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如明珠般夜放光華,燈火氤氳間,熙熙攘攘的人聲也驟然闖進。
連帶著節(jié)日的歡愉氛圍,一并沖散了這漫漫長夜,縈繞而來。
賣燈的商販在這干了幾十年,一見紀黎來,便熱聲招呼她,“紀小姐,來猜個燈謎咯!”
紀云山和宋瑩在府內(nèi)過二人世界,今日只她約著這兩人一起。
大約是節(jié)日光景惹人心動,她恍然覺得,莫名有幾分時空交錯之感。
在掛滿花燈的架子下走了幾步,一盞轉鷺燈猛然闖入眼簾。
燈內(nèi)點上蠟燭,熱流涌動,轉軸上的剪紙圖案隨之顯現(xiàn)。
燭光映射下,燈影不斷變換走動,有趣得緊。
邊塞接壤許多臨邊國家,故而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亂沖突實際上不曾斷過。
連帶著許多民間百姓也多用自己的方式去表現(xiàn)著。
現(xiàn)下這盞燈,講的便是一男子自從軍到上戰(zhàn)場直至最后功成名就的故事。
她覺得有趣,便開口,“那就要這盞吧!闭f完,便回頭找他們二人。
紀黎有心想讓席澈感受一下這節(jié)日,手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誰知,轉身之際,驀地被人擠了一下。
她被擠得一個踉蹌,往旁邊偏了幾步。
待站穩(wěn),見一切如故便也沒放在心上。
大約是人多,熱鬧。
接著轉頭同身側的人說起小話來,“一會你來猜燈謎,怎么樣?”
少女的聲音直直灌入耳畔。
花燈十里,繁星遠綴良夜。
身旁人的蜜蕊色披風與他水墨綠色的長衫相互交疊。
微風拂過,更貼近了幾分。
席澈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些什么。
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這寒風夜幕里,鮮活有力地一下又一下。
吵人得很。
方寸之間,嘈雜的人聲在耳邊放大,他下意識想說些什么。
連帶著衣袍下的手指也跟著不知所措地微微動了動。
少女明媚鮮活的笑顏直直闖入眼簾。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覺得小小一只。
正欲開口,下一瞬,卻被徐則栩更大的詢問聲蓋住——
第22章 擁抱
少年站在那里,注視著徐則栩,唇角緊繃。
一下又一下的劇烈心跳仿佛也被那句詢問聲給蓋住一般,眨眼間便溜走。
他的應答聲極其微弱,只是微微一個愣神就被截了胡。
徐則栩毫無所覺,笑著同紀黎道;“這么久了,想不到賣燈的老板還在這兒呢!
他是真的開心,說話時都帶著股平日里不多見的愉快肆意,不似往常那般淡然平靜。
這一隅小天地,仿佛也封存著他為數(shù)不多的彩色記憶。
只一碰面,便瞬時喚醒隱藏在心底的那些童趣與欣然。
他語氣熟絡,自然上前去與那小販寒暄,順口一連猜了兩三個燈謎。
人一走,紀黎身旁的位置便空出一塊。
席澈順著滑了幾步,湊得更緊了點。
他整個人高出紀黎一截,從遠處瞧去,隱約間像是把人擁入懷中似的。
低下了頭,問她,“你方才說什么?”語調里再度包裹著幾絲委屈,“剛剛...我沒聽清!
大約是怕又被擠走,邊說頭邊往紀黎的方向更偏了幾分。
好在他個子夠高,這么個說話法,兩人間仍是隔了幾絲空隙。
他不滿足,還想要再進。
紀黎一下便把他按住了,“差不多行了啊。”抬眼瞧他,“你要不要也試試去猜燈謎?”
席澈以為是要趕他走,驀地有點沮喪,“...不要。”身后的狗狗尾巴好似也一并耷拉下來。
紀黎又瞅了他眼,換了個說法道:“我看中了一盞花燈,但是要猜對那個燈謎才能得!眹@了口氣,“時間不等人,也不知道一會還在不在...”
