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站在三眼真人的手掌之中,被他端在眼前細看。
那近在咫尺的三只眼睛都看向了章飛,在神的注視下,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她的所有隱秘的欲念,在神面前一覽無余。
片刻后,三眼真人閉上了他額間的第三只眼。
“章飛,你是玄鳥啊!彼樕嫌幸环N神才擁有的悲憫。
“可是我是……我不是……”章飛語無倫次地否認道。
“這是數(shù)千年以前的蒼瀾木,一個幻境,我只是過來懷緬一下它曾經(jīng)的樣貌。”三眼真人并沒有因為章飛的表現(xiàn)而感到冒犯,而是耐心地向她解釋,“只有玄鳥才擁有接近蒼瀾木的能力,而你在蒼瀾木下被卷入到了這里!
“章飛,你有兩顆心,你從未察覺過嗎?”
她有兩顆心?
章飛怔在三眼真人的掌心上,恍惚中,她好像又聽到師父的聲音。
“小飛,你啊,就是心太沉了!
在她的記憶中,那時小小的章飛抿著嘴,聆聽著關(guān)于自己的讖言,她并不能理解師父說的話。
后來在她要離開十萬大山時,她的師叔顏龍也重新提起了師父的話,那時候她更多的是不忿。
直到此刻,她才知曉了師父言語中的深意。
“我有兩顆心!闭嘛w神情恍惚地掉下淚來,“所以我的心太沉了,所以我飛不起來!
三眼真人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她。
“可是、可是我是一只鶴妖啊!闭嘛w慌慌張張地擦了淚,她的內(nèi)心抗拒著,仍然不敢相信三眼真人說的話,“我不知道玄鳥的模樣,可是那么多妖怪見過我,為何他們都不曾認出我來呢?”
“玄鳥,雖有神的血脈,長處卻不在力量上,你的同族和你一樣,都十分擅長偽裝,這么多年了,你難道沒有懷疑的時刻嗎?”
章飛心下一凜。
是啊,她難道就沒有懷疑的時刻嗎?她那宛如神通一般的幻術(shù),即便在半神面前,都不曾被看穿過,難道章飛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嗎。
只是她將一切緣由都推諉到師父身上,不愿意細想而已。
“我找到玄鳥了!闭嘛w茫然地小聲說著,“我可以救缺角了,原來,我就是玄鳥啊!
她倏地睜大了眼,看向面前三眼真人巨大的面孔:“真人,玄鳥之心如何救人呢?”
三眼真人答道:“玄鳥之心乃是你的神族血脈化身,你選擇用它拯救他人,便失去了你的神力,你將永遠地變成一只平凡的鶴妖,章飛,你可想好了?”
“章飛,你放棄的是成為神的入場券,你可想好了?”
成為神?她?成為神?
章飛沉默了片刻,腦中一片混亂,只能下意識反問道:“聽聞?wù)嫒嗽欠踩,真人又是如何選擇成神的呢?”
三眼真人失笑,他看著眼前這只小小的玄鳥,久違地生出了一縷談興。
“你既然問了,我就說一說我的故事吧。那是將近一萬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有一個凡間名字,陸沉!
陸沉是村里最為聰穎的孩子,因此即便他的父母早早的去世了,只留下他與妹妹陸茵,村人們也沒有誰敢欺負他們倆。
在他十五歲那一年,數(shù)十年一度的劍道宗門選弟子時,十萬凡人,唯有陸沉展現(xiàn)出了修行的天分,宗門只選中了他,給了他一錠金子,買斷了他的凡人身份。
那時他心想,他去宗門修仙,村里看在他和金子的面子上,無論如何也會照顧妹妹二三,便放心的去了。
誰知道。
“那是我與陸茵的最后一面!
一個身高只到章飛肩膀的小女孩幻象出現(xiàn)在三眼真人的手中,她的臉上長著零星幾枚斑點,看上去俏皮可愛。
陸茵朝章飛露出了羞怯的笑。
“陸茵在我走后的第二天,便死于犬妖之手!
那一族的犬妖已經(jīng)看上這個村子許久了,若是陸沉沒有被宗門選中,他也會死在妹妹死去的那一天。
“我在山上修行了三十年,師父終于準許我下山時,我回了村,可我的村子早已不在了,我問那些生活在村子里的陌生人,我的妹妹去哪兒了。”
他們在陸沉的劍下求饒,指天發(fā)誓說陸茵三十年前就死了,被犬妖吞食入腹。
陸沉發(fā)了瘋,他拼著性命不要,一人提劍找到犬妖們的巢穴,將里面一百零五只犬妖殺得精光,最后重傷回到宗門。
他昏昏沉沉時,問師父,陸茵與村人的事情,他知道嗎。
“我的師父告訴我,此界弱肉強食,凡人自有自己的命運,你已經(jīng)踏上長生之道,又何必受塵緣牽扯。”
一臉嚴苛,雙鬢斑白的老者出現(xiàn)在章飛眼前,他一臉失望地看著章飛,出聲呵斥道。
陸沉滿心失望,可他不敢埋怨宗門,只敢將恨意向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