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有件事我還未與您說過,”赫連曜道,“待手里的事告一段落,我想與他商量和離的事宜!
“曜兒?!”侯夫人震驚地望著他,“你怎么又有這個想法?”
“母親,我與含云并無夫夫之情,將他束縛在侯府,對他并不公平,我已經(jīng)讓青然準備了十萬兩銀子,和一些我私庫里的金銀玉器,彌補他一二。”
“日后,我們和楚家還可以當(dāng)成親戚來走動,若有幫得上的,我也絕不推拒!
對自家兒子性情十分了解的侯夫人聽著他的話,知道赫連曜并不是突然之間興起的念頭,而是真的打算這么做,且一定會做。
她突然之間說不出什么話來了,上次赫連曜要和離,她勸住了。
這一次,她連口都不知道該怎么開。
她望著赫連曜,好一會兒嘆口氣道:“既然你已有這個打算,那就……隨你的意思吧!
“我再給含云添些東西,本就是我們侯府虧欠他,日后他與你和離了,多些銀子傍身不是壞事!
侯夫人頓了一下,觀察著赫連曜的神情:“那日后,若是有合適的女娘或者哥兒,你——”
她話還沒說完,赫連曜就道:“母親,不會有的,我現(xiàn)在這副身體,無論誰成為我的妻子夫郎,都是拖累,我并不愿讓其他人如含云那般。”
“你和父親都不用再張羅。”
侯夫人渾身一怔,“那曜兒你要孤老一輩子嗎,你還年輕,才二十四歲,沒有一兒半女承歡膝下,你日后該怎么辦?!”
赫連曜對她道:“府里還有澤哥兒,靜哥兒他們,問他們誰有留在侯府,招贅上門的意愿,也算將靖國侯府的門楣頂起來了!
侯夫人生下赫連曜久久不孕七年,讓靖國侯后院的侍君和姨娘一人生了一個孩子。
但或許是老天爺?shù)陌才,這么多庶哥兒庶女,就是沒有一個小子,還是只得赫連曜一個。
侯夫人瞧著他削瘦俊美的面容,坐在椅子上已經(jīng)半年沒有站起來過的腿,鼻子瞬間酸澀:“你主意正,當(dāng)娘的說不過你,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吧!
“謝謝母親,”赫連曜從少時就沒怎么陪在她身邊,看到她為自己傷懷,蒼白的手伸過去,落在她的手背上,“母親保重自身!
赫連曜去看了看老侯爺,便從頌和苑回蘅霄院。
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健仆依舊和從前一樣,不發(fā)一言地抬著肩輦。
而肩輦上的赫連曜精神有些不濟,手肘放在扶手上,手指抵著額角,思索著最近收到的密信。
霽州軍和永州軍群龍無首,因著皇帝,幾位皇子,以及朝堂幾方勢力的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還沒有確定主帥。
這對霽州軍和永州軍來說并非好事,時間一長,不僅軍心動搖,還會給幾方勢力可乘之機。
所以這兩天赫連曜計劃,運作一二,將與東來國毗鄰的霽州軍交給洛欽宇。
洛欽宇出身于京都權(quán)貴之家,但在軍營歷練多年,心性,領(lǐng)兵的本事都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由他帶領(lǐng)霽州軍,赫連曜放心。
至于永州軍……赫連曜暫且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突然,就在赫連曜的肩輦轉(zhuǎn)進通往蘅霄院的道時,前方走著的三人看見了他們,退到一旁躬身行禮。
“請哥夫安!
清靈的聲音傳來,赫連曜的思緒瞬間收攏。
是楚含岫。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綠色的衣袍,頭發(fā)亦用發(fā)帶束起一半,他本就膚白,淺淺的綠色一襯,將他襯得更白,在陽光下,仿佛投下來的陽光幻化成了人。
赫連曜的心仿佛被一只手重重地攥著,等手里事情塵埃落定,他與楚含云和離,他也應(yīng)該與楚含云回平陽縣了。
或許,再也不會相見。
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對他生出的那些心思。
赫連曜望著他,目光在他右手臂上看了一下,在肩輦之上微微頷首:“含岫去往何處。”
“回哥夫,醫(yī)書上有個地方,我有些疑惑,想去問問邢大夫,”楚含岫抬頭,少年氣十足的眉眼望著他,覺得他最近的氣色比自己剛來那會兒好多了,“哥夫去看望夫人和老侯爺來嗎?”
