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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夜里冷!

  這孩子真是貼心啊。

  蕭暥剛想夸他幾句,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怎么如此花哨?”

  只見那藏青色的織錦上用精致的銀線繡的展翅的鸞鳳,旁邊祥云瑞堆錦,百鳥圍繞,花團錦簇。

  他記得原主不是這品位啊?

  云越道:“這是剛才陛下賞賜的披風!

  蕭暥額頭上的筋脈跳了跳,算了,反正大晚上的,就算他穿成一只孔雀也沒人看得出來。

  營地都建在山間平坦的谷地里,當中有一條寬闊的山澗經(jīng)過,山澗很淺,淌水都能經(jīng)過,皇室大臣們的營帳都在河的北面,而諸侯們的營帳都在河的南面,涇渭分明。

  營地的排列位次按照頭銜等級來,像北狄人這樣的蠻夷,營帳就更加朝南,幾乎要接近山腳了。

  借著夜幕,蕭暥和云越帶著幾個護衛(wèi),淌水過了河。

  云越問:“主公,我們這是去做什么?”

  蕭暥正色:“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云越:???

  河對岸的北狄人營地正在埋鍋造飯,風中飄來烤羊肉的香味兒,蕭暥嘴饞了一下,莫名懷念起小區(qū)樓下那個新疆大叔的燒烤攤子。地道的西北風味嗷!

  剛淌過河不久,蕭暥就聽到北狄營地哪里傳來熙熙攘攘的喧嘩聲吵鬧聲,一群人正圍在一起呼哨起哄,場面很是混亂。

  喲,有情況?

  本著有煽風點火的機會絕不放過的宗旨,吃瓜群眾蕭暥立即背著手悄悄湊上去。

  人群中央,一個滿面虬髯的北狄力士赤著膀子,袒著胸毛,手臂暴起栗子肉,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是個身材高瘦的中原將士。

  蕭暥一看就知道他不行,個子是高,但是垂梢眉耷眼皮,長著一張標準的背鍋俠的臉,氣勢上就輸了兇悍的勁兒。

  果然沒多久,那中原將士就被北狄力士敲翻在地,周圍的北狄人興奮地嗷嗷直叫。

  “他們吵什么?”蕭暥問,他聽不懂北狄語,隨口問了句,并沒有指望得到回答。

  沒料到云越盡心盡力解釋道,“當中那個虬髯大漢叫做烏赫,是阿迦羅的兄長,被他打倒在地的那個人是博遠刺史王岱手下的將領張陌。北狄人讓牛馬在這水里洗浴,牛馬的臭氣和糞便就飄到下游的王岱的營地里,他們正在埋鍋造飯,過來理論不成就打了起來!

  蕭暥頗為吃驚:“你聽得懂北狄話?”

  “主公忘了嗎,我們家以前有個北狄的馬奴,教過我馬術!

  蕭暥心道,不是我忘了,我又不是原主,我根本不知道啊。

  正說著,烏赫一把揪住張陌的衣襟把他拖起來,抄起把馬糞往他嘴里灌,張陌被熏得涕淚橫流,不停地干嘔。

  蕭暥覺得有點惡心,聽到身后云越手指關節(jié)咯咯一響。

  “想去打架?”蕭暥立即問。

  “主公,北狄人欺人太甚!

  “嗯,我也這么覺得。你們一起上,不夠就再招呼幾個人,打,給我狠狠打。”

  某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云越也知道自家主公向來彪悍,于是喝一聲道,“跟我上!”

