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當(dāng)真有一道人在前呵斥指點(diǎn)。

  “有為無為，何必著念！”

  “你是當(dāng)真不懂！修真修我，修道求我，這三千正法，都該要以【我】為主。”

  “不該是我去求法，而是法來就我。”

  “也即是性靈，一點(diǎn)真靈在我，有為無為，起念動念，不是隨意的事情嗎？”

  “便如劍術(shù)，劍術(shù)凌厲，殺伐果絕，可以殺戮群魔，也可以救護(hù)蒼生�！�

  “是救是殺，都在我的一念之間，執(zhí)著于一端，便是無視另一端……”

  齊無惑死死盯著這一行文字，文字是以云篆寫下來，自然而然地帶著了神韻，少年道人心中忽而豁然開朗，而那邊老黃牛還死撐著嘴硬，道無事無事，老牛我還能去看熱鬧，然后一邊腿都在打擺子，一邊扶著墻往外面走。

  忽而感覺到了一絲絲凌厲之氣。

  老牛呆滯。

  猛地回過頭，看到那少年道人垂眸，看到放在旁邊的劍匣之中，似乎有一道低昂無比的劍鳴鼓蕩鳴嘯，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被打碎重組，而后化作了更強(qiáng)大可怖的東西，少年道人的右手放下，呢喃自語道：

  “得其【意】，忘其【形】。”

  “一念之間，既可為殺，亦可為護(hù)。”

  “殺與護(hù)，不過是一念之間！”

  第132章 口口親傳大神通

  這書卷上的一個個文字，其中的靈韻流轉(zhuǎn)，當(dāng)真仿佛有一黑衣道人在面前開口，短短幾句，如同雷霆般劈碎和照亮了少年道人腦海之中的黑暗和疑惑之處，是了，為護(hù)為殺，不過是【用】，如同登山，你確確實(shí)實(shí)是從這一條山路走上去。

  可既已登上此山。

  那么自可再看到其余的山路。

  殺者護(hù)者，不過是【用】，不過是【法】，不過是【術(shù)】。

  他仿佛看到有一黑衣道人，似笑非笑，如是喝問——

  汝修劍，汝練法。

  可得【道】乎？！

  齊無惑呢喃許久，而殺賊劍上，明明一氣吞吐而盡的氣運(yùn)隱隱有所變化，劍鳴低昂。

  只是這法門著實(shí)玄妙萬千，每一個文字之中蘊(yùn)含的神韻都極盡變化之能，齊無惑看去，明明不多的文字，卻仿佛有無數(shù)的可能，所寫的內(nèi)容，唯其神韻的核心也，若是比喻的話，那這文字本身說出來的話，只不過如同文章標(biāo)題一般的內(nèi)容。

  而潛藏于這文字云篆內(nèi)容之中的部分，則已蔚然大觀也。

  這便是……道，藏嗎？

  少年道人心中隱隱有所觸動。

  若非是因?yàn)榇丝踢�在和云琴，和牛叔聯(lián)絡(luò)著。

  齊無惑幾乎想要立刻閉關(guān)，想要去手捧這一卷書，細(xì)細(xì)地鉆研體悟，而后將自己心中那忽而涌動出來的各種念頭完善下來，少年道人閉了閉眼，眼底重新恢復(fù)了平和，而后將自己的視線從這一卷仿佛蘊(yùn)含有無數(shù)玄妙法理的書卷上移開來。

  不曾執(zhí)著其中。

  正好對上了少女一雙眸子。

  云琴疑惑道：“無惑你怎么了？”

  “這個大叔給你寫的東西，有這么好看嗎？”

  “難道說，里面寫了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可是大叔他說這里面沒有神通啊。”

  “他說他不會教你神通。”

  齊無惑手持這一卷書卷，想了想。

  只覺得里面蘊(yùn)含的神韻流轉(zhuǎn)，極艱澀極難以領(lǐng)悟，但是卻指出了一條道路和方向，神通也不過只是已存在的道路上生長出來的花朵，而這卻是直接指出了一條往日絕不曾去想的道路方向，若能走出來，所謂的神通不過是路邊的花草，抬手就可以撿拾起來。

  于是回答道：“里面講述的，不是神通�！�

  少女了然點(diǎn)頭道：“看起來，大叔果然沒有說謊啊�！�

  少年道人遲疑了下。

  玉妙師姐劍術(shù)已然卓絕，自言所窺見的道路，直指混元無上的境界，那在天界已經(jīng)可以被稱呼為帝君，而如果不入天庭體系，只是在外修行之人，則是被尊稱為天尊，而這大叔所講述的話語里面，竟然已經(jīng)隱隱有過超過師姐所見到的雄渾開闊氣度。

  師姐未曾一窺那帝君天尊的境界。

  所言混元，恐怕只如在山路上抬起頭去見山巔。

  和真正的山巔風(fēng)光，必然不同。

  那么這位大叔，難道是天庭的某位帝君，亦或者道門哪一位隱世閑居的天尊嗎？齊無惑本欲說出自己的疑惑，可是看到那少女渾不在意模樣，想了想，卻又覺得不必如此，那位道君既已如此回答的話，自己也就如往日即可。

