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挺可憐的�！�

  劉武悶嗯了聲，壓低嗓音問：“你真是蕭暥？”

  蕭暥把杯子里最后一點酒喝了，道：“那你覺得我該是怎么樣的？”

  劉武搖頭，“想不出來�！�

  然后他皺起眉，按住了蕭暥拿著酒杯的手：“天下只知道，你這只手殺皇后害皇子，夷鄭國舅三族，大梁城流血夜，株連無數(shù)，怎么著也不該是這個模樣�！�

  但這只手看起來太干凈，明明血跡斑斑卻看起來冰清玉潤，尤其是剛才給小姑娘擦眼淚的樣子，太扎眼。

  “我的一個故人就死在京城流血夜。死在你手上�！�

  “劉將軍。”蕭暥平靜地說，“你要在這里跟我清算什么嗎？”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周圍。

  低調(diào)啊劉將軍，低調(diào)！這里這么多人，在這里對我不利，對你也沒好處噠！

  四周熙熙攘攘，不知道什么時候，客棧里吃飯的人已經(jīng)越來越多了。

  蕭暥這姿容模樣擺在那里，如同美玉落于瓦礫之間，甚為惹眼，讓人不注意到他都難，不時有人朝他看過來。

  劉武松開他哼了聲，“你放心，主公說過要我保你完完整整地回大梁，他的話就是天，我不會動你分毫�！�

  然后他扔給蕭暥一件帶兜帽的斗篷，目光掃視狠狠在他周圍劃了個圈。幾尺以內(nèi)沒人再敢看他了。

  第二天清早，剛到卯時，蕭暥就等在城門外了。曦光中城門緩緩打開，幾個城門吏出來灑水掃地，看著這座他離開了十多天的城市，蕭暥感慨不已。

  一回來，蕭暥就直接去了秦羽府上。

  秦羽的府門前停著車馬和執(zhí)戟待發(fā)的軍士，秦羽一身戎裝，正急匆匆往外趕，突然看到蕭暥，楞了一下。

  “彥昭！？”

  他上前幾步一個熊抱，厚實的甲胄磕地蕭暥骨頭痛，“你去哪里了？”

  “你……你松一下……我快被你勒死了�！�

  秦羽這才松開他，對外面的隊伍說了句，“先等著。”

  然后拉著蕭暥匆匆地就進了府。幾個文官看到蕭暥都如避蛇蝎地趕緊躲開了。

  秦羽把他按在椅子里，親自倒了茶，道，“我也知道你累，朝廷內(nèi)外的事情都是你打理，內(nèi)要應(yīng)付孫儒那幫只會打嘴仗的文官，外要對付不聽話的諸侯，這家難當(dāng)，鄭國舅之亂后，又有一群人跳出來明里暗里針對你，我還以為你心灰意冷，一走了之了。”

  被他那么一說，蕭暥也覺得自己確實挺慘的，內(nèi)有一群正事不干整天打嘴仗的文官，外有虎視眈眈的各路諸侯，上有桓帝這個奧斯卡影帝背地里搞小動作想讓他翻船，下有不知真相的吃瓜群眾口誅筆伐明里暗里咒罵他。

  這活得還真是夠累的。蕭暥自己都有點同情自己。

  “大哥，你這是要去鹿鳴山了？”蕭暥看著一身戎裝的秦羽問。

  秦羽點頭，“還有三天就是秋狩開獵，各路諸侯都已經(jīng)到齊，今天就要隨圣駕前往鹿鳴山�！�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我按照你去年的安排部署了秋狩事宜，我這是頭一遭籌備秋狩，真是手忙腳亂，想起這么多事兒，這么繁雜，以往真是辛苦你了，我都想不出你是怎么做得面面俱到的�！�

  蕭暥擺擺手，舔著臉說，“不辛苦�！�

  心道，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啊，原主怎么做到的？這貨拖著一身的病，還能同時處理那么多事兒，真是人類嗎？

  然后他暗自松了口氣，好在他出走了一段時間，否則讓他一個新手來籌備秋狩，那不是更亂套了。連基本的開狩禮儀流程，他都要重新學(xué)。

  真麻煩，他只繼承了這個殼子，沒有原主的記憶啊。

  秦羽看他一身布衣，風(fēng)塵仆仆，又問，“彥昭，你不是會不辭而別的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蕭暥趕緊就坡下驢，“大哥，我這次出去就是為追查一件事情�！�

  然后他讓秦羽屏退了左右，把那個被他草草粘合的箭頭拿了出來。

  秦羽接過來，皺著眉仔細看了看箭頭上的眼睛圖案，猶疑道：“難道是攝魂箭？”

  蕭暥一詫，“大哥你也識得？”

  秦羽道：“這東西出自蒼冥族之手，據(jù)說此箭追魂攝魄，不死不休，但那蒼冥族早已消亡近百年，你從哪里得到這個的？”

  “我在圍攻安陽城的匪徒那里繳獲的。”然后他簡單地把安陽一戰(zhàn)的局勢說了一下。

  “魏曠？”秦羽臉色驟變，緊張地抓住蕭暥的手臂，“他為難你了嗎？”

  然后他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蕭暥一遍，以確保還是完整的，沒有少什么部件。

  “算沒有吧，他還派人保護我�！笔挄蹲约憾疾恍艅⑽渲皇潜Ｗo他。

  秦羽不可置信，“魏曠會保護你？”

  “總之，一言難盡啊。”但這不是重點啊大哥！

  蕭暥急切道，“據(jù)我調(diào)查，這次秋狩會有刺客潛入獵場，用攝魂箭暗殺阿迦羅王子。如果王子死在鹿鳴山遇害，北狄單于豈會善罷甘休！”

