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一點很好奇。”
他看向那老人,道:“南極長生說,你在超脫之外,不能夠輕易干涉六界!
青衫男子的雙瞳有流光:“當(dāng)真如此?”
老者溫和道:“算是如此!
青衫男子放聲大笑,旋即轉(zhuǎn)過身來,背對太上擺了擺手,道:“你這人,果是無趣,話不說盡,事不做盡,道不言盡,貌似忠厚,可是想要從你的嘴里面知道些底細(xì)的話,怕是比我說實話都來得艱難啊。”
青衫文士慨嘆:
“不肯為天下先!
“終究不是,不能為天下先。”
老者看著他,搖了搖頭,青牛載著老翁,從伏羲身旁走過,老者笑道:“無惑要來了,他之后要走的路,只能夠他走,我靠得太近,他會自然而然偏向于我,做個吾第二,也沒有什么趣味!
“我這一次來,只是因為道友若是身死于此,則難免蒼生涂炭。”
“我等在世外,證超脫,總不可能事事皆插手!
青衫文士戲謔道:“心疼徒弟了?”
老者倒是不置可否,溫和道:“倒也有這個原因。”
“算是排列在了剛剛那個原因下面一層!
太上有為無為,說些假話并不在意,卻不會在這個事情上說虛言,青牛踏著虛空,自凌空而立的青衫文士旁邊走過,青衫文士負(fù)手而立,看著人間,雙目蒼茫,鬢角白發(fā)微微揚起,而老者神色慈悲,道:“所以,這一次我?guī)湍恪!?br />
“但是也請道友收斂殺性,你于蒼生有大功,曾經(jīng)推翻太一,誅殺邪祟,以媧皇之名義而補天撐天;卻也有大過,當(dāng)年第二劫紀(jì),無數(shù)殺伐,皆因你而起,因你而亂,只希望道友不要恣意妄為,再造第二劫紀(jì)一般的殺孽!
“否則……”
老人垂眸,輕聲道:“老道于你,無論功過,唯三個字。”
聲音頓了頓,落下。
“必殺之!
風(fēng)蕭瑟,天穹低垂,云氣逆流。
萬物蒼古,于斯逆流!
在那一瞬間,和伏羲擦肩而過的,分明是一中年道人,眉宇凌厲,身穿暗金長袍,氣機堂皇,背負(fù)一柄連鞘長劍,劍身鑲嵌金玉之色,垂落五線流蘇,眼底蒼茫,如倒影萬物之劫滅。
最初之年——
太上道德真人。
開皇末劫天尊!
而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那卻分明還是一個面目慈悲的老者。
仍舊騎乘青牛,穿著尋常道袍罷了。
老者對于伏羲方才的問題,做出了回答,語氣溫和道:
“只超脫而已,老夫退后一步!
“又如何?”
“道友,好自為之!
老者騎乘青牛一步一步遠(yuǎn)去了,青衫文士徐徐呼出一口濁氣,始終噙著溫和微笑的眸子微微睜開來,道:“太上啊太上……”
“世人皆驚懼太上之境界,元始之威儀,上清之殺性!
“本座卻戒備上清之威儀,元始之境界,太上之殺心!
“世人所知的,只是他們的表面罷了;真正護身之道,彰顯手段的面目,猶如國之神器,豈能輕易與人?”
青衫文士垂眸,見到了那邊踏著風(fēng)而來的少年道人。
齊無惑趕來了。
第160章 謀定蒼生,計算天下,然而,害怕媧皇……
齊無惑來的時候,并未曾看到自己的老師,站在此刻的天空之中,只能夠感知到無限的殺機逸散,雷霆和星光的流轉(zhuǎn)變化莫測,哪怕是他們的主人已經(jīng)不在,殘留的這一股力量仍舊讓人感覺到驚心動魄。
“哦,你來了!
伏羲看著齊無惑,像是看著過去最初的自己,然后收斂了眸子里面的光,神色慵懶,淡淡道:“你要是來這里找你老師的話,很不巧,他已經(jīng)離開了!
而后聳了下肩膀,道:
“走之前,順便還威脅了一番我!
“嚇得我衣服都濕了!
齊無惑道:“走了嗎……”
青衫文士淡淡道:“不要想了,以你的年歲,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因為這個激蕩的大勢,是因為這個時代,你走到了浪潮之上,因而在前,因而如此迅猛,但是你的老師不一樣,御也不一樣,他們是掀起浪潮者。”
“如同伱站在平地上,遠(yuǎn)遠(yuǎn)觀之,也可以見到無比高的山巒,仿佛就在眼前。”
“可那也只是仿佛而已,距離你仍舊還極遠(yuǎn),你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過去,有朝一日,肩比山高,圣與天齊,那時候,這些事情,你才不必在我們的背后,到了那個時候,你的老師應(yīng)該才會和你詳細(xì)談?wù)撨@些事情!
青衫文士看著天空,而后垂眸看著腳下的人間,道:“走吧!