赫連曜點頭,看楚含岫的動作,手臂那處的傷應(yīng)無大礙。
楚含岫道:“那哥夫忙,我不耽誤哥夫了!
“嗯!焙者B曜吧目光從楚含岫的手臂上收回,冷然地道,被健仆抬著先行一步。
楚含岫等他的肩輦進了蘅霄院里,一邊往邢大夫的小院子走去,一邊想道,現(xiàn)在看來,想靠楚含云那邊用行房的機會治好赫連曜,實在是太慢了。
他得從其他地方先辦法。
想來想去,只找到一個突破口,那就是邢大夫那兒。
邢大夫現(xiàn)在每天都要給赫連曜施針,如果自己能夠說服邢大夫,讓他施針后給自己一點時間接近赫連曜。
到時參考一下在溫泉山莊那次,找個名頭蒙住赫連曜的眼睛,就能找到機會給他治療天鑰穴了。
這么想著,楚含岫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來到邢大夫的小院子直奔邢大夫經(jīng)常待的藥房:“邢大夫,我有處問題,想問問你!
他一走進去,才看到邢大夫蹲在一個高高的書架前,蹲在那兒翻看著醫(yī)書和一堆藥草,身前身后堆得都是。
他蹲到邢大夫旁邊:“您這是遇著什么難題了?”
邢大夫不拘小節(jié)地拍拍身邊的空地方,一邊拿著一根藥草聞,一邊問他:“說說,有什么不懂的!
楚含岫把自己在醫(yī)書里翻了幾個時辰,才找到的一個地方說出來:“醫(yī)書上說,武人引氣入體,周而復(fù)始,年歲許,遂成內(nèi)力!
“由此可見,能夠讓氣變成內(nèi)力的玉屏穴和天鑰穴重要無比,但是我翻遍幾本醫(yī)書,針對玉屏穴和天鑰穴的方子寥寥無幾,這是為何?”
“這個問題,”邢大夫一把將藥草扔進盒子里,咔地一聲關(guān)上盒蓋,偏頭望著楚含岫,“不用老夫,換任何一個治療武人的大夫都能回答含岫少爺,因為玉屏穴和天鑰穴一旦出問題,輕則走火入魔,重則一身修為付諸東流,從頂尖高手淪為普通人,甚至還會因體內(nèi)暴動的內(nèi)力,經(jīng)脈寸斷而亡!
楚含岫睜著眼睛,坦坦蕩蕩地望著邢大夫,眉頭微微皺起:“那哥夫,就是如此?縱使貴為侯爺,也治不好天鑰穴!
邢大夫點頭:“對,原本按照老夫的推斷,這會兒的侯爺應(yīng)該會因體內(nèi)內(nèi)力的枯竭,以及玉屏穴和天鑰穴的暴dong撕裂,身體虛弱不堪,連坐在椅子上都做不到。”
“但莫名其妙的,侯爺?shù)挠衿裂ɑ謴?fù),一定程度地緩解了他體內(nèi)暴虐的內(nèi)力,讓他能夠像現(xiàn)在這般,尚有精神處理一些事情。”
楚含岫聽著,心里動了一下。
其實他偶爾會想,自己做這些,真的會對未來發(fā)生的事有影響嗎?
若是命運不可避免,赫連曜還是如上輩子一樣在亂世來臨之前去世,世道還是那個世道,那他做這些,豈不是無用功。
但是從躺在頌和苑的老侯爺,還有邢大夫的這些話里,他知道自己做的多少有些用處。
都說到這兒了,楚含岫拋出了自己的鉤子:“邢大夫,我哥夫高熱那次,我用烈酒為他按摩穴道,配合您開的方子,效果挺不錯的!
“那是不是也能按摩按摩天鑰穴,加上木黑蓮,說不定有些許效果。”
邢大夫瞧著他:“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
“我也是聽您說這些話才生出這個念頭,要是對哥夫有用,那就再好不過!
施針好些天,依舊沒有一點效果,也搞不明白赫連曜玉屏穴恢復(fù)原因的邢大夫沉吟了一下,道:“含岫少爺,我明天去跟侯爺說說,到時候我施針后,你接著按按,看看有沒有效果!
