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寒窗苦讀者,有弓馬騎射者,有秉性剛直者,有欲救世苦讀者。
有言“當(dāng)以年少,以武封侯者!”,有自比古之名臣,自躬耕的少年書生;
有欲為權(quán)臣,以權(quán)救民的冷淡青年;
有因邊疆之患而憤而從軍,欲精忠報國者;有大丈夫不掃平天下,無以成家者。
有年少者,有白發(fā)者,種種此般極多,皆得此氣運,瞬間改命。
更多氣運則是落入了諸多百姓之家,令讀書者心神通明,練武者進(jìn)境百倍,這人皇收斂氣運于自身,而今截斷,還之于天下,當(dāng)令人間,有書生悟道,武將拼殺,草木興盛,風(fēng)調(diào)雨順,一甲子燦爛恢弘,不遜天上。
“那是朕的氣運!!”
“是朕的!”
人皇之賊欲拼殺,腰間的劍卻在瞬間飛出,為道人伸出右手握住,手腕一震,劍鳴之聲沖天而起,這一柄理論上只有每一代的人皇才可以操控的劍,竟然無比服帖地為這道人所用。
旋即抬手,提劍,以劍鋒為筆,蘸氣運為墨,揮灑于眾人眼前。
落筆以成字!
一筆一劃都無比沉穩(wěn),蘊含有氣運。
隱隱令得天地沉肅,似乎有悶雷之聲滾滾來去,祖廟之中一位位前代人皇之靈位晃動不已,齊齊倒下,每一筆落下,這天就似乎更高一分,這地就似乎更厚一分,人便更是痛快一分。
有臣子看出這一個寫在了整個皇宮大殿之前影壁上的文字是什么。
卻不敢念出來。
只因為這一個字,是為【黜】!
越往后面,越是沉渾霸道,但是到了最后一步的時候,這道人掌中之劍劍鋒一轉(zhuǎn),旋即抖手一扔,扔到了被廢去氣運,截斷雙腿,一手締造錦州慘案,中州危機(jī),邊關(guān)讓城諸多事情的“人皇”掌中。
但是后者已經(jīng)失去了一身的根基。
失去了一身的氣運,毀滅根基,不能行走,難以飲食,更不可能行房事,再不能夠提起人皇劍不能用印璽,不能下政令,幾如那黎民廢人,因而憤怒顫栗,卻已說不出話,想要說讓這道人殺了自己,又有貪生之心,而諸多臣子死寂,因見了那道人印璽而不能說什么。
見道人來,卻皆齊齊退了半步。
旋即發(fā)現(xiàn),在那影壁之上的【黜】字,竟還缺了一筆!
正因為沒有寫完,所以這一股磅礴之勢就死死頓在了這里,不曾傾瀉而出,卻又有一種無數(shù)無刻不在蓄勢的感覺,讓人心中驚怖震恐,不知道這最后蓄勢成功之后,爆發(fā)而出會是怎么樣的恢弘。
“人皇”心態(tài)不穩(wěn),掙扎許久,忽而怒聲,拔出劍來,不顧自己雙腿已斷,或者已忘卻此傷勢,要撲殺齊無惑,引動后者動手反擊而殺死自己,而今既不能長生,唯求一個痛快死法,以保全自己的身后之名,卻才起身就踉蹌?chuàng)涞埂?br />
掌中之劍錚然鳴嘯,似為氣機(jī)所激發(fā),倒插于那影壁之上的【黜】字之上,鳴嘯不易。
‘人皇’怒道:“殺了朕!”
“你已來此,為何不殺了朕!”
“寫完那個字的最后一筆,徹底殺了吾!”
“成你之名,成吾之名!”
