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謀略到了這一步,都只有刀劍相向,一步不退!
“因為無論誰,都不會因為言語而后退了,如此只有廝殺;所謂的謀略,只是讓自己站在最有利的立場上,能夠以弱勝強,而吾主需要的,只是兩尊御彼此廝殺的兇悍兵戈之氣,無論是他贏了,還是輸了,都可以完成自己的目標。”
“只是,他輸了!
“這一點,他,亦或者我,都是意料之外的!
“或許這也是【道】的輪轉,是所謂的【劫】,上古紀年的諸多事情,本就會發(fā)生,昊天和太一,終究有一戰(zhàn),三清也終究會選擇跳脫。而尊主只是在這諸多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爭出了自己需要的一條結局,事情終歸要發(fā)生,而他也確確實實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卻也是因此,吾主為蒼生帶來殺伐和諸多的死亡,故而兵戈之氣大盛,勾陳應兵戈而生,歷經(jīng)無數(shù)廝殺,便因道劫而擋在了吾主的面前,持槍橫攔,將其擊敗,這是道的規(guī)則流轉!
“如吾主之于太一。”
“也因此,勾陳才得到了【天皇上帝】的名號!
“只是縱【道】之自然流轉,一飲一啄,卻也不應對到吾主第二手的目標!
器靈微垂眸,拂袖,語氣從容平和道:
“故,吾主雖死,卻也是凌駕于三清四御之上,唯一一個【勝道】者!
“彼皆求道。”
“唯吾,戰(zhàn),而勝之!
“此為吾主之言。”
敗于御,而勝于道。
無論那一戰(zhàn)伏羲和勾陳,誰勝誰負,最終的勝局,已經(jīng)確定了。
而齊無惑立刻就察覺到了這樣的手法之熟悉,只稍微一動念,便是意識到,這不正是現(xiàn)在的天皇大帝勾陳用來針對后土的手段么……如此猜測的話,八千年前之劫,勾陳恐怕也有類似的手段計策。
陽謀之勢為堂堂正正,又有奇正相合。
如此看來,縱然是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劫紀,當年的伏羲給勾陳仍留下了極大的印象。
導致勾陳也開始學習伏羲的風格。
那器靈微笑道:“往日之恩怨,在下說到現(xiàn)在,你也該知道了,勾陳大帝雖然沒有預料到所有的事情,但是大概的方向是已看到了,所謂的萬類之主,是【太一】死去之后,他擊敗了諸多對手之后,重新掠奪在手中的!
“因為他的跟腳太差了!
“相比起其余三清四御諸位,只是一柄殘破神兵之靈!
“勉勉強強走到御,已經(jīng)是極限……故而本體為兵戈,卻也兼修行了群星列宿之次序,仍舊無法突破,又重走了曾經(jīng)的太一之道,兼萬類萬物之主;其本乃兵器之靈,無血無肉,并無絲毫的感情波動,殺戮蒼生,對于兵器來說,確實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樣的他卻要修萬類之主,豈不是舍本逐末?”
“然其求道之心甚堅!
“千折萬磨,終不為下。”
齊無惑抬起頭看著天穹之上的爭斗,大雨越大,人族和妖族陳兵列陣,以為兵戈,齊無惑心神沉靜,而那人身蛇尾的青年則是仍舊溫潤如玉,笑了笑,道:“一個建議,我愿以幫你解決勾陳大帝君現(xiàn)在帶來的危機,或者說,暫且緩解,就當做是告別的禮物。”
少年道人道:“告別?”
“是,雖然說那位小蓬草姑娘的血脈很弱,但是因吾主留下的烙印,我是需要前去保護她的,吾主死去之前曾經(jīng)將血脈流傳于后世,每一個血脈之中都有烙印,遇到媧皇的血脈需要保護好,因媧皇的痕跡越重,則她歸來越早。”
“此琴已發(fā)生蛻變,有了你的標志性特性;吾將會將此琴留下,而吾器靈獨往!
“當然,吾還有另外一個建議……”
“一個提議。”
青年溫和微笑道:“因為,我看到你似乎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伱似乎,不愿意讓我待在那小姑娘的身邊!
少年道人垂眸,右手輕輕搭著血河劍,道:
“因為你的故事里面,尚且還沒有【滅佛斬帝】這四個字的來源……”
“以及血河的來歷!
撐著一把竹傘的青年歪了歪頭,溫和回答道:
“血河是陣法,用來淬煉純化血脈的!
“至于滅佛斬帝,外面?zhèn)髡f是因為媧皇隕落,吾主癲狂而死,作為吾主標志性神兵的我也發(fā)生了蛻變,因而瘋狂,但是事實上,則是因為我誅殺了一名有媧皇血脈的大帝,又斬殺了一位佛祖!
“你為何要以如此的眼神來注視著我呢?”
“我是遵循吾主的一個命令罷了!
“去取佛的輪轉之力,淬煉純化媧皇的血脈,而后重塑媧皇的身軀,這樣的話,或許也會讓媧皇的歸來更早一些,這是羲皇的命令,亦是很簡單的邏輯,我以為你會懂得的——”
“媧皇用她的血創(chuàng)造了鳳氏一脈,我只重新取回她的血而已!