  秦羽聞言臉色頓時一震：“當(dāng)真？”

  蕭暥點頭：“絕無錯漏�！�

  秦羽長吸一口冷氣，眉頭緊鎖道：“不妙，如果阿迦羅在這個時候遇刺，剛好是又在鄭國舅之事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會激起局勢動蕩，不好收拾�！�

  蕭暥趕緊道：“能阻止他去鹿鳴山么？”

  秦羽搖頭，“阻止是來不及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阿迦羅就算還沒到鹿鳴山，也已經(jīng)在半道上了，如今之計，只能加強防守。我再點北軍羽林衛(wèi)隨同去鹿鳴山，增加三倍兵力，協(xié)同護衛(wèi)�！�

  蕭暥道，“好，我回府邸準(zhǔn)備一下。就和你們一同出發(fā)。具體防御部署，我們到了鹿鳴山再詳細商討。”

  “等等，彥昭，御工坊新造了一輛馬車，前兩天就已經(jīng)送到你府邸，你身體不好，不能再路途勞累了�！�

  蕭暥感激地點了下頭，大哥還是很照顧他的。

  ***

  蕭暥剛到家門口，就見一個清颯俊逸的青年將領(lǐng)快步奔上前來。

  那青年一見到他雙眼熠熠生輝，抑制不住激動道，“主公！你回來了！”

  這誰呀？

  管家徐翁上前道，“主公，你不在的幾日云副將天天來這里�！�

  云……云越？

  等等……好像有點印象，就是十幾天前他入宮去見皇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副將？當(dāng)時蕭暥心里有事兒，根本沒留意他。只當(dāng)是自己身后一個裝逼用的掛件。

  對，就是裝逼道具，還是24k純金鑲鉆的！

  因為這云越不僅長得帥，細眉修目，挑梁薄唇，俊逸非常，而且還出身名門，天生一股世家子弟的清傲之氣。

  《莊武史錄》里記載云越出身宛陵云氏。

  這個家族就太牛逼了。

  云氏家族是大雍開國功勛之后，百年間出過五任太宰首輔，七位大司馬大將軍，幾乎是世代公卿，棟梁名士更數(shù)不過來，光宗師級別的就有五六位，所以云氏無論在朝堂還是仕林，都有極高的聲望。

  這云越的父親云淵不僅在幽帝時曾出任相國，且是書法大家。一副《傾杯貼》風(fēng)靡天下，引無數(shù)文人才子爭相傳摹。

  蕭暥看了那青年片刻，難道這孩子就是魏西陵口中……他的……忠犬？

  居然是云家的小公子，云淵大名士的獨生子！

  為什么他有種負(fù)罪感啊……

  孩子你跟錯人了啊，跟著他這個最后不得好死的權(quán)臣奸佞，怕是前途名譽都得毀了。

  這云越進他的府邸跟到自己家似的，看起來輕車熟路，平時應(yīng)該沒有少往這里跑。

  “主公，秋狩的事宜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痹圃降馈�

  蕭暥看到院子里停著馬車，裝著書籍和案卷的箱子，列隊的士兵整裝待發(fā)。一切有條不紊，好像是知道他不管消失多久，但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一樣。

  蕭暥不禁在心里感嘆，原主把這些下屬凋教地非常好，即使他不在，這些人都會按部就班地將一切都準(zhǔn)備好。

  “既然你都準(zhǔn)備好了，那我去收拾點隨身物品……就啟程吧�！�

  “主公，隨行的衣物用度末將也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呦，趕得上小秘書了啊。

  蕭暥瞄了一眼車?yán)�，生活用品一�?yīng)俱全，連筆墨紙硯都備好了。

  “好吧……，那我換身衣裳就出發(fā)�！笔挄兜�。

  天曉得他一回到大梁連自家的床榻都沒機會沾一下，睡個囫圇覺都不得，就要再次疲于奔命了�。�

  “哦，對了，云越，還有件事�！笔挄稄鸟R車?yán)锾匠鲱^。

  云越策馬上前，殷勤道：“主公吩咐。”

  蕭暥取出紀(jì)夫子開的藥方，“給我去抓點藥�！�

  云越接藥單，迅速地翻看了一下，顏色微變，“主公，這方子誰給你開的？應(yīng)該把此人抓起來！”

  蕭暥：……

  這云越也太仔細了吧！他只是悄咪咪地在紀(jì)夫子的藥方中又添了一味藥，居然被發(fā)現(xiàn)了！

  真特么的尷尬。

  云越指著他添的那味藥，無比盡職道：“這泡竹葉藥性生猛，還配那么多量，身體會吃不消的�！�

  蕭暥嘴角抽了抽，只好揉著小腹，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腹脹滿痛，腑氣不暢……”

  云越聞言神色幾變。

  “看什么看，本將軍也是常人。還不去辦事！”

  云越趕緊策馬轉(zhuǎn)身，盡心盡力地去抓藥了。

  第10章 云越的報復(fù)

  從京城出發(fā)到鹿鳴山大概跟從北京到承德避暑山莊差不多路程。

  蕭暥坐進舒適的馬車?yán)�。這輛車放在古代還真是加長版勞斯萊斯啊。

  車廂里寬敞舒適，地上鋪著厚實的毛毯，設(shè)有幾案、靠榻、坐墊，還有一方柜子，所有的公文書籍卷宗都已經(jīng)分門別類地放置好，方便查閱。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辦公室。

  馬車一動，四角懸掛的是清神的香氣隨著馬車的輕微晃動幽幽散開，聞著清新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