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心!”欒祺眼尖,在他身后大叫。
他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已帶著疾風(fēng)呼嘯而來。
那羽箭來勢極快,阿迦羅都沒有看清他搭弓上箭的動作,鋒利的箭簇已經(jīng)破開鎧甲,正中胸口。
北小王欒祺臉色慘變,不顧一切沖了上去。
“世子!”他低聲吼道,
阿迦羅沒有看他,抬頭仍舊盯著城頭那人,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手一把抓住箭桿就連著血肉拔了出來,頓時血流如注。
城墻上,蕭暥靜靜放下弓,撫著胸口微微喘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剛才那一瞬間,強烈的被虎狼盯住的威脅感竟然讓他一念之間動了殺機。
但讓他錯愕的是,這重甲果然厲害,他用盡力氣的一箭,雖然穿透了重甲,卻沒有深入肌體,只是造成皮外傷。
褚慶子的破甲箭居然也穿不透。這一箭穿入甲胄,
北小王欒祺憤怒地一揮彎刀,“沖,沖上去!殺了他們!”
他不顧一切地率領(lǐng)本部分人馬沖向城樓,一腔怒意的血勇刺激了周圍的士兵。
“奪回都昌城!”城下頓時人馬叫囂,煙塵滾滾。
蕭暥一揮手,忽然敵樓里每一個箭洞忽然箭矢齊發(fā),急如雨下。
與此同時,后方的地平線上揚起了煙塵。
祿錚一見不妙,“撤!全軍撤退!”
都昌城的城高墻厚,靠著這些敗兵根本不可能奪回來,而且他們也沒有攻城的云梯圓木。再在這里耽擱下去,等到魏西陵他們率軍殺到,就要被前后夾擊,陷于腹背受敵,極其危險的處境。
“去黃龍城!走!”
城下戰(zhàn)馬嘶鳴,滾滾煙塵揚起,向西遁去。
阿迦羅不甘地勒住馬頭,最后狠狠地望了城樓上一眼。
*** *** ***
一個時辰后,都昌郡的官邸里,蕭暥換下了甲胄,一身輕裝,揣著小松子,偏著頭看賬房的文先生記賬。
馬蹄金五萬金,白銀兩百萬兩,銀錢八十萬貫,絹帛錦緞十幾萬匹,珍珠三千斛,上品玉器七百余件,古玩字畫各百余件……
蕭暥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珍寶,眨巴著眼睛,土豪的世界讓他有點懵。他覺得自己就是軍隊里的土包子大老粗,只知道倉庫里的糧食可以供他的軍隊吃上三五年,還有兩千套嶄新的重甲!
真是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他脫貧致富了!
果然做生意還是要搶來得快!想起他含辛茹苦經(jīng)營尚元城,竟然不如當(dāng)山匪,一夜暴富嗷!
蕭暥抱著賬本,美滋滋靠在祿錚的大帥椅里,心里盤算著,春耕才剛開始,三年的軍糧都夠了,珠寶玉器他打包回安陽城,將來變賣了也能換軍資,接下來擴軍備戰(zhàn)……
他這邊正算盤打得嘩嘩響。
忽然就聽到外邊來報,“大頭領(lǐng),魏將軍來了。”
蕭暥一個激靈,賬本都差點掉地上了。
*** *** ***
片刻后,官署的館舍里。
魏西陵冷著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某老弱病殘正有氣無力地倚靠在榻上。
蕭暥擁著被褥一副勉強扶病,盈盈楚楚羸弱不禁的樣子。
烏黑的長發(fā)垂落兩鬢,掩映著白皙清削的下頜,他斂著眼眸,如凋零的花色宛轉(zhuǎn)哀柔,一只骨節(jié)突兀的手抵著唇邊虛弱地咳喘著。
某狐貍表示:不要再找他算賬了,看看這邊,都快斷氣了嗷!
然而,狐貍尾巴都沒有藏好!
魏西陵不動聲色走過來,揭起被褥一掀,果然,被褥下衣衫都穿得完完整整地,還沒來得脫就鉆進去了。
魏西陵:“你早就計劃趁我調(diào)開祿錚之際,拿下都昌城了。”
蕭暥皺著眉頭:“……咳咳”
一副病得太重,沒力氣說話了。閑雜人等趕緊撤退。
魏西陵冷道:“既然身體不適,便不要亂跑!
蕭暥連忙答應(yīng),“唔。”
魏大大你看,這兒不正在養(yǎng)病么?
他眼尾含一抹斜紅,微微瞟著魏西陵,“山上、咳、太濕冷,這里舒服些。唔……”
“那好!蔽何髁旮纱嗟馈
蕭暥隱約感覺到,‘好’的意思約等于不好!
“既然你喜歡這里,就別出去了!
等等?什么意思?
“衣服脫了。”魏西陵直截了當(dāng)?shù)馈?br />
什么?
蕭暥登時一雙雋妙的眼睛睜大了。
魏西陵見他不動,臉色一沉,面無表情扣住他束腰的革帶一曳。隨后劍眉微蹙,清勁的手指勾住系帶一扯,干脆利落地把衣袍解開了。
蕭暥只覺得胸前一涼,衣衫半透,手忙腳亂一邊捂著偏落肩頭的的衣領(lǐng),一邊趕緊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
“可以。”魏西陵冷冷撤了手。
蕭暥一邊脫衣服,一邊心道,這人這些日子真是變了很多,以前總是能欺負他臉皮薄,占點小便宜,現(xiàn)在連本帶利要回來了?