“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齊無惑看著老師離開的方向,收回視線,點了點頭。
……
先前的仙神,星光,雷霆,就仿佛只是一場幻夢一樣,人們看著這些流光散開來,對于這等超越凡俗想象的力量之恐懼和驚慌,本來該要及持續(xù)很漫長的時間,但是在此刻,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卻是逐漸淡忘,最終將會化作如一場深夢般的回憶。
會在心中留下對于力量的渴望,卻不會因此而滋生出暴虐和恐懼,不會因此而影響到正常的生活,人們只是還在嘴里面鼓囊著方才那個威脅到了他們生存的青衫文士,帶著惱怒和憤恨,卻還是逐漸地回歸了正常的生活。
“真是,方才那個人到底是誰,怎么這樣可惡!”
“什么叫做綁架了整個人間界的氣運?”
“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菩薩,快快保佑我們,把剛剛那個惡鬼邪神捉拿吧。”
有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的老婆子拉著孫子走過街道,人們嘴中談?wù)撝讲虐l(fā)生的事情,街道兩側(cè)的燈籠已經(jīng)掛上來了,從門縫里面流淌出些微的光,穿著青衫兩鬢斑白的男子走在道路上,聞言失笑,旁邊是穿著道袍的道人。
“你可知道,什么時候,才是人間的和平繁華?”
“并不是什么贊嘆贊許人間祥和的詩篇文獻,不是什么文治武功。”
“是這些嘰嘰喳喳的小家伙還有心力抱怨的時候。”
青衫文士隨意開口,道人走在他的旁邊,好一會兒,齊無惑主動開口,緩聲道:“你以你自己落子,把天界的仙神都拉入了你自己布下的漩渦里面,他們在之后的幾百年里面,沒有辦法對人間出手,但是你和他們的恩怨沒有解決。”
“幾百年后,你要怎么做……”
青衫文士輕描淡寫:“幾百年后,自然是了結(jié)因果!
“因果不過就是,現(xiàn)在做了的事情,在之后得到或好或壞的結(jié)局!
“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要有之后承擔(dān)結(jié)果的預(yù)料了,若不是如此的話,就沒有資格去做此事,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之所以還可以和我在這里心平氣和地談?wù),也只是因為你不曾知道我的過去罷了。”
齊無惑看著伏羲,沉思。
青衫文士道:“這幾百年,我看看,大約是三百年!
“在這三百年時間當(dāng)中,天界不會參與人間諸事!
“他們會看顧人間,甚至于會比起往日看顧的還要更勤快些,不會有天災(zāi),是人族發(fā)展的時機,只是這一段時間里面,人族究竟是在溫室溫床當(dāng)中,如醉夢一樣活了三百年而沒有長進;還是在這三百年里面,初步具備有自保的能力呢?”
“就看你們了!
青衫文士笑道:“我的性情過于獨來獨往,對人族繁衍成長這件事情,我沒有什么興趣;人族嘰嘰喳喳的,我又沒什么耐心,我怕被氣得把他們吊起來抽,到時候阿媧又要和我著惱,還是算了!
道人踱步在一側(cè),安靜思考。
目前的局勢似在眼前鋪展開來——南極長生大帝已經(jīng)對人間表現(xiàn)出來了巨大且明顯的敵意,而除此之外,天界諸神并非全部對人族保持善意,至少被伏羲拉出來的那一批次,皆對人族或是媧皇抱有一定層次上的敵意,其中一部分被伏羲解決,一部分則是還活著。
而另外一部分,人間界的局勢卻是……
道人的思緒頓了頓,在心底里面用了【百廢待興】這一個詞。
說是百廢待興。
但是實際上就是兩個字。
混亂!
人間之界域,有八千年沒有一統(tǒng),各自為戰(zhàn),而人間界最強大的勢力神武九州則是剛剛經(jīng)歷過了人皇換代,威武王清洗這些大事,處于比較虛弱的狀態(tài),三百年時間之后,人族氣運歸于平復(fù),沒有了那種對于六界來說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特殊。
本身就相當(dāng)于少了一層保護罩。
伏羲一旦前去赴約而戰(zhàn)。
則更是落入危險。
四面八方,皆是有敵。
唯獨靠著人道氣運的特性,在這三百年內(nèi),真真正正地傳法于天下人,讓人族正在躍升一個層次,才有可能有自保之力,但是這件事情,只是用想的都知道是極為困難。
京城也有河流流淌經(jīng)過內(nèi)城和外城,每到節(jié)日的時候,都會有放花燈的百姓,此刻青衫文士站在這河道一側(cè),負(fù)手而立,道:“說說看吧,有什么法子嗎?”
齊無惑沉聲道:“第一,人間界九國一統(tǒng)!
“第二,傳法門于天下!
青衫文士挑了挑眉,旋即道:“來得及嗎?”
這一句話讓齊無惑沉默下來。
三百年,對上媧皇的敵人。
對上那些不愿意人間變得強大的敵人。
來得及嗎?
齊無惑很想要說來得及,但是時間的流逝對于任何生靈來說都是公平的,他道:“來不及……”
“但是,縱然來不及,也要竭盡全力!
伏羲自然而然補刀道:“自然是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