楚含岫心里高興了一下,他看得出來,邢大夫是真把他當(dāng)成了小輩,才會對他說的話這么上心。
他想著,待會兒回去把現(xiàn)代的一些淺顯的急救方法寫下來,交給邢大夫。
第56章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在外面平平無奇,看著與普通百姓沒什么區(qū)別的侯府暗探回到了侯府,站在赫連曜面前:“侯爺,那只帶有密信的麻雀,飛到了西城棗子巷一處百姓家中。”
“隨即,一個四十四五歲,面部有絡(luò)腮胡,身材中等的男子從那處房屋離開,期間密信轉(zhuǎn)手了三次,最后送入了三皇子周滓啟的府邸!
當(dāng)這個幾次三番來府中探望他,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這里,跟密信扯上關(guān)系的名字從暗探口中說出時,赫連曜的神情沒有變化。
三皇子表面與他交好,他也沒有阻攔三皇子的靠近,便是為了平衡。
但信與不信,顯然易見。
青然在一旁道:“侯爺,三皇子參與了暗害老侯爺這件事,現(xiàn)在他得知老侯爺無事,會不會動手。”
赫連曜:“依他的性情,一定會,侯府的暗探之前有沒有探查過他隱藏的人手和勢力?”
“有,只要不是極度隱蔽的,我們都有數(shù)。”
赫連曜點頭:“從現(xiàn)在開始,密切注意那些勢力的動向,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有集結(jié)之勢,讓他們以為,侯府現(xiàn)在有動作,不宜動手!
青然有些不解:“侯爺,我們?yōu)楹尾粨屜瘸鍪,端掉他們的老巢??br />
赫連曜俊美削瘦的臉半隱在昏暗里,目光淬著寒光:“單憑他一人,不足以布下這個局,他身后,一定還有其他人!
“從他身上,還可以深挖到更多的東西!
“是,小的明白了!
“記住,手腳干凈自然些,不要讓那邊的人發(fā)現(xiàn)異常,以免打草驚蛇!边B著看了兩天的密信,只有玉屏穴恢復(fù),身體連尋常人都比不上的赫連曜處理完這件事,覺得困頓。
站在他身旁的青然看到了他臉上的疲乏之意,走過來道:“侯爺,這兩天您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到床上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赫連曜抬手,拒絕了:“不用,讓人過來點上安神香,為我按一按額頭就好。”
青然胸口有些悶悶的,從前,他們侯爺騎馬疾行幾天幾夜都還精神抖擻,現(xiàn)在……
青然招手讓屋里伺候的健仆過來,按照赫連曜吩咐,燃上安神香,為他疏通頭部經(jīng)絡(luò),讓他養(yǎng)一養(yǎng)精神。
本就安靜的主屋一下安靜下來,更加靜謐,快到傍晚的幾抹殘陽透過窗戶,照射在屋內(nèi)。
不多會兒,疲乏,但是沒睡著的赫連曜睜開眼睛,同樣來到他跟前的青然把一個暗探帶到他面前。
片刻后,赫連曜望著暗探:“查清楚了,那兩個叫平安,平成的人,確有問題?”
“是的侯爺,小的查得清清楚楚,雖然背后的人做得干凈,但還是有些許痕跡留下,這兩人是被人故意放到人牙子里的,兩天后,便被侯夫郎買進了府!
事情到這里,終于有了眉目。
密信傳到了三皇子的府邸,而落云軒的兩個人,恰好被查出問題,所有的疑點自然全部匯聚在他們身上。
姑且不說密信與他們是否有關(guān)系,就憑他們身份存疑,就值得赫連曜對他們展開更嚴密的監(jiān)視和調(diào)查。
還有,把他們買進府的楚含云……
赫連曜坐在椅子上,對青然道:“讓府里的人看著那兩個暗子,告知落云軒,今晚我將會去那里用膳。”
兩個別處的暗子在府邸里待了三個月,他們竟然沒有發(fā)覺,青然覺得是自己的失職。
是他們一時之間沒有把目光放在侯夫郎身上,導(dǎo)致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
青然神情嚴肅,道:“是!
赫連曜要去落云軒的這個消息,很快送到了落云軒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