  他率先幾步上前,一腳就踹在了烏赫的腰上。

  烏赫猝不及防一頭栽在馬糞里,頓時暴怒跳起來。周圍的北狄人頓時全圍了上來,拍著胸脯呼號著為他們王子助陣,氣氛甚為熱烈。

  蕭暥圍觀了片刻,悄悄退出人群,這火候差不多了。

  這次夜探北狄大營,他是當做一場下注了。

  先試一試手氣,有機會就做,沒機會就撤。

  沒想到他的運氣著實不錯。一來就遇到北狄人和張陌杠上了。他又讓云越澆了一把油,讓這火燒旺了。

  趁著這個機會,他迅速繞到北狄人的營帳后。

  果然北狄人的主營里靜悄悄的。連營帳前的兩個哨兵都跑去看熱鬧了。

  畢竟是出來打獵,又不是在戰(zhàn)場,警覺性都不怎么高。

  蕭暥撥開帳幕,一股掀天的膻腥味撲面而來,他趕緊偏開頭,猛吸了一口帳外的寒氣,才勉強適應了,側身閃進了營帳。

  大帳中央支著一口大鍋,正煮著羊湯,地面鋪著整張獸皮,四周依次有八張胡桌,胡桌上有酒壺和短刀,盤子里放著半生不熟的肉,正滋溜溜冒著血水。

  最里面還有一張長榻,榻上堆著獸皮,上方還懸著一個碩大的牛頭骨。

  蕭暥腦子里蹦出幾個字 ‘茹毛飲血’。

  機不可失,他迅速從袖子里取出磨成粉末的泡竹葉,兌進了胡桌上的酒壺里。

  這是他離開洛陽時,讓云越買的瀉藥。原本想是夾在紀夫子的方子里糊弄過去,可是云越這孩子也太仔細了,居然還一張張翻看,搞得他很不自在。

  下瀉藥這事兒確實夠狗血的,但是管用,只要明天阿迦羅為首的北狄代表團集體‘水土不服’鬧了肚子,退出比賽,不就什么事兒都沒了嗎。哈哈哈!

  他麻溜地在鍋子里和酒壺里都下了藥,還盡心盡力地晃了晃酒囊充分溶解,正想做了好事不留名功成身退。

  可也偏偏在這個時候,忽然眼底的火光晃了下,他好像感到有一陣風擦身而過,隨即他就發(fā)現(xiàn)剛才榻上扔著的那堆裘皮不見了!

  臥槽!莫非剛才這榻上躺著人!

  這個念頭還未及閃過,他的左肩就被牢牢地鉗住了。

  他心下一沉,回頭就看到一張北狄男人的臉,那男人身材極其高大,小麥膚色,臉部輪廓硬朗狹長,鼻子有些鷹鉤,眉峰如刀眼窩深邃,褐色的眼睛里閃著琥珀般的光芒,頗為英俊剛猛,卷曲的黑發(fā)結成一股股密密麻麻的小辮子。

  那男人瞇著眼,好像還醉意未消,問了句什么話。

  蕭暥哪里聽得懂啊,他只剩一個念頭:跑路!決不能被抓到!

  他扣住那男人的腕骨一錯,利落地甩開他的手臂,剛要脫身,不料那男人身手極好,蕭暥只覺得下頜一涼,一道凜冽的弧光劃向他的脖頸。

  彎刀!北狄人的滿月彎刀!

  蕭暥的反應也是極快的,他迅速往后一仰,同時抽出腰間短刃,反手一刀直逼對方心口軟肋。

  男人沒料到他下手如此狠辣,被逼急退間撞翻了身后的胡桌,酒水撒了一地。

  蕭暥心里臥槽了一句,老子剛下的藥!打架能不能長點眼!不過,還好只翻了一壺。

  那男人摔得吃痛,顯然被激起了戰(zhàn)意,雙眼充斥著血絲,手臂肌肉暴起,看著他的目光就像盯著一只皮毛漂亮的獵物。下一刀直取蕭暥的腰間,刀勢迅猛快如雷霆。

  蕭暥不是打不過啊,他是投鼠忌器,不想再碰翻自己好不容易下的藥!功虧于潰!

