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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勾火(h) > 我為長生仙 第179節(jié)
  “這是他的原話!

  “其實這幾年,前幾年他都盯著自己兒子做事,生怕自己兒子出錯!

  “因為看到他逐漸成熟,兩年前才放手,讓他施為!

  少年道人覺得有一種巨大的東西讓心臟都有些掙扎,他徐徐吐息,小孔雀啄著茶點,因為太硬了,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年幼時活命的雨聲又在耳畔響起來,靈妙公的聲音微頓,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人,饒是他經(jīng)歷了很多,此刻神色幾乎有幾份憐惜,道:

  “所以在蓬萊司和天庭地祇的卷宗之中,涇河龍王,就是他!

  “你要斬的。”

  “是敖流。”

  第151章 覺悟

  靈妙公說完之后,看著那少年模樣似是剎那微變,感知到其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便是老人經(jīng)歷豐富,卻也忍不住心中暗自嘆了一聲氣,道一聲劫數(shù),而后提起一側(cè)那千年前人間時興風格的黃銅編絲的茶壺,給齊無惑斟了一杯茶,緩聲道:

  “勿急,勿難。”

  “少年可知該如何行事?”

  齊無惑安靜回答道:

  “有活命之恩,如果是一個匹夫的話,該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不懼天下的謾罵!

  靈妙公溫和詢問:“那道長該如何行事?”

  齊無惑道:“為生靈拔劍。”

  “魔氣逸散,怨憤難平,先有疫病彌散中州百姓,又有魔障引出妖魔為禍一地!

  “該平病疫,斬妖魔,誅首惡。”

  靈妙公嘆了口氣,老邁的山神就像是曾經(jīng)的長輩詢問自己一樣,神色溫和悲憫,坐在曾經(jīng)的師長的位置上,詢問眼前少年,亦如詢問千年前的自己,道:

  “那判官又該如何行事?”

  少年道人安靜許久,回答道:“依律而尊奉!

  “當誅!

  靈妙公沒有說什么,當茶都變涼了的時候,才笑了笑,安靜地道:“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我是見到有許多的,可是終究還是不夠道行,須知道,萬事萬念,一開始做決定的時候,并不會很難,無論是理智還是人情,都會提醒你該如何做!

  “都會告訴你什么才是對的!

  “你自己知道該怎么做!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臨到了時,要做的時候!

  “真的能下手嗎?”

  “這是第二個磨難!

  “所以說【大義滅親】之所以為【大義】,因為難以下手,人間的律條之中都有【相隱】,父親隱瞞兒子的罪過,并不會因此而將父親去捉拿下獄,因為律法雖然嚴苛,卻也會考慮到人情的存在。”

  “以及,最終你無論下手還是不下手,這件事情帶來的影響都會不斷地纏繞著你,于午夜夢回的時候會想起此刻做的決定,叩問內(nèi)心,是無愧于天下有愧于恩人,還是為報自己的恩情而不惜有負于天下!

  “白日里的你不會遲疑,可每到夜里安靜醒來的時候,這些事情仍舊會浮現(xiàn)出來!

  “會叩問自己是否無情,是否做錯,一次,兩次,三次,一件事情,兩件事情,三件事情,這些東西涌動著出現(xiàn),最終纏繞于自己的道心之上,這才有資格被稱之為道門的【劫】啊,有修行之人將男女之情稱呼為劫,何其小也!

  “道人可知,情劫為眾生和自我。”

  “是于眾生之大愛,與自我之恩情的沖突!

  “如此才深刻入骨,讓你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放下,并無雙全,才會被道門嘆息,被佛門閉目,稱之為五難八苦。”

  靈妙公道:“你不必如此做抉擇,此事若真為首惡,那么最終可能會需要北極驅(qū)邪院更高層次的存在出面,非汝一人所能救,非汝一人所能殺,但是你既為五雷判官使者,又在中州,你自該上一封敕令判詞,表明你的判決!

  “而到時候出劍的,極有可能是你!

  少年道人放下茶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明明道心維持往日,但是身軀卻不自覺地繃緊用力了,茶盞放下的時候發(fā)出了頗大的聲音和動靜,微微一拱手,道:

  “受教了!

  “敖流老先生在哪里?”

  靈妙公遲疑了下,如此回答道:“他?他去送一名外甥女前往妖國了!

  “龍族分有三支,其中一大脈在妖界內(nèi)活動,敖流的這個外甥女要去妖族游歷!

  “老家伙去送送她!

  少年道人喝完了這一杯茶,然后提起了還在吃老山神那,即便是在神仙里面都算是老一輩的前輩們才喜歡吃的點心的小孔雀,告辭離去了,提起劍的時候,那柄劍在劍匣里面鳴嘯著,少年道人的神色仍舊平和。

  靈妙公卻能看到這個道門弟子的眼中卻如同天有云翳,終究是道心有所撼動。

  不撼動道心。

  無以稱之為劫。

  能夠被輕易跨越的,也不配稱之為劫難。

  當齊無惑離開的時候,一側(cè)有山神思索許久,終于忍不住踏前,拱手詢問道:“靈妙公,是殺還是救,到底哪個才是對的,哪個才是錯的?我知大義也,可是活命之恩,卻也不能夠不報答!

  老山神回答道:“對?錯?”

  “你在說什么屁話啊!

