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某狐貍想不通。
就在這時,聽到魏瑄道,“這次征辟的仕子中,我遴選出了一個名單,給將軍過目!
蕭暥接過來一看,問道,“這個林翊,擅長籌算?”
魏瑄道:“是,此人是扶風縣人,其父林岳曾任南安郡守……林翊學識甚廣,為人謹慎沉穩(wěn),精于籌算!
蕭暥暗贊,武帝果然是過目不忘,連林翊的背景,家學全都記得清清楚楚,跟翻檔案似的的脫口而出。
魏瑄忽然問,“將軍是想讓他督辦糧草之事嗎?”
蕭暥心里咯噔一下,他確實有這個打算。高嚴一邊要負責襄州的事務,一邊籌備后勤,忙不過來的,他想給他找個助手。
魏瑄低聲道,“將軍打算征討西邊?”
這下,蕭暥倒抽一口冷氣。
進軍西北可是絕密!目前只有他,魏西陵,謝映之,秦羽,云越,五個人知道。就連銳士營軍中將校都只知道可能要用兵,但是兵鋒所指何處卻并不知道。
畢竟九州四處狼煙,目標太多了。
但魏瑄在大梁怎么知道了?!
魏瑄見他臉色微變,立即道,“將軍放心,我是剛才知道的,你問我林翊之事,我妄自猜度將軍是想要有人督辦軍糧,但這督辦軍糧以往一直是曹主簿在辦,忽然換人,說明將軍另有打算,至于西邊,純粹是我瞎猜的!
蕭暥額角冒出細汗,特么的,瞎猜就把他的機密軍情猜個正著!
“將軍,事涉機密,我不會說的!蔽含u乖巧道,然后他凝視著蕭暥,眼睛如清墨般明澈,“將軍若不放心,帶我一起去罷!”
什么什么?!
蕭暥以為自己聽錯了!開什么玩笑!打仗不是鬧著玩的!
他立即正色道,“殿下,戰(zhàn)場上矢石交攻,不是秋狩打獵。”
同時魏瑄耳邊傳來蒼青急迫的聲音,“魏瑄你瘋了!你中了毒,你去戰(zhàn)場要送死嗎?”
魏瑄暗暗收緊拳,他當然知道,他現(xiàn)在毒素侵入肩膀,蔓延到右胸。
他連握劍都快不穩(wěn)了,他這一去,必然是有去無回。
更何況涼州在朔北氣候惡劣,戈壁荒漠,轉(zhuǎn)戰(zhàn)千里,更有十幾萬涼州軍虎狼之師!
但魏瑄主意已定,他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他只剩下大半年時間了,他不想再等在大梁,無望而被動地等那人回來。
戰(zhàn)場局勢萬變,他都等不到蕭暥歸來,就被毒素摧殘變成那不人不鬼的怪物。
這次,他要和蕭暥一起出征,跟著那人去朔北殺敵!
至少最后的時間,能和那人在一起并肩作戰(zhàn)。
與其在黑暗中漫長的一生,倒不如血染疆場,成全這亂世里動蕩的一生。
蕭暥的回答依舊只有兩個字,“不行!
沒有通融,沒有余地。
魏瑄忽然抬起頭,幽深如潭的眼中凝著憂郁,
“將軍,我想阿姐了。”
*** *** ***
出征的那天在傍晚。
沒有號角,也沒有送行的烈酒。
為了不引人注目,秦羽沒有來。
長亭外,謝映之親手倒上了兩盞清茶。
暮風吹拂他衣衫如云,謝映之道,“一個月后,我在此靜候?qū)④姾偷钕聞P旋!
他看向魏瑄,淡若琉璃的眼眸里隱隱掠過一縷洞徹世事的憫惻。
魏瑄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多謝先生送行!
謝映之頷首,看向蕭暥,“漠北苦寒,主公也多保重。”
蕭暥道,“大梁的事就拜托先生了!
借著夜幕,軍隊悄悄出發(fā)。
魏瑄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下大梁城逐漸遠去的巍峨輪廓。
這一去,就是朔風呼嘯,戈壁黃沙,是塞外的整個天地!是燃盡熱血,再不復返!
入夜,剛過了上燈時分。
謝映之在書房里處理著某人的公文。案頭放著一盞清茶,和一疊不怎么感興趣的小松子。
徐翁來報道,“主公,容緒先生前來拜訪!
謝映之一挑眉,容緒先生這嗅覺可真夠靈敏的。
他淡然道:“有請!