“人皇”失去了先前的鎮(zhèn)定和謀略,功體被廢,身子也幾成廢人,只剩下憤怒,隱隱歇斯底里,道人不答平淡往前,前面黑壓壓一片穿著甲胄的人,皆手持兵戈,卻因為敬畏而一步步讓開,如同汪洋裂開一條道路,兵戈如山盡拜倒,道人語氣平和,道:
“吾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道人踱步,他的前方是人間和紅塵,而背后是癲狂之人皇,是巍峨肅穆之宮殿,是一個個朝堂貴胄,是那高聳的影壁,以及最后還剩下一筆未成的【黜】。
“你曾是人皇!
“再【活】一段時間吧,這最后一筆!
“當(dāng)——”
“天下人為之!”
第49章 因問道人東來意
“陛,陛下他,他的功體已經(jīng)受到重創(chuàng),暫時不能夠運氣,也不能夠吸納人道氣運為己用,暫且也做不到靠著這,這氣運來護(hù)體,延壽,往日修持的諸多神通,現(xiàn)在可,可能或許,短時間內(nèi)也不能運轉(zhuǎn)自如……”
太醫(yī)長將手從那位渾身是血,昏厥數(shù)次的皇帝身上移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以上的話語。
周圍的諸多王公貴胄,并大臣,皇子,都是一臉肅穆。
太醫(yī)說的,已經(jīng)是盡可能委婉了。
但是話語里面的意思其實就只有一個——
皇帝被廢了。
人皇需要操控人道氣運,不管是寫圣旨還是傳法令,都需要人道氣運,而現(xiàn)在人道氣運被廢的皇帝,已經(jīng)在實質(zhì)上被罷黜了,再加上其本身身上受了重創(chuàng),基本上只是個廢人,或許死了比起活著,對于眼下這位帝王更好一些。
太子李暉神色沉重疼痛。
手掌用力掐著自己的手腕,許久后吐出一口氣,臉上肌肉動了動,微躬身下來,手掌握住了人皇的手,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尋回這道人,為父皇你,你……”他臉上的肌肉動了動,用力攥著手掌,刺破掌心肌肉,刺痛之下,嘴角才撇向下方,道:
“為父皇你報仇!”
人皇蘇醒過來,看著自己的兒子的神色。
有一種當(dāng)年大哥錦州之事的時候,自己照銅鏡時候,看到自己的眼睛時的模樣。
心中忽有大驚恐。
想要說什么,但是太子掌中傳來的人道氣運,竟然死死壓制住自己,讓自己開口說不出話來,看著周圍的往日宗族,皇家子弟,那一個個沉痛面容,雙目垂下,卻猶如年少時候在外狩獵,群狼環(huán)伺于一只中箭麋鹿時的視線。
只是此刻他不是持弓的獵手,自己才是那一只鹿。
心中驚怒憤恨,數(shù)次要開口,被人道氣運反噬,張口咳出一口鮮血,當(dāng)即昏厥過去。
周圍諸多重臣大員彼此對視,忽而緘默,其中一老者道:“群龍不可一日無首,天下之大,不可一日無君,而今陛下圣體受恙,難以主持大局,臣等僭越,敢請?zhí)拥钕卤O(jiān)國!”
“臣等,敢請?zhí)拥钕卤O(jiān)國。!”
太子李暉面色驟變,連連推讓,固辭之以示絕無此心。
而大臣則皆拜下懇求。
取來黃色衣袍披在那太子身上。
方才勉強(qiáng)認(rèn)可。
人皇未死,幾次三番醒來,卻見今日之事,猶如當(dāng)年之事,怒極攻心,數(shù)次咳血而倒下,夢中則如見當(dāng)年兄長帶兵馬前去錦州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當(dāng)年之大臣也是如此輔佐于自己。
眾人渴求著,榮華富貴功名也。
非人皇。
眾人環(huán)繞李暉,只是當(dāng)他想要將那柄劍取下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取劍。
那一柄人皇劍死死地插入了影壁之中的【黜】字之上。
森然冰冷。
猶如此字一般懸于高處,眾人不覺沉寂下來,心中生出一絲絲寒意——
“太子,拔不出劍?”