  靈妙公喟然嘆息道:“大道之下,并沒有對錯,只有抉擇罷了!

  “不是說你做出一個選擇,就一切都過去了!

  “一個選擇之后,還會有另一個選擇,大道如流水,而眾生如磐石,落入水中,受上下來去暗流沖擊,于是各有所變,各有所得,有順勢而下者,也有粉身碎骨者,可無論如何,不能說這個是錯的,那個是對的!

  “不過選擇罷了。”

  “然,選擇之后,必然承擔后果!

  “擇其道,受其果,持劍來去,我心不變者,是真道也。”

  聚云靈妙公起身,嘆息,道:“你我不正是在一個個有意無意的選擇之下,才來到了此處,而且必然將會繼續(xù)往前嗎?而今回頭,可真的對錯?”

  那位山神沉思許久,又詢問道:“那……這位道長先前斬卻了土地公的駁雜香火!

  “為什么不把這件事情提出來,然后請他幫忙再斬一劍?”

  靈妙公搖了搖頭道:“他才剛過來,委托你我地祇去盯著魔氣,而今就提出要求,多少是有些脅迫的味道在了,這樣不好,再說了,是他自己胡亂吸收香火,這才導致了自己的壽數(shù)大崩,能有三月延壽,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事情了!

  “就算是這位齊判官不愿意幫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不能有所怨言!

  山神唯唯諾諾許久,退下,只是好奇。

  既然如此,那為何先前靈妙公如此懇切地尋找這個少年道人?

  難道說,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等到了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靈妙公這地祇的官邸就已經(jīng)變得空空蕩蕩的,山神起身去穿戴了甲胄之后,提起了一柄戰(zhàn)刀,而后才詢問道:“你剛剛應該都已經(jīng)聽到了吧,敖流?有什么感覺?”

  靈妙公是何等的人物,在知道邪氣,疫氣,諸瘴氣出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斷定必然是那涇河龍王降水出現(xiàn)問題,在邀請齊無惑回來之后,前去取茶具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敖流傳訊,讓祂過來,而敖流乃是千里水域之主,已開一水府,實力極強,來此無聲無息。

  靈妙公看到那老龍王安靜站在了那里。

  看到老龍王的神色平靜,臉龐威嚴,一雙暗金色的眸子在此刻呈現(xiàn)出鋒銳,臉頰的一側(cè),仍舊還有數(shù)年前錦州落雨的時候被反噬留下的傷痕,更添了三分猙獰,靈妙公和敖流千年相交,彼此知道手段,老山神掌中刀微鳴嘯,緩聲道:“敖流……”

  “何時知道你兒子落雨問題的?”

  老龍王道:“半月前,那一場落雨散疫氣!

  靈妙公恍然道:“所以,這些時日才常有落雨,是你在徹底消弭疫氣的殘留……”

  兩人安靜許久,靈妙公終究忍不住,道:“你雖然是掛著涇河龍王的職責,但是這數(shù)年來行云布雨的終究是你的兒子,這些事情都有據(jù)可查,上報蓬萊司,他們只是一查便知道,到時候你雖有罪,但是也只是【監(jiān)察不力】的失職之罪。”

  “必然重罰,但是至少可保命!

  老龍王看著他,笑了下,詢問道:“你是要讓一個父親看著兒子去死嗎?”

  靈妙公聲音一頓。

  此事必有一死。

  或斬之敖流,因其監(jiān)察不力,因其恣意放權而無察,以遭至大禍。

  三千六百年之局被破,魔氣流轉(zhuǎn)塵世,必有大變化。

  或斬其子,蓋因作事者是其龍子,而敖流只被蒙蔽失責。

  敖流道:“是我監(jiān)察不力,也是我不曾去看過我兒所交的朋友,未曾想到,他竟然還被人蠱惑,存留了僥幸之心,子不教,父之過,代子受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于我兒,或許會去鎖龍井走一遭,活個命數(shù)也可了!

  靈妙公看著老友額頭上那猙獰的傷勢,神色復雜,嘆道:

  “當年,當年若不是你強行去錦州降雨,被那一股熾烈煞氣沖撞了,導致五臟六腑之內(nèi),熾烈火毒不散,以你的道行,又怎么需要這樣急匆匆地將職位交給你的兒子代管,又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若不是你需要閉關祛除火毒,他做事情的時候,你必然察覺!

  敖流不答,只是笑著道:“當年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

  靈妙公道:“那孩子,就是錦州的事情活下來的吧?”

  敖流道:“是!

  龍之為物,已是最近于先天所生,過目不忘,乃是天然。

  他還記得那一日行過錦州之上,見年幼孩童倒在那里的模樣,落雨而下的時候,孩子睜開了眼睛,再度重逢已是在中州的茶樓上下,他抱著一個孩子,低下頭看到少年道人走過紅塵,于是乃知塵世之妙,難以言說。

  靈妙公遲疑了下,道:“那孩子……現(xiàn)是北極驅(qū)邪院五雷判官!

  “你……”

  敖流笑了笑,回答道:

  “我等他來斬我!

  靈妙公神色隱隱悲愴。

  他有著無數(shù)的話想要說出來。

  但是最終卻沒有說,只是敖流現(xiàn)在在做多么愚蠢的事情,甚至于放棄性命去救那個無可救藥的蠢貨,他有無數(shù)的理由去勸說敖流,但是站在敖流那里,都可以用父子兩個字來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