xiàn)在忽然一眼一抹黑,那是抓心撓肝地難受。
帳外的空地上,停著一部剛剛完工的車駕。幾個士兵正在給車裝車蓋。
伏虎道:“臨時伐木讓軍中工匠做的車廂,又找了兩匹戰(zhàn)馬拉,殿下看看,這可以罷?”
魏瑄看了一圈,又試了試這車廂的牢固度,點頭贊許,“甚好!
不過伏虎搞不明白:“殿下,這行軍打仗都是騎馬,這車駕跑都跑不快,要這東西做什么?”
在大雍朝,笨重的戰(zhàn)車早在千年前就淘汰了,而且這是尋常的馬車,也不是戰(zhàn)車啊?
魏瑄并沒有解釋的意思,道,“伏虎,傍晚我率軍下山,這車駕應該經(jīng)得起顛簸。”
伏虎更懵了,“下山?撤軍嗎?那大頭領坐這車走?但他肯撤軍?”
魏瑄道,“他不走,所以在我率軍下山的時候,你要帶領銳士營的所有將士,嚴守中軍,保護營寨和將軍!
他臉色深沉,曹滿應該是不會劫寨,但是他還是要以防萬一,絕對不能出半點疏失。
“你讓士兵皆進入營帳,不要埋鍋造飯,都吃冷食。將軍的帳里,我會給他備好晚飯,炭盆不能少,他身體畏寒,可記住了。”
伏虎道,“記住了。”
然后他轉(zhuǎn)身,“潘順,張平!”
兩名體格健壯的漢子立即出列。
“率本部四千胡兵,傍晚隨我下山,去長垣道!
“是!”
伏虎聽著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帶四千北狄士兵,跑長垣道做什么?
那長垣道口出去,再行百里就是野芒城了。
*** *** ***
野虎嶺。
傍晚風雪更緊。
兩方人馬交戰(zhàn)對吼了大半天,都有些疲憊了,各自偃旗息鼓。
山寨里。
派出的探馬前來回報,“報——主公,蕭暥大營里不見人影,傍晚也沒見埋鍋造飯的煙火!
曹滿心念一動,日暮不見造飯,難道是座空營?
但是蕭暥詭計多端,很可能是故意放空營,誘他去劫寨。
畢竟,蕭暥遇刺只是紙面上的消息,沒有看到首級。
曹滿道,“再探。”
他話音未落,甘城風風火火進來,“主公,攻寨的敵軍已撤,向長垣道方向而去!
曹滿立即展開地圖一看,心中就是一沉。
長垣道是出野虎嶺最近的道路,山路逼窘險峻。
就在這時,又一道加急的戰(zhàn)報傳來。
“報——主公,長垣道口出現(xiàn)大量敵軍,其中還有車駕!
什么!車駕?
曹滿眼珠子一轉(zhuǎn),驟然拍案而起,“蕭暥怕是已經(jīng)死了!他們想要撤軍!”
周圍的部將都不明白了,“主公,何以見得?”
曹滿篤定地扣著桌案道:“這只小狐貍就算是死到臨頭,也要給老夫設個套!
“蕭暥想撤軍,又怕我趁他撤軍追擊,所以他讓軍隊先佯攻我營寨,只噪聲勢騷擾,意在擾亂我的判斷,拖住我,他好徐徐撤退。且退兵不拔營寨,也是疑兵之計罷,讓我以為他還在山上,其實他已經(jīng)暗中撤軍!
甘城恍然道,“那么主公,車駕里難道就是蕭暥?”
“前番行刺,蕭暥可能重傷垂危,要下山救治更有可能,那車里已經(jīng)是小狐貍的尸體了!”
說著曹滿的小眼睛熠熠發(fā)光,“傳令三軍,火速追趕,截住他們!”
*** *** ***
長垣道口,天黑后,雪下得更大了,沒有星月,四野只剩下皚皚白雪反射著一點幽光。
一支數(shù)千人的軍隊在狹窄的山道間默默行進著,馬車的車蓋上積著一層雪,就像覆蓋了一面白綾。
曹滿勒住馬。急速的奔跑后,戰(zhàn)馬的鼻子里噴著熱氣。身后的士兵們氣喘吁吁,臉上凍得通紅。
他率軍一口氣馬不停蹄追到山谷的豁口處,果然追上了!
軍中有車駕,所以他料定他們行軍快不了。
夜色中,曹滿拔出劍,冷冷指向下方,“劫了那部馬車,奪取蕭暥尸體者賞千金!”