  何必拘泥于那些所謂的位格呢？

  少女向齊無惑和牛叔聊起那位大叔的所作所為，又道：“那一定是個懶鬼，他就連怎么樣躲避別人找他都有很大的手段呢，還和我說過怎么躲，我和你們說啊，無惑，牛叔……嗯？牛叔？”

  云琴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

  看到牛叔竟然雙腿盤坐。

  一只手結(jié)與愿印，一只手結(jié)施無畏印。

  臉龐就和之前被藥師琉璃光如來“點(diǎn)化”時(shí)似的，滿臉慈悲，無有世俗欲望般的模樣，雙眼都變得柔和且狹長，就如同寺廟里面的菩薩塑像，看著模樣，腦后幾乎都要浮現(xiàn)出光圈圈了，只是因?yàn)榇舜问亲约哼@樣做的，所以才沒有這諸多外相。

  唯嘴唇一張一合，似在說些什么，若是仔細(xì)去聽的話，便知道這老牛說的是——

  “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聽不聽不聽……”

  “聽了也是佛門的鍋，和我老牛無關(guān)�！�

  “我聽不到，聽不到�！�

  老黃牛雖沒有什么趨吉避兇的本領(lǐng)，也無知前知后的跟腳。

  可是江湖經(jīng)驗(yàn)豐富，人間界，妖族界地，佛門道門，北斗星域，哪里都闖蕩過。

  豐富的江湖經(jīng)驗(yàn)讓老牛被幾乎榨干之后就明白，臥槽這事兒很大。

  第二個念頭，那位不管是誰，對小云琴和無惑應(yīng)該沒有什么惡意。

  第三個念頭，所以直接裝成瞎子聾子。

  省得哪天成了牛肉干。

  “聽不到，聽不到�！�

  少女疑惑，而后看向齊無惑，道：“牛叔你不聽就算啦，無惑無惑，你知道那大叔的經(jīng)驗(yàn)有多豐富嗎？他躲別人怎么找他的法子有好多啊，他還賊有意思呢，把這些東西都分成了好幾類，明明只是偷懶的法門，卻還像是什么道藏典籍似的。”

  “有【藏法】，有【遁】法，有【混元】法門，還說什么，【定氣數(shù)】的法門太刻意，雖然可以防止別人找。”

  “但是其實(shí)也是在暴露給別人，自己就在這一片【域內(nèi)】�！�

  “既無法干涉和尋找�！�

  “那索性一劍劈去�！�

  “直接將被【定氣數(shù)】的區(qū)域全部籠罩，則敵必現(xiàn)，如此的話，是會被逼出來的，不妙不妙。”

  “應(yīng)該用諸多沒有痕跡的手段，以達(dá)成類似于【遮天機(jī)】的效果，雖不如真正的【遮天機(jī)】，卻妙在了毫無痕跡，不會被察覺，進(jìn)退隨意，也不至于如定氣數(shù)那樣把自己給限制住，還給我舉了好幾個例子……”

  少年道人本來只溫和笑著聽少女的話。

  可逐漸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什么【經(jīng)驗(yàn)】。

  這是極上乘的天機(jī)妙法。

  所謂的道藏，其實(shí)不就是前行在道路上的人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訴諸于文字，以傳于弟子嗎？如是以這樣的思路來看，眼前少女所得到的，或許并非是什么【躲避弟子的經(jīng)驗(yàn)】，而是【不立文字，口口相傳】的最直接傳承。

  甚至于那位還擔(dān)心眼前這少女不喜歡聽那些枯燥的道藏。

  將妙法藏匿于日常生活玩笑之中而傳授。

  老黃牛嘴角抽了抽，而后長嘆了口氣，起身，道：“牛叔倦了，想睡一睡。”

  “你們聊，你們聊�！�

  而后轉(zhuǎn)過身去。

  走到了少年少女們看不到的方向。

  抱著牛宿宮的一根柱子。

  以手掌撫之。

  只覺得觸感細(xì)膩，分量堅(jiān)實(shí)沉重。

  喟然感慨道：

  “好柱子啊。”

  “夠結(jié)實(shí)！”

  這二十八宿行宮的柱子，盡數(shù)都是來自于建木的支脈，既結(jié)實(shí)，也沉厚，能支撐得起來群星列宿的氣運(yùn)和分量，自是沉重的，老黃牛雙手抱住，而后滿臉虔誠呢喃了幾聲，而后一雙能夠扛起山岳的臂膀猛地用力。

  就以額頭，不加防護(hù)，直接哐當(dāng)用力一撞，死死磕在了建木上面。

  轟�。�！

  牛宿行宮都仿佛微微震顫。

  然后老黃牛雙眼一翻，猶自還沒有當(dāng)場倒下去。

  而是晃晃悠悠了幾步，才朝著后面一躺下，當(dāng)即昏睡過去。

  老牛的性靈也極經(jīng)驗(yàn)豐富地?cái)嚅_地恰到好處。

  啪嗒躺在了地面上。

  雙手疊放在心口。

  滿臉安詳。

  陷入了如數(shù)千年前，小牛犢子一般的沉靜睡眠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