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并不明白那感覺究竟是什么,只是一步步往前走,失去親人,失去愛人,失去朋友……最后一無所有。
直到剛才,她都被那種未知的空虛感糾纏著,可當(dāng)奇諾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了……
孤獨。
那種一直伴隨著她的空虛感……是孤獨。
曾經(jīng)親密的人一個個都走了,原本追隨她的人也開始不理解她,嫌棄她,厭煩她,慢慢都離去了。
最后只有她一個人繼續(xù)走在路上,一個人踽踽獨行,一個人茍延殘喘,一個人走向不知在哪的終點。
真孤獨啊。
她本以為往昔過去就是過去了,故人離開就是離開了,自己此生只能孤獨一人。
可到頭來就是有那么一個人,愿意在離開后一次又一次回來,用發(fā)抖的聲音問她: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過往的糾葛刻骨銘心,卻又變得如此陌生,淚水不自覺從眼眶中涌出,模糊了索蘭黛爾的視線。
等她再回過神,奇諾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用充滿憂傷的眼睛看著她。
就是剛才那一瞬之間的躊躇,讓這位末代女王永遠失去了為死神送上「命定之死」的機會。
索蘭黛爾什么都沒說,只是低著頭走回原來的角落,她拿起酒瓶大口大口喝著,喝到最后一滴都沒有剩下。
喝完酒,索蘭黛爾裹緊身上的衣服,靠著墻沉沉睡去,沒有再看奇諾一眼。
奇諾瞳中倒映著索蘭黛爾熟睡的面容,心里的某個角落仿佛消失了。
他還有故事。
但已經(jīng)沒有酒了。
第九百四十六章 終有一別
……
滴露1日,年歷翻篇,來到了火曜歷527年。
昨日大戰(zhàn)的喧囂早已落下帷幕,新的一年,歷史也進入了新的進程——王國最高統(tǒng)治者多古蘭德二十六世宣布退位,屬于月桂花女王的時代結(jié)束了。
索蘭黛爾退位之后,沒有留在王宮接受奇諾的庇護,而是選擇離去,離開這片讓她傷痕累累,最后一無所有的家園。
清晨時分,索蘭黛爾收拾好自己常穿的幾件衣服,帶上一些水和干糧,動身離去。
和以往無數(shù)次分別不同,奇諾沒有出面陪同索蘭黛爾。
這一次,沒有人保護她,她要自己直面風(fēng)雨了。
昨晚雪停了一夜,今天白天又開始下雪了,王城上空遍布雪云,遮蔽了來自太陽的光線,為這座古老的城市帶來了濃濃的陰暗。
出城的必經(jīng)街道已經(jīng)被王城禁軍所控制,黑壓壓的人群被劃出的警戒線分隔在兩邊,遙遙蔓延至天邊的盡頭。
這里聚集了多少民眾?數(shù)不清,真的數(shù)不清,實在太多了,似乎全城民眾都已經(jīng)聚集于此,只為了目睹“女王”的末路。
按常理說,這種數(shù)量的人群往往與吵雜和喧鬧掛鉤,但此時的王城卻靜如死城,人群壓抑無聲,他們都冷冷地望著王宮方向,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索蘭黛爾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她沒有乘馬車,沒有騎馬,只是垂眼看著地面,步行緩緩走來。
索蘭黛爾現(xiàn)身之際,原本的死寂被打破,民眾組成的人潮開始洶涌,他們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噓聲,不顧阻攔在街道兩側(cè)的警戒線,大肆沖擊禁軍隊伍,向索蘭黛爾涌來。
“來了!該死的偽王出來了!”
“就是她妄圖對抗吾主!不讓我們享受生活!”
“自以為是的賤種,打她!打死她!”
情緒激動的民眾從四面八方涌來,如果不是禁軍隊伍足夠堅實,陣線極有可能在一瞬之間被沖垮,到時候等待索蘭黛爾的只有被踩成肉泥的下場。
禁軍們舉著盾牌,奮力與和人群抗衡,維持著陣線的穩(wěn)固,奈何人數(shù)差距實在懸殊,就像面對鋪天蓋地的洪水,他們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難免出現(xiàn)漏網(wǎng)之魚。
人潮之中,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子已經(jīng)被擠得大汗淋漓,但她還是圓瞪著眼擠到最前方,幾乎是把自己的雙臂伸到脫臼,最后用指甲奮力在索蘭黛爾臉上抓出幾道血痕。
她撕心裂肺地吼著:“壞種!如果不是你觸怒吾主降下神罰,我的孩子就不會在飛鳶行省餓死!你還我孩子!。
矮小女子雖然很快被擠到后方,但她抓破索蘭黛爾臉部的“壯舉”引來了民眾們陣陣歡呼,人潮也因此變得更加洶涌。
索蘭黛爾還沒來得及擦去臉上的血,后腦勺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個人趔趄摔倒在地。
只見一個疤臉男人不知何時從人墻縫隙擠了出來,他追著索蘭黛爾連踢好幾腳,破口大罵:“狗東西!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嗎??居然敢對抗吾主,還說是為了王國的未來,為了拯救我們?”
“我們他媽求你拯救了嗎?!我們有說自己過得不好嗎?!”
“吾主還在的時候,我們每天無憂無慮,連睡覺都不會做夢,因為再美的夢沒有現(xiàn)實幸福。”
“你倒好,克扣我們的食物和酒水,逼迫我們參加勞動,用你那什么新政把我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你有理想,可以!但你憑什么用自己的理想,來綁架我們的生活?!”
疤臉男人說到這里,往索蘭黛爾身上啐了口唾沫,繼續(xù)破口大罵:“居然還大言不慚,說什么舊政將人奴化,把人當(dāng)成動物,新法是保護我們的人格不被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