  他在閃避間被逼到角落。

  那男人的刀鋒緊追不舍劈來。

  蕭暥一個急旋錯身避開,刀風堪堪掃過他的臉頰,哧地一下劃破了斗篷。

  剎那間,兜帽滑落了半邊,長發(fā)如流云般散過清雋的眉眼,眼尾婉轉飛起,一個如霧似風般的眼神含煙流媚,清夭非凡。

  那男人看得頓時一愕,就在他一失神之際,蕭暥迅捷地抄起披風遮過臉容,一個急旋飛身出了營帳。

  男人追出帳外,只見一輪銀盆般的滿月從山谷中升起,剛才那個不速之客仿佛是遁風而去,消失在一片月影之中,緲無蹤跡。

  他一身冷汗,好厲害的對手,酒已經(jīng)全都醒了。

  月光下,他按著自己還在劇烈震蕩的胸膛,手背上還殘留著那人青絲拂過時涼滑的觸感,瞳仁里還映著那錯身而過的瞬間窺見的鏡花水月般的容顏,只可惜來不及看清就碎了一地,再也尋不到了。

  他站在原地喘著氣,心臟抑制不住地狂跳。

  這時烏赫一臉怨怒地回來了,臉上身上都掛著彩,后面一群衣冠不整灰頭土臉的北狄武士,那些人邊走邊嚷嚷著“中原人太無恥了!”

  他們相互招呼著進帳熱酒,大口吃喝起來。

  烏赫沒有進去,走到那個年輕的北狄男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的好弟弟,酒醒了?”

  阿迦羅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訥訥問:“你們跟誰打了?”

  “一群不知道哪里殺出來的大雍人,仗著人多勢眾罷了,你也不來幫我們。”烏赫開玩笑地抱怨道,“不過沒事兒,明天獵場上,就會讓他們見識我們北狄人的厲害!

  就在這時,帳中有人叫到:“嘿,這是什么?聞上去還挺香的啊!

  “我看看,呦,是個姑娘的吧。”

  “嘖嘖,這么香,一定是個美人兒!”

  阿迦羅聞言臉色驟變,甩手掀開帳簾,一把搶過來:“給我!”

  那是一枚織錦繡花的香囊。垂著長長的柔軟的流蘇。他的手指穿過去,就好像又感那清涼柔滑的發(fā)絲拂過他的手背,絲絲酥麻,讓他心弦跟著一蕩。

  香囊上繡著幾個中原文字。

  他急切地問烏赫:“阿兄,余先生在哪,他認識這幾個字嗎?”

  烏赫道:“好好好,這就找他來,我的好弟弟,你怎么了?丟了魂一樣?”

  片刻后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這個人沒有眉毛和胡子,佝僂著背進了帳,“王子有何吩咐?”

  “你看看,這玩意兒是什么?害得我弟弟失魂落魄的!

  余先生接過來翻來覆去一看,臉色微變,“回稟王子,此物是大雍朝宮中之物,上面寫的是嘉瑞寧和,推測應該是嘉寧公主的香囊。”

  “就是那位傳說中不讓男兒的公主?”烏赫問。

  余先生點頭,“嘉寧公主少時就喜歡著男裝,舞刀弄劍,功夫據(jù)說還經(jīng)蕭暥親自教導過,十分了得!

  “知道了,你下去吧。”烏赫一揮手。然后他看向阿迦羅,“怎么?我弟弟迷上她了?”

  “嘉寧……公主嗎?”阿迦羅如夢初醒道。

  “這簡單,明天就去向皇帝提親!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做我北狄未來的閼氏。”

  “不,阿兄!卑㈠攘_道,“公主既是女中豪杰,我要贏得她的心還是要靠實力!

  “這次的秋狩,我一定會拔得頭籌!”

  “有志氣啊!”烏赫大笑,

  “哈哈哈。來來,先陪哥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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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暥回到營帳時有點狼狽;傅塾H賜的斗篷才上身不到一個時辰,就破了,發(fā)帶也被割斷了,長發(fā)如堆云翻墨,還有點散亂,加上剛做了賊還差點被抓,頗有點心虛,眼神飄忽迷蒙。

  云越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公這般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