“只是被諦聽告知于勾陳,導致吾在斬另一名媧皇血脈的時候,被勾陳攔截封印了。”
齊無惑的眸子看著眼前的青年。
外面的風雨大作,而在回廊之中也有風和雨的傾瀉而入,萬物陰沉,而哪怕是在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這位蛇尾青衫的器靈仍舊是眉宇溫和,溫潤如玉,沒有產生絲毫的漣漪,但是齊無惑卻已明白器靈的內在邏輯。
唯媧皇是唯一。
其余的所謂的血脈后裔,只是媧皇用血創(chuàng)造出的族裔。
是分散了媧皇力量的源頭。
而眼前的器靈,是由伏羲親自點化。
伴隨著鱗甲輕輕摩擦的聲音,天地萬物陰冷,少年道人眼前這位器靈走近來,微微附身,眸子平和,需要微微附身才能和少年道人視線齊平,表現(xiàn)得極為恭謹溫和,道:“所以,你是有自己的辦法,解決勾陳之事嗎?”
“量劫已被止住了,現(xiàn)在你是打算,間接參與【御】的爭斗了嗎?”
少年道人按著劍,淡淡道:“是。”
“真是……”
“如此的話,你是不想我離開,前往那位小姑娘那里!
“擔心我把她的媧皇血脈抽離出來對嗎?”
“我不會的,你可以安心!
“貧道不信!
齊無惑平和看著眼前的器靈,后者的眸子溫潤如玉,泛起金光豎瞳,笑著道:“那如此好了……其實我的任務只是保護媧皇后人,你和那個姑娘的關系如此之好,留在你這里,似乎對于她的未來也很好!
“如此,我會將吾主針對勾陳大帝的計策留下來!
“就寫在這里!
器靈伸出手,手掌之中有一枚燦爛的玉符,上面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文字,笑容溫和道:“如果你的破局之法,可以達到吾主的六成手段,那么吾便不會去尋那小姑娘,當然,若是你可以有八成,吾便愿意應允你的一個要求。”
少年道人微微抬眸,道:“若是我勝過他?”
器靈微笑:“不可能!
他的豎瞳帶著那種自始至終,無論提起媧皇之死,還是自己所做事情都極溫潤如玉的光彩,道:“若是這件事情上,您可以讓吾驚愕的話,吾便愿意以羲皇創(chuàng)造生靈的名義,尊奉您為主尊,為您護道千年,如何?”
大雨滂沱,似乎都傾瀉地穿過了這回廊之上的磚石琉璃瓦,落在身邊,左右。
萬物墨色。
有青色蛇尾的青年溫和且恭敬的彎腰,面容華美,溫潤如玉,撐著一把青竹傘,為少年道人遮雨,眸子溫和,道:“意下如何呢?”
“主尊?”
滅佛斬帝,乃為兇器。
兇器之靈,不可以懈怠。
但是齊無惑知道,不可以將此器靈放出,否則的話,誰也不知道祂會為了遵循伏羲死前的命令,去重塑媧皇血脈做出什么事情來,當真重演滅佛斬帝乃至于更高層次的殺戮的話,又該如何?
又涉及到了四御后土和勾陳之戰(zhàn)。
齊無惑能預感到,這是最后了,至少,是這一次御爭的最后。
確實是該要將這漫長的,自錦州開始到現(xiàn)在的一戰(zhàn),畫上終點了。
少年道人閉著眼睛,這一場雨似乎自錦州開始一直下雨下到了現(xiàn)在,睜開眼睛,抬眸和這滅佛斬帝之靈對視,在那雙金色豎瞳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語氣平和:
“……好。”
俊朗華美的青年微笑行禮道:“那么,吾便等待看著主尊您的手段!
“且看您!
“如何止戈!
……
凌霄寶殿。
少年玉皇沉寂下來了,他站在獨屬于自己的屋子里面,當他推開門的時候,看到了無數(shù)的玉牌,看到了每一枚玉簡之中,都有著上一個,亦或者上上個自己留下的痕跡,說北帝可信,說先生,說起那穿著黑袍登天的府君……
一切皆陌生。
一切卻又熟悉。
“這些,是我留下的嗎……”
在耗費了足足月余的時間,將這些東西全部翻閱了一遍之后。
少年玉皇臉上的純粹和無憂無慮迅速的消失了,他最后捧著玉簡,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留下的痕跡,定定的失神,緘默,長久的緘默。
那些不是自己。
卻又是自己。
而自己終將會走上他們的道路,在某一日消失。
這是一種壓抑著的,無比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宿命感。
就仿佛過去的一切都壓在了他的肩膀上,讓祂有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就連外面的天光云海都變得暗淡下來了。
而天庭,這一個龐大無比,且自行運轉的牢籠,鎮(zhèn)壓著諸神群仙的野心和道心,也鎮(zhèn)壓著玉皇自己,讓祂的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而現(xiàn)在的少年玉皇,也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定位。
只是一個標志而已。
天庭的秩序千年萬年的運轉。
基本上每一日都不會有變化,都是那樣的死寂黯淡的,玉皇所需要做的,就是維系這個固定的,幾乎不會變化的秩序,直到秩序出現(xiàn)問題,以死鎮(zhèn)壓之,亦或者自己的神魂終究崩塌,終究湮滅,將這職責傳遞給下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