席澈:“...我猜。”
“你若是強勉,那便算了!闭f著扭頭便要去喊徐則栩,“我去拜托表哥!
身側的人猛地抓住她披風的一角,聲音大了幾個度,“我,我想猜!”
紀黎這才停了腳步,遞了一個眼神給他。
攤位前的路很寬,可少年偏偏要走挨著她的那條。
隨著動作,驚起一陣夜風。
她在這安心等著,沒一會兒,這人便提了盞轉鷺燈回來了。
“這么快?”紀黎接過燈盞,仔仔細細觀摩著其中的剪影。
明暗間,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落下帷幕。
忽地,聽見席澈問她,“我們?nèi)シ趴酌鳠,如何??br />
少年人察言觀色,顯然是窺探到了她的心思。
這股小心翼翼的好意總是見縫插針地侵入。
偶爾便會在不期而遇的某個時刻,戳得人心頭一顫。
她沒拒絕,遠望了眼正在交談的徐則栩,問他,“那表哥呢?我們等著他一起吧!
誰知席澈拉拉她,道:“我方才問過表哥了,他說要留在那和老板聊聊!
似是無意,語氣間卻深以為然,“許多年未見,想來大約是有很多話想要說!庇行┝w慕道。
他形單影只地站在那,并不催促,手下接過紀黎的花燈。
一套流程下來,倒像是個侍衛(wèi)。
總之,不像是一道出來玩的。
紀黎聽了這話便抽回視線,兩步走至席澈身旁,輕輕仰起頭征詢他的意見,“那...我們現(xiàn)在去河畔邊放燈吧?”剛才經(jīng)過的小溪離這兒不遠,一會放完燈正好趕回來。
席澈自然是沒有異議,亦步亦趨跟著她走。
幾步后,默默回了頭望了一眼,在無人窺見的角落勾了勾唇角。
離開人群后天色又暗了些,皎潔的月光灑在零星的枝葉上,屋檐邊上掛了一排的紗燈。
暖調的燭光照映下來,將燈下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倒映在地上,顯出幾分靜謐之感。
席澈環(huán)視四周,見人少了點,這才湊到紀黎跟前,“姐姐,這孔明燈真的靈驗嗎?”語氣里有幾分不信。
他的身上還殘余著幾絲深秋夜間的冷香,隨著說話聲習習靠近,縈繞周身。
席澈這么一說,紀黎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么解釋,索性直接統(tǒng)稱,q裙四二尓貳捂久以死七“這是一種習俗,你可以理解成一種美好祝愿...?”
少年噢了一聲,片刻后自言自語道:“那便是不靈驗咯!
她疑惑地望他兩眼,也不答話。
過了會兒,才道:“我先前不是說,你想說什么,想問什么,便直接同我說!彼溃骸安灰@彎子!
席澈:“...我想知道你待會會許什么愿望。”
這話有點匪夷所思,不太像他平日里的風格。
但紀黎也沒多想,隨口道;“父母身體健康,諸事順意這些的吧。”
她去買了兩盞孔明燈,思索間,寫上了自己的愿望。
這條街靠近河畔,平日里人并不多。
現(xiàn)下,或許是因為節(jié)日氛圍,恍然間竟顯現(xiàn)出幾絲流水般的人潮景象。
她站在河畔的另一側,隔了很遠去看。
對面的酒樓,成串的燈籠明亮通明,隨風輕動,在深夜里如同星海浮沉。
她眼底的眸光亦是。
紀黎自然不會把內(nèi)心隱秘的想法宣之于外。
寫在燈上?
那樣太蠢,也太虛無。
只是節(jié)日光景,難免會讓人放松幾分。
她注視著手里的燈芯,目光靜靜。
這次傳去京都的信到現(xiàn)在都還未有消息。
與先前都不一樣。
她本就是摸著石頭過河,比之那些勢力根深蒂固的人,也只是先行兩步而已。
若遲遲沒有消息折返,那她只能尋求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