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五年?可是……”
少年道人怔住,他明明記得自己走的時候是要過景云四年的年節(jié)才對。
當時和栗璞玉的叔父聊起來還說三年前的《登基德音》。
老者見到他不信,不由笑道:“年輕人啊,不要以為我老了就記不清楚了!
“四年前頒布了的《登基德音》,老頭子我可是得了好處能歸鄉(xiāng)的,我怎么會記不清呢?”
四年前?《登基德音》
齊無惑怔住,剎那間無數(shù)的可能性在腦海中轉過,自己明明沒有離開那么久。
拋去了在那島嶼上的經(jīng)歷,坐船的時間也就一日一夜而已,怎么可能有一年呢?
他忽而思緒微頓。
想到了今天那邋遢算命先生的嗤笑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昨日?”
“若是昨日的話,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哦小道士!
少年道人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荒謬念頭。
“我在那河上,足足打坐了一年?!”
就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仿佛有如知見障被打破。
體內元氣,忽然開始發(fā)生變化。
數(shù)次回旋,而后——
暴漲!
第63章 恍然覺
遠比自我認知磅礴許多的元氣在齊無惑的體內開始流轉變化。
而伴隨著這元氣的急速提升,還有一種玄妙無邊的感覺在齊無惑心底浮現(xiàn)出來。
仿佛曾經(jīng)被抹去時間感的認知重新浮現(xiàn)出來。
齊無惑此刻確定,自己確確實實打坐了一年時間。
是在那河流之上。
回憶起來,那時的老師對他笑說:“……現(xiàn)在才剛剛入夜,大好的時間,可不能夠浪費,往日為師和你說過,采煉元精也好,吐納元氣也罷,是有時間限制的,過則傷身,不過【今日你吃了些好東西】,就不限制了……”
“看看你能打坐【多長的時間】”
那時候老人的笑意多有溫和期待。
似乎真的想要看看齊無惑能打坐多久,看看他的恒心有多少。
齊無惑只當做是一兩個時辰,便用心打坐,慢慢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雖然難受,但是老師不曾喚他,他便覺得只是自己錯覺,時間并未很長。
只是不斷地告訴自己,再多堅持一會兒,老人沒有開口叫他,那應該還沒有到,也不覺得饑餓,疲憊,物我兩忘,不知歲月之流逝,單純去搬運氣機,吐納打坐,或許就連老者自己也未曾想到,齊無惑當真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打坐下去。
而在之后,自身對于時間流逝的認知卻又被老者遮掩。
他只是以為自己打坐了一日。
實際上他在那河流之上確確實實地打坐了一年。
少年道人的悟性很好,立刻意識到了即將會發(fā)生什么。
元氣如水。
在沒有意識到自己打坐一年的時候,他的自身性靈,以及遠比起元氣修為強橫的元神就仿佛一座水壩,自然而然地將元氣封鎖起來。
而他打破老師留下的【知見障】之后。
如同水壩打開。
蓄滿的水流自然而然地迅速傾瀉而出。
齊無惑猶記得夢中有看到過故事,【比干】被挖心之后,問旁人人無心可活否?
那人回答,菜無心可活,人無心當死,比干即死。
此即為【障】。
沒有想到,自己也遇到了類似的修行情況。
此刻這許多的元氣在體內流轉,一時間還不能順利操控。
少年道人感覺到身體的難受越發(fā)提升,幾乎要被撐爆裂開,自身的性靈在不斷提醒齊無惑,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打坐修行,否則怕是會行其踏錯,勉強起身,那老人也站起來,看著齊無惑的模樣,驚疑不定道:“啊,小道士你……”
“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是剛剛行針耗費了元氣么?!”
