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也不想和這些豪強大族結(jié)仇,把這場亂子平息下去,再讓他們出點血,長點記性就是了。
把這些事料理之后,他馬不停蹄地開始了東西市的賑災和救人工作。
火還沒有熄滅,不時有燒斷的梁柱砸下來,撲騰起一片火苗;饎葸蔓延開去,燒毀了安康里和清平里的民居。幾百戶人家已經(jīng)成了一片碎磚殘瓦。
這古代又沒有消防車和高壓水龍頭,只能靠水井和護城河運過來的水,滅火效率極其低下。
蕭暥沒轍了,只能親自坐鎮(zhèn)指揮那些衙役和士卒,一邊滅火,一邊搜救。這一忙,就忙活到大半夜,
蕭暥從獵場到京城,連軸轉(zhuǎn)沒停過,只覺得渾身上下累得都麻木了,頭疼欲裂,胸口更是像堵著一塊巨石,壓得透不過氣來。等到火終于熄滅了,天都蒙蒙亮了,他才回府休息。
“云越,你也回去休息罷,不用跟來!
這孩子都跟著他忙了一晚上了,嗯,加班工資我可不開啊,我窮。
蕭暥腦子里沒正經(jīng)地想著,才走出幾步,忽然心口一陣絞痛,他倉皇扶住一旁的親衛(wèi),但一股鮮血還是猝不及防地從口中涌出。
“主公!”
他只覺眼前一黑,胸中翻滾的血氣和劇痛就將他淹沒了。
第42章 謝映之
蕭暥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他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胸口像是有一團火般灼痛,嗓子里苦澀的藥味混合著濃郁的血腥味,讓他覺得喘氣都有點困難。
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想,什么病是像他這樣的?
重癥肌無力?半身不遂?中風偏癱?
算了,越想越?jīng)觥?br />
他還是盼著自己點好吧。
比如,有沒有人給他做好吃的?他可是病號啊。
那天早晨他匆匆離開驛館回京,可是連冷碗都沒喝上,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秦羽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上方,他的眼中摻著血絲,看來是熬夜了。
“彥昭,你感覺怎么樣?好點了嗎?”秦羽急切道。
“唔,我沒事,什么時辰了?”他說著顫巍巍就想要地起身。
秦羽趕緊伸手搭著他的肩,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靠在床榻上,才道,“剛過了巳時,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這臺詞還真熟悉……蕭暥腦子里不著調(diào)地想著。
看來他餓了四天,難怪渾身都沒勁,他問,“外面情況怎么樣了?陛下和晉王平安回宮了嗎?”
秦羽道:“東西市以及附近安康里、清平里等幾個里坊的廢墟已經(jīng)在清理了,傷者也陸續(xù)救出,大多是受了輕傷,雖然看起來血糊拉搽的,但多數(shù)都不礙事,到醫(yī)館包扎一下就能走了,就只有幾個重傷的還住在醫(yī)館,命應該能保住,至于陛下和殿下都已經(jīng)回宮了,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養(yǎng)病!
“哦,還有件事!笔挄杜手赜鸬氖直鄣,“大哥幫我找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姐姐是在城外賣竹馬的,若是發(fā)現(xiàn),帶來見我……”
秦羽不解,“彥昭,你認識那孩子?”
蕭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
秦羽點頭,“我這就吩咐下去!
交代完所有事情,蕭暥才緩過一口氣,正想問問有沒有什么好吃的沒?
他餓了四天,不該有點營養(yǎng)套餐慰勞一下嗎?
還沒等他開口,秦羽就轉(zhuǎn)身就從徐翁手中接過一大碗黑黢黢的藥湯,“來,喝了!
蕭暥:……
他屏住呼吸,一臉生無可戀地把苦得發(fā)慌的藥汁喝了下去。只覺得這胃里是翻江倒海,拼命忍住才沒吐出來。
這藥是紀夫子開的,因為味道太苦,平時云越煎藥時都會給他添一些蜂蜜進去。
他這大哥太實誠了,什么調(diào)料不加,原汁原味,熬得還特么地濃,喝到口里,苦在心里,苦得他掏心挖肺懷疑人生啊!
蕭暥剛才好不容易喘過來的一口氣,頓時又蔫了下去。
連想說什么也忘記了。
緩了半天勁,他才有氣無力道,“大哥,那……云越呢?”
還是小媳婦好啊……
秦羽道:“出去給你找大夫了!
“什么?”蕭暥一愣,找大夫?