這剝過一次狐貍皮,怎么好像解碼了什么新程序,再剝一次毫無心理障礙。
片刻后,魏西陵把衣衫扔給門外的哨兵,“收起來!
然后,關(guān)上門走了。
片刻后,幾個士兵給他端來了火盆,各種零嘴,還有他的寶貝賬本,以及一箱子珠寶古玩。
所以……吃的玩的都有了,除了衣服沒有……
蕭暥此刻只有穿著中衣,從箱子里撿起一枚金子,“給我買套衣衫,再買雙鞋!
士兵看了他一眼,顯然,魏西陵肯定又下了禁言令了。
蕭暥坐在床榻上,有點絕望!這人學(xué)乖了!
他又在屋子里翻了個遍,別說衣衫了,連塊布頭都沒有!他總不能穿著中衣褲跑到外面蹦跶罷!而且他還沒有鞋……
這比捆他起來還要狠!
蕭暥折騰了一圈,筋疲力盡地靠在床榻上,開始深刻反省,哪里不對啊,最近魏西陵的路子也有點野了?
以前欺負他臉皮薄,做事規(guī)規(guī)矩矩,自己臉皮厚,路子野,總能占點便宜,現(xiàn)在好像自己僅有的這點優(yōu)勢也沒了!
*** *** ***
魏西陵登上城樓,甕城里密密麻麻站著一千多名重甲武卒,都是俘虜。
“卸甲,帶下去看押起來!蔽何髁甑馈
然后他開始著手整頓都昌城的防務(wù),這狐貍只管搶下了城池,卻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那么多軍隊去駐防。這就是蛇吞象,他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安陽城的軍隊不能抽調(diào),要防備祿錚回頭襲擊安陽城。那么只有從山寨里抽調(diào)一些人馬,但是這些人匪氣很重,紀律松散,還需要繼續(xù)訓(xùn)練,畢竟接管一座大城,不是把守一個山寨。
隨后他又巡查了城防和軍械儲存,隨時準備祿錚的反撲。
祿錚此次只是上了套,才丟了都昌城,他實力尚存,主力尤在,失去了都昌城,他還握有黃龍城這座軍事要塞和兵工廠,至于錢糧和輜重,可以靠襄遠城支持。
祿錚重整兵馬殺回都昌城只是個時間問題。
而現(xiàn)在他們奇襲都昌城,雖然一時間拿下了城池,但是祿氏在這里經(jīng)營了三代人,城中根基深厚,各種勢力錯綜復(fù)雜,稍有不慎難免被反撲。
如果祿錚殺回來,城中蟄伏起來的祿氏的殘余勢力來個里應(yīng)外合,他們就會處于危險之中。
這些事情,蕭暥病得有氣無力,根本不會考慮到。
魏西陵也不跟他提起,這個病號,現(xiàn)在能老老實實呆在屋子里養(yǎng)身體就可以了。他這身子再折騰下去,謝先生怕是也沒辦法了。
至于接下里的危局,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他了。
忙完這些以后,已經(jīng)入夜,魏西陵安頓好祿錚的家眷,保護起來,任何人不許進府邸騷擾,同時發(fā)出安民告示,讓百姓商賈安居,不要驚慌。
這些事有些是軍務(wù),有些是庶務(wù),高嚴不在,他只有一力承擔(dān)。好在他經(jīng)營江南多年,庶務(wù)也是一把好手,很快就讓剛經(jīng)歷戰(zhàn)亂的都昌城漸漸安定了下來。
入夜,魏西陵坐在案前,處理公文,桌案邊緣放著一碗粟米飯,兩道簡單的小菜,都已經(jīng)涼透了。
這時狍子和伏虎帶人抬著六個沉重的大箱子過來了。
魏西陵凝眉。
果然,某人吃飽飯又開始想作妖了。
這兩人一見到他凝眉都有些發(fā)憷,快速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那狍子硬著頭皮道,“魏將軍辛苦,這會兒都沒吃飯啊,這蕭大頭領(lǐng)說這是……”
魏西陵冷哼了轉(zhuǎn)過臉去。
“哦不,是蕭將軍!狈②s緊改口,“蕭將軍說這是送給魏將軍的,將軍辛苦了。”他一邊打開箱子,屋子里頓時被亮堂了些,“這箱子里是……”
魏西陵看都不看,“封起來,退回去!
伏虎和狍子對望一眼,看來某人想示好是沒戲了。這人不圖名利,不要錢財,油鹽不進。
“你們跟他說話了!标愂稣Z氣。
狍子和伏虎臉色一慘。
“一人三十軍棍,先記下,戰(zhàn)后責(zé)杖!
狍子和伏虎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滾了出來。
*** *** ***
朱優(yōu)坐在馬車里一路狂奔出數(shù)十里后才停下來,整個人依舊驚魂未定。
到了一處驛站,朱優(yōu)總算緩過了口氣過來,“今天多虧了沈先生,不然我等都要陷落在城內(nèi)了。沒想到那廣原嶺的賊寇狡詐如狐!”
沈先生似笑非笑,“確實是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