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優(yōu)的軍隊是出了名的弱雞,而他帶來這三千多人,都是魏西陵的精銳軍,還有他自己的銳士,和朱優(yōu)的軍風(fēng)完全不符啊。
祿錚不僅多疑,看來還是個精細(xì)人,不大好忽悠。
蕭暥擱筷,正色道,“將軍這樣說就不對了,刺史也是占據(jù)一大州的州牧,為何刺史的手下就不該有軍容整肅的軍隊?況且這還是此番我為了護(hù)送夫人來黃龍城,親自遴選的士卒,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壯士!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既捍衛(wèi)了主公朱優(yōu)的尊嚴(yán),又說明矮個兒里挑高的,他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朱優(yōu)的軍隊就算再弱雞,仔細(xì)選一選還是有壯士的。
“更何況,軍隊的強弱,在將不在兵,再精銳的軍隊,如果交到平庸之人手上,也不過土雞瓦狗,而就算是一群老弱婦孺,若在名將手中,也能無往而不勝!
“先生高論!钡撳P佩服道,
“而且我?guī)к婈爜硗秾④,?dāng)然要遴選精銳部隊,我若帶著一群老弱士卒來投,將軍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正色看我,還有如此款待?”
祿錚頓時眉峰一振,“先生說什么?要來投我?”
蕭暥見他上鉤,故意道,“良禽擇木而棲,我聽說將軍對所來投奔之人極為慷慨,不問出身,不問來路,皆倚為信任,我這才來投,可今日一看似乎并不是這樣。”
祿錚趕緊解釋,“先生也知道,最近正有戰(zhàn)事,非常時期,所以謹(jǐn)慎了些,先生莫要怪罪。”
隨即他話鋒一轉(zhuǎn),嘆了口氣道,“前陣子我剛不留神中了小人的奸計,失了都昌城,如今退守黃龍,正是不得意之時……”
他眉頭壓低,眼睛微微一瞇,機(jī)詭暗藏,“想我如日中天時,先生不來投,現(xiàn)在我退守黃龍城,以前想來投的人都裹足不前了,甚至趨而避之,為何卻在我不如意之時來投?”
蕭暥心道,這貨果然是多疑。好在他早就想好了。
他不緊不慢地抿了口酒,微微一笑,“我本一布衣,將軍如日中天之時,我?guī)в嗳藖硗,將軍可會正眼看我??br />
祿錚一愕,“這……”
確實,區(qū)區(qū)三千人的部隊,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而且,我在將軍得意之時來,乃錦上添花,如今我來,乃寒中送炭,即使我是螢火之光,將軍也會對我另眼相待罷。”
祿錚沉默著點了點頭,“先生眼光與眾不同!
“還有!笔挄兜,“將軍得意之時,就算我出謀劃策為將軍打得勝仗,也不算本事,如今將軍退守黃龍,情況大妙,此時我若能為將軍反敗為勝,奪回都昌城,那么是不是在天下諸侯面前,更顯得出我的本事!
祿錚聞言,精神頓時一振,“先生有辦法奪回都昌城?”
蕭暥眼梢習(xí)慣性微微一挑,“我有多少本事,就看將軍有多少膽氣了!
祿錚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先生能從都昌城中救回夫人,可見先生的能耐,我信先生,今日我愿意拜先生為軍師,聆聽先生高見,助我奪回都昌城!
宴后,蕭暥擺著狐貍尾巴大模大樣地從涵月樓出來,坐上了祿錚專門給他準(zhǔn)備的豪華馬車,祿錚不但許他城中任意往來的特權(quán),還為他安排了城中最舒適的官舍居住。
蕭暥回去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洗去這一身的灰塵和汗?jié)n,趁著剛剛天色還亮,神清氣爽地出來溜達(dá)了。
*** *** ***
阿迦羅再次去小酒館的時候,紅姑已經(jīng)在酒桌前等著他了。
他一進(jìn)來,紅姑就擺著腰肢走來,很自然地勾著他的肩膀坐下來,對小二道,“兩壇酒,五斤牛肉,算我的!