難道那個道人今日之舉動,還沒有結(jié)束嗎?
……
當(dāng)今之皇,在其位而不謀百姓,以天下為資糧,當(dāng)罷黜之!
這一句話傳遍了整個天下,身負(fù)氣運之輩,這些人之中,不乏各州刺史知州,不乏在朝堂之中手眼通天之輩,只是再去詢問打探消息,也無所得,能夠得到的最極限的消息,也就只是,道人入京,帝失其劍,受傷休養(yǎng)。
死死壓制住這消息的傳播。
只是人總有種奇怪的秉性,越是壓制,越是激發(fā)起探尋之心。
為何是“在其位而不謀百姓?”
何為“以天下為資糧”?!
為何,朝堂于此事上緘默極深,卻是始終不言不語?
又是誰人,在做這樣的事情?!
那一句話,就仿佛是在整個人間九州,扔了無比巨大的一把火,哪怕只是為了談資,亦或者是為了給當(dāng)今的人皇辯駁,人們開始好奇地追尋著當(dāng)今這【志在文景】的人皇在政期間的所作所為,終于是逐漸發(fā)現(xiàn)了些許的雞毛蒜皮。
諸多的問題越發(fā)匯聚,如同一捧火灑落于天下之間,逐漸有聲音流傳在外,當(dāng)今皇帝所作所為,當(dāng)年的諸多惡事,為了成為皇帝而不惜暗算自己的兄長,不惜以錦州萬萬人為代價,說當(dāng)今皇帝為了斂財而頒布的政令,說當(dāng)今人皇為了長生而做下諸多事情。
九州四海,不過月余,諸多的傳言便即沸反盈天。
其中多有來自于太子李暉麾下之通文館的默認(rèn)和推動。
當(dāng)今人皇命令麾下的親衛(wèi)前去各處地方,殺死當(dāng)年為國而斬的玄甲軍之事,也逐漸被拉扯出來,兵家魁首李翟默認(rèn),兵家憤怒之火自四海而升騰席卷于九州各地,更有人指出了人族和妖族大戰(zhàn)時期,邊關(guān)在關(guān)鍵時期失守,令人族失去了對妖族的優(yōu)勢之說,也是人皇之默認(rèn)。
一樁樁,一件件。
這些潛藏起來,被壓制在書卷卷宗之中,被潛藏在起來的事情在無數(shù)人的好奇之下,開始浮出水面,逐漸匯聚為了一件后世極為重要之事情。
每五年大考春試,全天下的士子匯聚于京城參與考試,選拔人才。
只是這一次,為人所倡導(dǎo),今此之春試,有七成士子的卷宗之上,皆是質(zhì)問當(dāng)年之事者,一件件一樁樁,如天下人皆怒,鋒芒直指人皇之身,喝罵之聲沖天,因參與之人過于多,難以責(zé)罰,影響之力極大,幾乎直接連綿不絕,影響到了之后的變法,以及另兩件極大之事。
史家稱呼之為——
【春試上書】。
……
“怎么辦?人皇被廢了,那個太子好像打算和咱們聯(lián)手,但是卻又拔不出劍!
“這,佛子該如何?!”
“不行,不行,吾要傳訊息給西天極樂世界,請文殊菩薩并南海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三位大菩薩親自來此!”
肥胖的僧人語氣隱隱焦躁。
中間那質(zhì)樸僧人道:“不可,師兄!”
“有何不可?!”
質(zhì)樸僧人道:“那道人似是道門之真仙,境界極高,一劍之下我們?nèi)齻都不是對手,但是卻不曾殺我等,以其之力,裹挾大勢,又有大怒,卻劍下留情,若非是其乃是貫徹不殺戒律的道門修者,就是所圖謀甚大,要以我等為誘餌,引誘更多,此刻不宜如此!”
胖大僧人沉默,旋即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