齊無惑勉強道:“不,沒有什么,只是,我有些事……”
即便此刻他也沒有去打擾旁人,只踉踉蹌蹌走到了這柴房之中,關上了門,道:“我,有些事情……,先,暫借此地。”勉強說完,將門栓卡住,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坐倒在濕潤柴火之上,體內的元氣幾乎控制不住般地澎湃起來。
少年道人周身氣機逸散。
襯托得如同落入塵世的仙人。
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眼前仿佛回到了自己在那一艘船上打坐的時候。
行氣打坐,消耗精元,哪怕是玄門正宗,每日也不可過度。
而齊無惑此次行氣打坐,足足持續(xù)一年之久,并無一日斷絕。
如今才終于要收獲。
齊無惑雙手結道門印,勉強盤坐起來,垂眸,定心,吐納呼吸。
【以神馭氣】
黃粱一夢后堪稱雄渾的元神根基開始流轉,駕馭著那足足打坐一年之久不停不休后爆發(fā)的元氣,于體內開始流轉起來,緩緩消化這一年打坐的收獲,而少年那相對于自身黃粱一夢后的元神來說,薄弱許多的元精和元氣。
也在迅速提升。
……
“人呢?!”
“我說人呢?!人哪兒去了?!”
“焯!放下!你他奶奶的給我放下!這肉包子不是給你的,憨批!”
“嗚嗚,嗚嗚嗚”(你給我買來的。。
“再吃!再吃老子把你吊起來打成十八種姿勢然后拿著茅草填了你的兩張嘴!”
土地廟里面的漢子還在爭吵著,各種不知從何處聽來的罵人的話語如連珠子一般地噴出來,忽然咔嚓一聲響動,眾人以爭奪肉包子的狀態(tài)停下來,齊齊呆滯,身子不動,只眼珠子在動,彼此對視,都是狐疑不已:“聽到什么動靜了嗎?”
“好像是有!
“嘶……難不成是這兒要塌了?”
眾人環(huán)顧周圍,被咔嚓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轉過頭,看到那代表著本坊內土地公的塑像竟然開裂,細碎的灰塵咔嚓咔嚓地滑落下來,而且這個變化趨勢越來越劇烈,一開始是細小灰塵,旋即是石塊兒,最后伴隨著一聲大響,這土地塑像竟然硬生生碎裂開來。
轟。。!
塑像坍塌。
那些個乞兒漢子們嚇了好大一跳,大喊一聲,齊齊后退,灰塵散去,卻見到那土地廟高臺之上已經(jīng)空無一物,唯余廢墟,而三縷清香仍舊不急不慢,風吹不散,只是朝著上面而去,竟也顯得有種說不出的曠古遙遠。
那漢子怔怔看著,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一種荒謬的想法。
不像是年久失修塌了的。
倒像是……
倒像是土地公受不住這一禮。
受不得這三炷香似的。
……
地脈深處的地祇住所,匯聚了諸多的地祇,桌上也放著清茶,卻也不像是往日那般,談玄論道,氣氛和緩的模樣,眾多山神都身穿著肅穆的衣著,彼此的神色復雜起來,許久后,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匆匆而來,曰:“聚云峰不知為何,突然起了大惡風!
“我家都被吹跑了三百多里!”
“我是專門去找回來,才趕忙回來了的!
他解釋了自己來這里遲到了的緣由,看到了眾人的神色,道:“周老哥,是真的扛不住了?”
眾多地祇的神色都有些復雜。
于是聚云峰的山神也就安靜下來。
他微微皺眉,看向最中間一位老者,其身穿寶藍緞逍遙員外氅,上面繡著山水圖案,百蝠百蝶,足登青緞官靴,玉帶環(huán)腰,威嚴最盛,聚云峰山神上前行禮,口中道:“靈妙公,您也沒有辦法嗎?”
這位正是中州諸多山川之首,自地祇一脈有敕號,為中州方圓,大慈大悲,聚云靈妙公。
已有兩千余歲,見多識廣,修為也高深。
只是這位靈妙公,聞言也只是嘆息道:“又能夠有什么辦法?”
“尋常的土地和山神,只得三五百歲的壽數(shù),喚作小逍遙,人去留印,自有旁人跟腳緣法,得了這符印,繼續(xù)履行這土地職責;而如果地祇不甘心就此死去,要么就好生修行,要么就走香火之道,凝聚香火之氣力!
“修行太苦,香火來得總是快得多!
“他便走了捷徑。”
“走捷徑不是問題!
“可偏偏他當年耳朵軟,最是顯靈,搜集來的香火越來越駁雜!
“求也者,名也,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