她似乎精心打扮過,發(fā)間衣上有著艷郁的香粉氣息,阿迦羅不習(xí)慣地退開了些。
他問,“你知道那個北狄人去哪里了?”
“吃好了我就告訴你!奔t姑將酒壇一推。
阿迦羅也不廢話,掀開蓋子就喝,喝了幾口,他眉頭微微一簇,今天這酒的味道似乎有點奇怪。
紅姑眼角一勾,“你說酒太淡,今天特意勾兌的酒烈,怎么,不敢喝了?”
阿迦羅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拿起酒壇就灌。
小酒館里依舊是一片鬧哄哄的烏煙瘴氣。昏暗的光線里,他一邊吃一邊注視著周圍。
今天在就管理吃喝的有好幾個前幾天的熟面孔,看來最近沒有什么戰(zhàn)事,賭錢的賭注倒是變小了。
沒有戰(zhàn)事也就意味著士兵們拿不到功勞換賞錢,手頭就拮據(jù)起來,好幾個人面色都有些頹喪。莫非是襄遠(yuǎn)城的錢糧還沒有運到嗎?看來再接下去這小酒館的生意就要受影響了。
就在這時候,角落里的簾子聳動了下,后面似乎有人。阿迦羅當(dāng)然知道是啥事兒,立即移開目光。
他喝完了兩壇子烈酒,吃完了五斤牛肉,一抹嘴巴,“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
紅姑笑道,“果然是壯士。好,我告訴你!
然后她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是孫將軍來我這里,酒后才說的,你可不能再說出去!
阿迦羅點頭,“我是胡人!
言外之意,他也沒有什么人可以說的。
紅姑明白,道,“所有的軍事布防,兵力配給,以及這荒涼城里所有軍官士兵的名冊全都在典兵閣里,不過那里防衛(wèi)嚴(yán)密,沒有祿錚將軍的手令可是進(jìn)不去的。”
阿迦羅道,“我自有辦法,多謝了。”
紅姑眼角一彎,就在這時,有兩個人從簾幕后走了出來,天光尚亮,阿迦羅心中一詫,隨即眉頭簇起。
“怎么?沒見過?”紅姑的手摟著他的背,
那是個清瘦的男子,容貌說不上好看,但是相比周圍一群糙漢子,卻清秀了很多。和他一起出來的真是前天那個刀疤臉。
“亂世里,軍隊這口飯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哪里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威壯!奔t姑說著就像水蛇一般纏繞上來。
天氣炎熱,阿迦羅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被她纏得頓時有些燥熱。
阿迦羅盯著那兩人,不知道為什么,有一股無名的邪火,撩燒得他如同爐上烤般難受,他推開紅姑,粗聲粗氣道,“今天晚了,我還有事!
他走出小酒館,傍晚的涼風(fēng)一吹,他狠狠長吁了一口氣。
他是來打聽烏赫的下落的,又不是宣泄找聲色之欲的,但不知為什么,心緒卻越來越煩亂,明明只穿著一件單衣,卻越來越燥熱。
難道是剛才的酒有問題?
他一邊走,一邊發(fā)現(xiàn)今天的街頭比以往要熱鬧。
“聽說了吧?田夫人今天回來了。祿將軍讓全城歡宴慶賀,今晚不設(shè)宵禁!
“好哇,前陣子祿將軍兵敗,我們這里生意都不大好,今晚可以賺回點了。”
“據(jù)說是沈先生將她救回來的。那沈先生年紀(jì)不大,可厲害吶,聽說祿將軍還拜他做軍師了!
