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也很希望你能理解好兄弟的一番苦心,因為你本不在豁免名單上,是拜薩承諾愿意放棄一切未來的爵位與賞賜,陛下才同意將你一同豁免,否則你現(xiàn)在已經是這幾萬具尸體中的一員了!
聽了這番話,帕拉丁徹底陷入了呆滯:“你突然背叛大家,又不要爵位和賞賜……你圖什么……”
“帕拉丁。”拜薩的雙眼古井無波,兀然問了一個奇怪地問題,“你還記得奇諾·凡·海爾辛嗎?”
“……什么?”帕拉丁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亦或是拜薩瘋了,問出這種莫名奇妙的問題。
拜薩默默地說:“不是現(xiàn)在這個,我是說以前那個奇諾·凡·海爾辛,那個弱小、內向、沒什么本事的希林鎮(zhèn)民政官!
帕拉丁的眼瞳幾度失焦,如果不是拜薩提起來,他早都忘了還有這么一個人,也早都忘了現(xiàn)在這個“奇諾·凡·海爾辛”,曾經其實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拜薩眼中充滿了回憶,滄桑:“這么久以來,你知道我最懷念的人是誰嗎?就是他——那個說話總是唯唯諾諾,嬉皮笑臉,沒有本事也從來不惹事的奇諾·凡·海爾辛。”
“如果他還活著,從未死去,我們現(xiàn)在應該仍是希林鎮(zhèn)百夫長,仍可以每天喝酒唱歌,與世無爭,而不是在這些旋渦里掙扎。”
帕拉丁咬牙切齒說:“我不明白……你覺得后來的這個奇諾毀了你平穩(wěn)的人生?所以你想報復他?”
拜薩笑了,笑得有些悲哀,仿佛是在笑認識十幾年的兄弟居然不了解自己,他緩緩問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覺得現(xiàn)在這個奇諾一路走來,他想要什么?”
帕拉丁下意識想答,卻驀然發(fā)現(xiàn),他這個最早跟著奇諾、自詡最懂這位大人的人,連當下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答不上來。
奇諾想要什么?
金錢,名譽,財富,力量,地位?……
奇諾一路走來確實都在得到這些,但他想要的東西,就只是這些嗎?……
拜薩打破了帕拉丁的沉默:“自從和你一起跟了奇諾,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最初,我覺得奇諾是不甘于現(xiàn)狀,想要離開希林鎮(zhèn)那種窮苦的地方,于是拼上性命和馬匪打了一場漂亮仗,獲取破格晉升。”
“當時我很高興,因為他獲得晉升,我們也沾了光,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
“后來,薄暮城不斷遭到天外入侵,我們從蛛絲馬跡中知道了奇諾不屬于這個世界,是天外來客的一員……”
“這個時候我心里有點芥蒂,但還是能同情他,因為我能想象到那種身處陌生世界、無時不刻被威脅性命的感覺!
“誰不想活著呢?天外來客就沒有活著的權利嗎?我覺得他想要的東西很簡單,那就是活著,僅此而已!
“再后來,《御敵法案》頒布了,告死軍團成立,入侵這個世界的天外來客變得不堪一擊,奇諾沒有了性命之憂,在政治領域一路升遷,平步青云,獲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位,緊接著卷入了王儲之爭!
“我當時在想,奇諾不就是想要活著嗎?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冒險扶持索蘭黛爾?以他手上的資源,只要效忠于安德烈,多古蘭德完全可以實現(xiàn)最平穩(wěn)的王權過度,他的生活也能一如既往!
“可他還是站在了索蘭黛爾那邊,我掙扎了很久,依舊選擇了理解,因為我相信任何人都有私念,伸手幫助自己在意的人是常情。如果是我,我也會希望上位者是我心中重要的人,而不是一個陌生人!
拜薩說到這里,眼神變得沉重起來:“可是直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他在局勢還不明了的時候就讓盧戈組建軍隊,而且是直接挑撥階級矛盾,準備在失勢時推翻政權,我才意識到問題的答案……”
“這個人不在乎功名富貴,不在乎個人安危,不在乎多古蘭德王國也不在乎他口中的小公主,他想要的……是一切!
“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家族,不是一個國家,他要的是這世間所有能用的死物,所有活著的生命,他想成為一切的主宰,去實現(xiàn)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瘋狂野心!
帕拉丁無法理解拜薩的前后邏輯,怒聲質問:“奇諾要干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因為我們就是代價!”拜薩看著身邊漫山遍野的起義軍尸體,無比悲哀地說,“你仔細想想,從希林鎮(zhèn)走到今天,奇諾失去過什么嗎?”
“什么都沒有!因為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里的一切都跟他毫無關系,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歸宿,他甚至連人類應有的共情都沒有!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毀滅多少東西,他也不在乎。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就是一張棋盤,贏了,他獲得想要的東西。輸了,不過從頭再來而已!
“如果這場戰(zhàn)爭以正常形式爆發(fā),不管最后是貴族鎮(zhèn)壓奴隸,亦或是奴隸推翻貴族,都是歷史潮流與規(guī)律!
“可現(xiàn)在,這場戰(zhàn)爭是由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天外來客所主導,他在幕后挑撥,煽動,操控我們的同胞去殺戮另一批同胞!”
“從最開始,我們就犯了一個極其致命的錯誤,《御敵法案》是個錯誤,奇諾本身的存在也是個錯誤,我們給予他的任何幫助,都是錯誤!