瞬間幾千騎兵迎著漫天風雪如潮水般沖下。山谷間頓時殺聲雷動。
谷中的北狄騎兵略微一愣后,立即抽出明晃晃的彎刀應戰(zhàn)。
甘城不愧是猛將,他一馬當先,率軍勢如破竹沖入敵軍陣中,左擊右突,如同虎入羊群,手中的長刀狂舞,勢如風雷,一刀就掀翻了馬車的車蓋。
那馬車本來就是臨時搭建的,哪里經(jīng)得起他這一砍,轟然塌陷。
周圍幾名眼睛都殺紅了的士兵立即圍上來,舉起火把一照,車廂里空空如也,半個人影都沒有。
“主公!是空車!”
不遠處的曹滿瞳孔驟然一縮,空車?
那蕭暥哪里去了?
他一念未過,忽然間,四周的山野上火把齊明。驚回首間,只見皚皚白雪映著火光,照得亮如白晝。
熊熊火光照著漫天的風雪中,無數(shù)騎兵如魅影般從四面八方的雪林子冒了出來,頓時將那已經(jīng)破碎的車駕,和他們這數(shù)千人全都圍在了中央。
內(nèi)外夾擊,包了餃子!
曹滿大罵不好,又是蕭暥的詭計!
事到如今無路可退,他拔出寶劍,往前狠狠一引,厲聲喝道:“沖,沖出去才有活路!”
他手下的涼州兵本來就是如狼似虎,現(xiàn)在逼到死地,驟然間個個面目猙獰提刀欲搏殺出一條血路。
甘城手臂上肌肉暴起目眥欲裂,鋼刀狂舞,灌力一個斜斬就砍去一個北狄護衛(wèi)半個腦袋,鮮血潑灑在雪地里一片泥濘。
緊接著那沉重的厚背鋼刀再次高高舉起,森寒的刀光刺入張平的眼眸,張平手中的寶劍竟被大力彈飛,眼看著就要被當場一劈為二。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羽箭掠空疾至,精準地穿透了甘城的脖頸。鋼刀沉悶地一聲落在雪地里。他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轟然倒地。
忽然有人驚叫起來,“蕭暥!是蕭暥!”
否則還有誰會有這么精湛的箭術!
魏瑄面無表情地放下弓箭,道,“放火,堵住隘口,斷其退路,兩頭夾擊!
隨即,長垣道口和山谷豁口處燃起了熊熊火光。
眼看去路被徹底堵死,眼前只有黑壓壓的一片敵軍,涼州軍頓時陷入了混亂。
魏瑄縱馬峙立于山巖上,朗聲道,“涼州軍聽好了,曹滿勾結夷狄,壞我中原大防,我奉陛下之命前來討逆,降者不殺!”
亂軍中,曹滿一刀砍落一名士兵的頭顱,小眼睛里泛著狠勁,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敢退縮、投降者斬!”
但他話音未落,又是一支羽箭急掠而來,精準地刺穿了他的戰(zhàn)馬的咽喉。
那匹馬哀鳴一聲幡然倒地,曹滿一頭栽倒摔在泥濘的雪地里,滿臉都是冰涼的雪水。
……
此戰(zhàn),曹滿被生擒,其余三千多人盡降。
魏瑄收兵回到營寨時,天已經(jīng)亮了。
他掀開帳門進去時,大帳里靜悄悄的,冬日的陽光透過帳幕照進來。
蕭暥躺在床榻上,睡顏嫻靜秀美,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鋪在身側,微微仰起冰雪蒼俊的臉,露出脖頸優(yōu)美起伏的弧線。
魏瑄忽然心中一顫。這場景和他夢中如出一轍!熟悉地讓他毛骨悚然!
他頓時冷汗就冒出來了,急奔到榻前,手顫抖地摸上蕭暥的臉頰,觸手可及,一片寒涼。
“彥昭!”
他驚慌失措地叫起他的名字。
帳內(nèi)安靜地讓人窒息,只有陽光在那烏黑的如錦緞般的長發(fā)間流淌,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澤。
鋪天蓋地的絕望包圍了他,即使中了石童的毒的絕望,也不及此此時萬一。
他咬著唇,眼睛里涌起一片溫熱,淚水不住地往下流,沖刷著臉上的血污。
為什么?無論如何都護不住他?
大帳里冷得像個冰窟窿。
“炭盆!為什么軍帳里沒有炭盆!”他大聲道,
他記得下令過讓伏虎多備炭盆,取暖是足夠的。為什么這里冷得跟寒獄一樣!
“伏虎何在?”
他漆黑的眼中隱隱浮現(xiàn)一抹冷冽,難以抑制心中暗潮翻卷殺機隱現(xiàn)。
緊接著,魏瑄就聽到耳邊一道低怯的聲音道,“陛下,這不是你讓老奴把炭盆拿出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