阿迦羅心中一頓,田夫人回來了,今晚宵禁取消。
他眉頭一簇,這倒是個機(jī)會了。
*** *** ***
蕭暥的車在城里兜了個圈子,乘著還有一線天光,他暗暗先把黃龍城摸了一遍,哪里是軍事區(qū)域,哪里是民居和商戶,在心里有個底。
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他來到了典兵閣前。
作為祿錚的軍師,他是可以出入典兵閣,他拿出了祿錚的令牌,門口的衛(wèi)兵立即放了他進(jìn)去,但是只限他一個人,他身后的銳士不得不內(nèi)。
天色已黑,典兵閣里燭火瑩瑩。
這一路走來,蕭暥發(fā)覺典兵閣不僅是祿錚的辦公室,還是藏書閣以及情報處理中心。
這地方估計也是褚珩子設(shè)計的,樓道里錯落回轉(zhuǎn),就像是個迷宮似的。一旦有細(xì)作進(jìn)入,估計不熟悉路都找不著北。
蕭暥轉(zhuǎn)了一圈沒有找到存放圖紙的地方,想了想,這機(jī)關(guān)城的圖紙必然是機(jī)密,周圍肯定崗哨衛(wèi)兵較為密集。
于是他干脆向兵力部署最嚴(yán)密的東樓走去。
他才走到一扇緊閉的大門前,就被幾個衛(wèi)兵攔了下來。
蕭暥道,“我是祿錚將軍的軍師,我有手令!
一個將校道,“先生,此處是軍機(jī)重地,除了主公,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言外之意,手令也不認(rèn)。
蕭暥心知肚明,裝模作樣道,“既是如此,我明日隨主公一起來吧!
然后他轉(zhuǎn)身就往回走,剛走到樓道轉(zhuǎn)角處,他一看左右無人,身形一閃,就掠進(jìn)了旁邊的一道小門。隨后他腳尖點地,嫻熟地翻身上梁。
他少年時候,翻墻越壁的事情可沒有少做。
公侯府有規(guī)定,禁止夜不歸宿,他那時候去桃花渡,一玩兒就忘了時間,每每都是夜半翻墻入府,好幾次都被魏西陵逮個正著。
所以他這翻墻越戶的本事是從小跟魏大大斗智斗勇中,實戰(zhàn)練出來的。
蕭暥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去,這里似乎是祿錚的書房,室內(nèi)光線很暗,他稍微挑亮了一些燈火,也不敢太亮,就怕被人察覺。
架子上和案幾上都整齊地疊放這各種往來公文、典冊、以及各種書籍,堆放地密密麻麻,讓他有些無從著手。
他尋思著,這機(jī)關(guān)城的圖紙至關(guān)重要,應(yīng)該不會放在很容易找到的地方。
他正尋思著,或許是有個暗格什么的。
他一邊手沿著書架桌案的縫隙摸去,一邊快速快速查看著架子上的卷冊,看看有沒有有價值的信息。
但這一看之下,他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這里有人已經(jīng)翻過了!
因為祿錚大概是有強迫癥,所有的卷宗書冊都放得整齊劃一,但其中有幾本卻參差不齊,甚至還放倒了。
他隨即翻開那幾本冊子,快速瀏覽,似乎是祿錚的軍種和名冊。
他一邊看一邊心想,要這東西做什么?而且放得那么顯而易見,什么賊那么蠢?
這一年未轉(zhuǎn)過,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幾本書冊很可能是倉促間塞進(jìn)去的!
他頓時心中一凜。
那么這個人很可能還沒有走!
他頓時感到有一雙眼睛藏在暗處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隨之心中一緊。
就在這時,外面的廊道里傳來了漸近的腳步聲。
緊跟著是清晰的鑰匙開鎖的聲音。
糟糕!不會這么倒霉吧?
蕭暥情急之下,趕緊四下一看,就見到兵器架后有一道紗幔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繪著襄州的山川地勢圖。
他來不及多想,一轉(zhuǎn)身就藏到了屏風(fēng)后。
燈光透過屏風(fēng)變得暖昧不清。
還沒等他查看這屏風(fēng)后的情況,幽暗中,忽然腰間一緊,一只極其有力的大手?jǐn)堖^了他的腰,那力度簡直要把他纖細(xì)的腰身扯斷。
他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整個人眼前就是一陣急旋,隨即后背就狠狠撞上了堅硬的墻壁,痛得他一咬牙才勉強沒發(fā)出聲。隨即手腕被擒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