第177章 兵鋒
沮縣是隴上郡最北部的邊城,人口只有百來戶。
每年這個時候的豐收集市,是這個小縣城最熱鬧時候。
中原的邊民用糧食和棉布換取若羌人的羊皮、卻奴人的乳酪。當年景帝朝盛世的時候,這里還有西域千里迢迢趕來的胡商,帶著華麗的壁毯和雕琢精美的銀器,以及各種味道奇特的西域瓜果,來換取中原的絲綢和茶葉。
但是自從蘭臺之變的烽火點燃以后,北狄人時不時在商路上騷擾劫掠,就再也不見當年盛況了。
天剛剛亮,早起趕集的人已經(jīng)感受到了窗外凜冽的寒意,呵氣成霜的早晨,倪三兒用凍得發(fā)紅的手關(guān)上家門,推著獨輪車趕集去。
這是他婆姨織的三十匹上好棉布,打算趁著今冬降落雪之前,能換得一條厚實的羊皮毯。這塞北的冬天越來越冷,他婆姨今年剛生了個娃身子弱,最近一直咳嗽,他聽說若羌人的羊羔毛細密柔軟,最為保暖。
他一大早想去搶一個好攤位,結(jié)果到了一看,居然沒地兒了,市集上早已經(jīng)熙熙攘攘都是人了。
這世道亂,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到了趕集,都搶著大清早就把貨物賣出去,好趕緊回去呆著。
雖然北狄十八部落各自為政已經(jīng)多年了,但并不等于說他們就老實了。
一群狼要吃人,分散在草原上的獨狼,也照樣是要吃人的,有時候還更加饑餓兇狠。
每到草原光景不好,北狄人總會找?guī)讉邊郡劫掠一番。
不過今年隴上郡派來的郡守是黑騖崔平,多少對北狄人有一些威懾力。這邊郡的商市也漸漸回暖了起來。
倪三兒剛剛找到一個墻根蹲下,還沒來得及將獨輪車停穩(wěn)當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山梁上騰起一股灰塵。
“野馬群嗎?”倪三兒心想。
這在塞外是很常見的。
可是他這念頭還來不及轉(zhuǎn)過,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嗚嗚嗚嗷嗷嗷’的呼號聲。
最忌腳下的大地隱隱震蕩起來。
“北狄人!”“北狄蠻子來了!”“快跑!”
集市上頓時就炸了鍋。人們張皇失措四散奔逃。物資傾倒,財貨散落,四下里一片狼藉。
倪三兒也顧不得獨輪車上的貨品了,跟著人群就往南狂奔逃命。
但是騎兵的速度遠超過他們的想象,從煙塵揚起到雪亮的彎刀高高揚起只是一瞬間的共渡,北狄人猙獰的面容已經(jīng)近在咫尺。
為首的胡服騎士是一個闊面環(huán)眼的大漢,手中彎刀往前狠狠揮出,血光涌起。
倪三兒看到眼前什么東西拋飛而過,落到地上,在腳跟前骨碌碌地滾了一圈。滲血的眼睛驚恐地瞪大了,死死盯著他。
是一顆人頭!
倪三兒嚇得差點昏過去,又被身后的人流推涌著拼命往前跑。
“關(guān)上轅門!”“準備弩箭!”“快舉烽火!”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簡陋的轅門哪里擋得住北狄騎兵狂暴的沖撞,頃刻間轟然倒塌。
寒光劃過,鋒利的北狄彎刀當空斬劈而下,血色四濺,還在慌里慌張地準備張弩的士兵被砍殺地七零八落,余下的人剛想拔腿而跑就被滾滾鐵騎所淹沒。
“男人全殺了,女人抓走!哈哈哈!”馬背上一個闊面環(huán)眼的漢子叫囂著,這是北狄拓爾圖部的頭領扎木托。為了這一次洗劫豐收集市,他糾結(jié)起了三千精騎,干一票大的!
北狄騎兵追逐著四散而逃的人群,開始殘忍的洗劫和殺戳。
“快來這里!”一個壯漢護著趕集的妻兒躲到一處破敗的院子里。但是還來不藏身,兩名北狄騎兵已經(jīng)踏破院門躍馬沖了進來。
那漢子以前也是當過兵的,手臂上肌肉凸起,他發(fā)了狠勁,掄起院中的一根圓木向其中一名騎兵掃落馬背。緊接著,就見他忽然僵立原地,從肩膀處一道裂口橫貫他的后背,鮮血頓時噴涌出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身后,一名北狄士兵收刀,一腳踹在他背心。
在他那徐徐倒落的視線里,就見那士兵一把扛起了他那哭喊呼號著的妻子,不遠處稚子幼弱的身軀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
街道上,扎木托看著滿載而歸的拓爾圖部騎兵,大笑道,“走!這里差不多了,跟我去下一個縣,有更多的女人和財貨!”
隴上郡
城樓上站著一個瘦削精干的男人,脊背像峭壁一樣筆挺。
此人就是曹滿帳下的第一大將黑鷲崔平。
此刻崔平負手身后,眺望著遠處地平線上徐徐落山的斜陽。
斜陽下是蒼黃的曠野上,隱隱出現(xiàn)了一個快速移動的黑點。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沮縣急報——”
沉重的城門吱嘎吱嘎打開,那士兵從馬背縱身躍下,匆匆奔上城樓。
“將軍,拓爾圖部主帥扎木托率五千部落騎兵,洗劫沮縣的豐收市,又一路往南掃蕩了祁縣、倉縣,擄掠人口千余,財貨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