秦羽道:“你昏迷不醒,他急得整天在外面找大夫,別說是大夫了,這兩天方士都來了好幾撥,又是敷藥又是畫符……”
蕭暥這才發(fā)現(xiàn)床頭好像貼著奇怪的東西,揭下來,是一道朱砂畫的符咒。
蕭暥嘆了口氣,封建迷信要不得!這云越還信這種玩意兒?
秦羽道,“大夫說你能不能挺過來,就看這次醒不醒得了。但你水米不進,藥也灌不下,這不他就急瘋了,所以什么人都往府里帶!
蕭暥:……
這是典型的病急亂投醫(yī)啊。
蕭暥自己心里清楚,他這病,尋常的大夫根本治不了,更別說什么半吊子的方士了。
紀夫子都說了,他這病是殘毒損傷心肺,深入血脈,只能靠自己保養(yǎng),切忌勞累,損耗過度,急火攻心。好好休養(yǎng)當個閑人,或許還能能茍延殘喘。
想了想,還真是慘……
如果說他是身處在一個清平世道,倒是大可以悠游歲月,好生休養(yǎng),可這是個亂世!
舉世滿朝皆虎狼,他敢休息嗎?敢放松懈怠下來嗎?
不但不能松懈,還要硬撐著一口血都咽下肚里。
否則一旦讓人揪住弱點,別說小命保不保得住,搞不好要被一群惡狼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他可不指望秦羽能保護他,他這大哥為人厚重,但亂世里講的是爾虞我詐,多的是明槍暗箭。
所以要保住自己的小命,還有保住周圍人的命,還是要靠他啊。
想到這里他咬咬牙,再艱難也得撐下去,活下去。
不過比較樂觀的是,他這個身體每回犯病,只要當時沒死成,緩過一口氣來了,那就還能再蹦跶好一陣子噢!其實生命力還是很頑強的嘛!
他這邊正在胡思亂想,徐翁進來稟報道,“陛下召大司馬進宮,詢問東西市的重建事宜!
桓帝召見啊……
蕭暥頓時一陣雞皮疙瘩,非常同情地對秦羽道,“既然如此,大哥先去回話!
秦羽還是猶豫,“但彥昭你……”
“大哥,我沒事了,若陛下問起我,就請他放心就是!笔挄断肓讼胗值,“你若不去回稟,怕陛下又要生出別的想法,我這里還有徐翁在!
秦羽點點頭,“外面的事有我,這些日子你就別過問了。好好休養(yǎng)!
秦羽走后,蕭暥靠著床頭真的養(yǎng)了會兒神。
但一邊又閑不下來,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有沒有什么遺漏的未交待的事情。
就在這時,徐翁走上前,手中端著個漆盤,“主公,吃點東西吧,下廚剛做好的!
蕭暥瞥了一眼 清湯寡水的一碗粟米粥。
他皺了皺眉,莫名懷念起那晚館驛里豐盛可口的小菜啊。小魏瑄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宮了吧……
他道,“那個……能加點菜嗎?榨菜也行啊!
榨菜?
徐翁一懵,反應過來,笑道,“主公是說黃齏?”
蕭暥想了想,大概就是榨菜的意思?
徐翁笑道:“主公身體還虛弱了,等養(yǎng)好了,再吃好的。”
“唔!
也就是說沒有咯……
蕭暥舔了舔嘴角,清苦的藥味還沒有褪去。
“徐翁,那把我?guī)Щ貋淼哪前纷幽脕砹T。”
算了,沒有菜就嗑點零食吧。
這東西腌制得十分入味,就著粥吃鮮嫩可口,倒是正好。
他這邊正苦哈哈地磕著梅子當榨菜吃,這時房門開了,云越快步走了進來。
一看到他醒了,云越又驚又喜,蕭暥簡直以為他要哭出來了。
三天不見,這孩子一身風塵仆仆,臉色蒼白,只有一雙眼睛如寒星般熠熠,看來他這幾天也是強打著精神到處奔波。
“主公,大梁城里來了位神醫(yī)!痹圃秸駣^道,“聽說他已經(jīng)到了醫(yī)館,正在給給受傷的百姓治病,我這正打算去請他。”
……神醫(yī)?誰?
蕭暥立即拽住云越問,“等等,先別去,告訴我那人如何稱呼?”
“哦,人稱紀夫子。”云越道。
蕭暥恍然,老爺子云游天下行醫(yī),見這大梁城糟了災,于是便奔過來了。
蕭暥道,“你先別去,這老爺子脾氣倔得很,你請不動的!
“可是……”云越眼睛發(fā)紅。
“你總不能把人綁來罷!笔挄墩f著看了看云越的臉色。
好嘛,這小子真的有這打算……
“行了,我自有辦法,你先替我去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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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暥當然不是真有什么事需要云越去做,只不過找了個借口把他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